“精神独立宣言”

星光闪烁,春风徐徐,在日内瓦湖边的别墅里,《明日》杂志主编吉尔波闪动着一双机智、明亮的眼睛,悄声地告诉罗曼·罗兰:列宁要回国了, 同去的还有不少人,列宁问罗曼·罗兰想不想同去。罗兰凝神片刻,他觉得目前对他来说还没有这个必要,于是婉言回绝了。隔了几天,罗曼·罗兰在一个俄国侨民家里见到了卢那察尔斯基,才知道列宁已于三天前乘密封的国际列车车厢横穿德国,取道丹麦,回俄国去了,同去的有四十人。一个月以后,罗曼·罗兰知道卢那察尔斯基和一百多名革命者也一起潜回俄国了。罗兰知道以后比较兴奋,激动,当时,他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同情者、支持者, 但还不是革命的直接参加者。

不久,瑞士传来了俄国发生了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消息,罗兰对这划时代的革命仍然是热情支持的,但他对革命的暴力心怀戒心。可是当英国、法国、德国,甚至瑞士的报纸疯狂地攻击新生的无产阶级政权的时候, 罗曼·罗兰挺身而出,他义正辞严地对他们说:“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布尔什维克。然而我认为布尔什维克的领袖们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的雅各宾,他们正在从事于宏伟的社会实验。”这声音像响亮的洪钟在暗夜中回荡,使一些陷入恶梦中的人们为之一惊。

一九一八年八月,伟大的无产阶级的领袖列宁在莫斯科遇刺,罗兰得知伟大文学家高尔基为继承列宁的革命事业而毅然参加布尔什维克党的消息后,罗兰十分赞赏高尔基的这个态度,他称许这个行动是“高尚的行动”。同年十月,苏联驻瑞士大使馆通知罗曼·罗兰被选为苏联科学院普通院士, 罗兰含着微笑接受了这个荣誉。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历时四年多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结束了。战后, 欧洲知识界由于战争造成物质上的重大损失和精神上的巨大创伤,知识分子中普遍出现一种对战争的惊恐和对人生持否定态度的悲观消极情绪;哲学界出现了唯心主义、神秘主义、直觉论,唯意志论等;文艺界则出现了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未来主义、表现主义等等。罗曼·罗兰始终坚持现实主义的文艺观,提倡为人生的艺术,反对为艺术而艺术。但在社会观上,罗兰这时也出现了思想矛盾,他支持社会主义革命,但又缺乏必胜的信心。他把暴力同人道对立,把革命同博爱对立,他注重精神力量,甚至想从印度哲学中寻找一条社会和谐的新路。一九一九年三月,他起草《精神独立宣言》,企图将知识分子组织起来抵制未来的战争。他提出精神优于物质,个人优于群

众,宣传以个人英雄主义为核心的泛爱人类和非暴力等思想。

一九一九年五月,罗曼·罗兰得到母亲病危的消息,从瑞士赶回巴黎。不久,母亲病逝,罗兰也病倒在巴黎。这年六月,凡尔赛和约签字,同年同月,罗兰在巴黎《人道报》上正式发表《精神独立宣言》。当时罗兰感到世界大战有再次爆发的可能,他号召各国知识分子对本国反动政府采取不合作的态度以防止新的战争发生。各国知识分子所代表的阶级利益不同,很难从政治思想上联合起来。宣言中所提倡的人类大团结的思想也只是空谈。事实上在宣言上签名的人除了巴比塞、罗素、爱因斯坦、泰戈尔、高尔基等国际闻名之士外寥寥无几,有的还提出了反驳意见。

巴比塞①组织了“光明社”,创办了“光明报”,几次约罗曼·罗兰参加, 但都遭到了拒绝。巴比塞写文章批评对革命持保留态度的“罗兰主义”,巴比塞并不否认罗兰是拥护革命的,但认为一个革命者不应当保留“精神独立” 的立场而不参加任何党派、团体。论战继续了两年,最后巴比塞问罗兰:“你说你拥护革命,那很好,可是,革命总不能停留在口头上,你打算采取什么行动呢?”罗兰回答了两点:一是对掌政者施加精神压力,二是良心反抗, 对于犯罪的政府,个人拒绝表示同意,拒绝给予协助。罗兰还说:“这种良心反抗是最了不起的革命战斗武器,最卑微的人们和最显贵的人们都能使用,甘地在印度使用这个武器挖大不列颠的墙角。”

罗曼·罗兰这时的思想矛盾不仅表现在他和巴比塞的争论中,还表现在二十年代他所写的几部“革命戏剧”和“传记文学”中。罗曼·罗兰肯定了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的正义性和必要性,又赞同吉伦特党而指责雅各宾党, 把革命写成自发暴乱行为,既表现了罗兰对历史的前进性的肯定,又反映了他的历史唯心主义。

罗曼·罗兰于一九二二年四月告别巴黎回到瑞士,在维尔纳芙镇租了一所楼房,取名奥尔迦别墅。他在这里住了十多年。

罗曼·罗兰居住巴黎的三年,日夜深索今后世界发展的方向,由于在巴黎接触了印度的一些思想家和文学家,他对印度兴起的不抵抗运动感到兴趣,表示今后要把人类的希望,寄托在印度与亚洲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