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早期的国际关系

我们一直广泛地用“阿拉比亚人”这个名词去通称阿拉伯半岛上所有的居民,不问他们居住在哪一个地区。现在,我们必须把他们分为南方的阿拉比亚人和北方的阿拉比亚人。北方的阿拉比亚人,包括中部阿拉比亚的纳季德人。茫茫的沙漠,把阿拉比亚分为南北两部,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民, 也就分为南方人和北方人了。

北方的阿拉比亚人,大半是游牧民族,以“毛屋”为家,他们的故乡是希贾兹和纳季德;南方的阿拉比亚人,大半是定居的,他们的故乡是也门、哈达拉毛和沿海一带。北方人所说的是《古兰经》的语言,即是非常优美的阿拉伯语;南方人所使用的是一种自己所有的历史悠久的闪族语、赛伯伊语或希木叶尔语,与非洲的埃塞俄比亚语很类似。北方人和南方人,都是地中海长头种族的成员。但是南方人中间还有不少沿海人种的要素,他们的头是圆的,与亚美尼亚型(喜特人或希伯来人)类似。他们的特征是宽顋颊、鹰嘴鼻、平颧骨和丰富的毛发。他们可能是由东北从海道侵入南方的外来民族①。南方的阿拉比亚人,是首先著名于世的,他们曾发展了自己的文明。北方的阿拉比亚人,直到中世纪时代,伊斯兰教诞生以后,才走上了国际舞台。

阿拉比亚人始终记得并且意识到这种民族上的区别,这由他们自己的传统的谱系学可以看出。他们把自己先分作两大族:绝种的阿拉伯人(bā’idah)和现存的阿拉伯人(bāqiyah)。绝种的阿拉伯人,包括赛莫德人、阿德人——都是在《古兰经》上有名的——泰斯木人和哲迪斯人。赛莫德人是一种历史上的人民,萨尔恭二世①的楔形文编年史中曾提到他们,一般古典作家称他们为特莫德人②。阿德人在古代的哈达拉毛大概是兴盛过的。谱系学家把现存的阿拉伯人再分为两个种族:道地的阿拉伯人(‘āribah)和归化的阿拉伯人 (musta‘ribah)。在他们看来,道地的阿拉伯人,是指盖哈丹(即《旧约》上的约坍)的子孙也门人而言的,他们构成本地的种族;归化的阿拉伯人,是指希贾兹人、纳季德人、奈伯特人、巴尔米拉人而言的,他们是以实玛利(即易司马仪)的后裔阿德南的子孙,他们是到阿拉伯地方来入籍的人。传说中的盖哈丹和阿德南,使人想起阿拉比亚人有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区别。先知穆罕默德迁居麦地那后,那些奋勇地起来支持他的麦地那人,原籍是也门人,穆罕默德的宗族——古莱氏人——却是北方的种族尼萨尔人。东部叙利亚的加萨尼人和伊拉克地方希拉城的莱赫米人,原籍都是南方人。

这两个阿拉比亚种族之间的鸿沟,从未消除。这种由来已久的区分,即使在伊斯兰教把阿拉伯民族表面上统一起来之后,依然是很明显的。

阿拉伯半岛象一个很厚的楔子一样,插在最古的两大文化发源地——埃及和巴比伦——之间。印度的旁遮普或许是第三个文化中心,阿拉伯半岛位于旁遮普和西方之间。阿拉比亚虽未处于单河流域区或双河流域区的河滨文化的范围以内,却未能完全避免那些文化的影响。但是它的文化,基本上是本地的文化。这种文化是属于海滨文化的范畴。阿拉比亚东南隅的人民,可

① Carleton S.Coon,The Races of Europe(New York,1939),pp. 403— 404,408 。

① D.D.Luckenbill:Ancient Records of Assyria and Babylonia,vol.il(Chicago,1927),§§17,

118。

② Pliny, Natural History,Bk.VI,ch.32 。

能是最古的三大商业中心——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和旁遮普——的中间人, 而使那个介于东西之间的大海(阿拉伯海)按照他们的名字而命名。

非洲与阿拉比亚的接触,有三条路线:在北方的,是西奈半岛上的陆路; 在南方的,是曼德海峡的水路(相距只有十五英里);在中间的,是一条陆路, 沿瓦迪哈麻麻特而行,在底比斯①附近,与尼罗河曲相对,在库赛尔地方与红海相接。最后的这条路线,是主要的中央路线。在埃及第十二王朝时代(约当公元前 2000—1788 年),有一条运河,在比勒贝斯北面,把尼罗河与红海上端联系起来。托勒密人②曾修复这条运河,历代哈里发也重开过这条运河,而加以利用,直到 1497 年发现绕好望角而至印度的水路以后,这条运河才废置了。这条运河可以说是苏伊士运河的先河。

埃及人对于西奈半岛感兴趣,是由于那里出产铜和蓝宝石,矿坑在半岛南部的瓦迪麦加赖中,临近现代的图尔城。远在王朝时代之前,西奈半岛的游牧人,早已把他们的宝贵物产向埃及输出了。第一王朝的法老们经营了半岛上的矿坑,但大量开采的时期,是从第三王朝的斯奈弗鲁时代(约当公元前2720 年)才开始的。将埃及同叙利亚—巴勒斯坦、肥沃的新月地区中其他的地方和小亚细亚联系起来的一条大道,是人类初次使用的国际道路,它有一条支线延长到东南方去,通往西奈半岛的这些出产铜和蓝宝石的矿坑。艾比杜斯城有第一王朝的一座皇陵,1900 年,皮特里在那座皇陵里发现一块象牙,上面画有一个典型的亚美尼亚闪族型的人像,题为亚洲人,那个人有长而尖的胡须,上唇是剃光了的,大概是一个南方阿拉比亚人的画像。属于同一王朝的一块更古的浮雕上雕出一个憔悴的贝杜因人的酋长,系着腰布,屈服地蜷缩在一个埃及掳掠者的面前,他正想用他的钉头槌打破那个贝杜因人的脑袋。阿拉比亚人的肖像,保存到现在的,要以这两幅像为最古了。用来称呼贝杜因人的名词(例如阿牧,‘amu,游牧人、亚洲人),在古代埃及编年史中占有重要地位,有时显然是指埃及四周和阿拉比亚本部以外的游牧民族而言的。

自埃及同朋特和努比亚建立商业关系的时候起,南部阿拉比亚与埃及更加接近了。希罗多德曾提及塞索斯特列斯(或许是第十二王朝的西纽塞尔特一世,公元前 1980—1935 年),征服阿拉伯湾的各民族①,这大概是指红海西岸上的各民族而言。第十八王朝时,在红海有过一支舰队,但我们知道,远在第五王朝时,萨胡尔(公元前 2553—2541 年)已指挥第一支海上远征军,取道红海,去征服一个出产香料的地方,那个地方显然是非洲岸上的索马里兰。南部阿拉比亚所以能引起埃及人的注意,主要的原因是乳香,因为乳香

可供寺庙中焚香的需要,又是制香尸的必需品;南部阿拉比亚出产乳香特别丰富,埃及既珍视乳香,当然重视那个地方了。自努比亚隶属埃及的版图, 而朋特(现今的索马里兰)列入埃及帝国的商业圈以后,埃及的远征军屡次奉派到那些地方去,其目的在于获取“没药、香胶、树脂、香木”。派到朋特去的这类远征军,有一支是由赫熙卜苏(约当公元前 1500 年)指挥的,她是历史上第一个有名的妇女。她的继任者屠特莫斯三世——古代埃及的拿破仑——

① 底比斯(Thebes)是埃及的古都,在尼罗河岸上,现在还有卡纳克和卢克尔的古迹。——译者

② 希腊时代埃及的奴隶制国家,公元前 305 年亚历山大大帝部将托勒密一世所建。首都亚历山大城,是希

腊化国家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公元前 30 年女王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在位时亡于罗马。——译者

① 见希罗多德《历史》,商务印书馆 1960 年版,第 318 页。——译者

曾派些特使到同一个地方去,把“象牙、紫檀、豹皮和奴隶”等载运到埃及(公元前 1479 年)。阿拉比亚西南部的也门,也出产这些货物,所以埃及人所谓的朋特,可能是泛指曼德海峡两岸的地区而言。黄金可能也是从阿拉比亚来的。埃及与南部阿拉比亚的香料贸易,是取道瓦迪哈麻麻特的,这种贸易使那条中央路线变成与南部阿拉比亚联系起来的一条最重要的路线。

哈达拉毛①(在古代是包括麦海赖和席赫尔②等沿岸地区的)是乳香的著名产地。采法尔在从前是一个城市的名称,现在是一个区域的名称,那个地方, 古时候是乳香集散的中心。现代的名称是佐法尔,名义上归阿曼国王统治。作为乳香贸易中心的这个采法尔城,是位于南海岸的,也门内地还有一个城, 也叫采法尔,在古代是希木叶尔的首都③,这是应该分别清楚的。乳香树在哈达拉毛和南部阿拉比亚其他地方,仍然茂盛(乳香的名称,在阿拉伯语是luban〔鲁邦〕,灵香的名称 olibanum〔阿里邦奴〕就是由此得来的)。采法尔现在仍然是乳香贸易的中心。

对于阿拉比亚发生商业上的兴趣的人,并不限于古代的埃及人。在香料贸易和矿物贸易方面与埃及人竞争得最厉害的,是巴比伦人。

东部阿拉比亚,是与美索不达米亚接壤的。美索不达米亚的古代居民—

—苏美尔人和阿卡底人,远在公元前 4000 年时,早已同他们的西方国度(Amurru)的邻居相亲密,并且能经由陆路和水路同他们交往。

铜是最初发现而被用于工业的金属物,苏美尔人所需要的铜,其供应来源,大概是在阿曼。

闪族历史上第一个伟人是萨尔恭,他的孙子和继任人,是奈拉木仙(约当公元前 2171 年),奈拉木仙的闪绿岩的雕像上记载着他征服麦干,并且打败

其国王麦纽木的事迹④。拉迦石地方苏美尔人的教王居底亚(约当公元前 2000 年)告诉我们,他为获得麦干和麦鲁哈两地出产的石料和木料来建筑他的庙宇,而从事远征。苏美尔人所用的这两个地名,起初显然是用来称呼东部和中部阿拉比亚的某些地区的,后来,在亚述时代,却变更原来的用法,而泛指西奈半岛和东非的若干更远的地方。就字源来说,麦干和阿拉伯语的马安并不是同一个词(马安是北部希贾兹的一片绿洲的名称,现在属于约旦),但可能是古代米奈人的殖民地,位于队商的道路上。在这些楔形文的铭文中, 我们发现历史上关于一个阿拉伯地名和一个阿拉伯民族的最初记载。

楔形文的铭文中所提及的“海地”,依近代的一个假说,是位于阿拉比亚本部的,包括波斯湾的西岸,远至巴林小岛(古代的迪勒孟),可能还包括内夫得沙漠地区,以西远至亚喀巴湾。奈卜博拉撒原来是“海地”的国王,后来才变成巴比伦的国王。

亚述的国王沙缦以色三世曾御驾亲征大马士革阿拉马人的国王及其盟友艾海卜和阿拉比亚人的族长均杜卜。这次战役,于公元前 853 年发生于哈马以北的盖尔格尔。在沙缦以色三世的一种铭文中,有关于阿拉比亚人的明白无误的第一件记载,铭文的译文如下:

他的京城克尔克尔,被我破坏了,蹂躏了,用火烧掉了。阿赖木(或许就

① 哈达拉毛就是《创世记》第 10 章第 26 节的哈萨玛非(Hasarmāweth)。

② 席赫尔在近代和现代,是指乳香的整个产地而言,包括麦海赖和采法尔。

③ 参阅 Yāqūt,Buldān,vol.iii,pp.576— 577。

④ 参阅 F. Thureau-Dangin,Les inscriptions de Sumer et d’Akkad(Paris,1905),pp.238,239。

是大马士革)的哈大底谢的一千二百部战车,一千二百名骑兵,二万名步兵;⋯⋯阿拉比亚人金底卜的一千只骆驼①。

历史上第一个阿拉比亚人的名字,与骆驼放在一起,这似乎是很相宜的。亚述帝国,版图辽阔。为了确保穿过本国向地中海集中的各条商业道路

的安全,第二个亚述帝国的奠基者提革拉-比里色三世(公元前 745—727 年) 对叙利亚及其四邻发动了一系列的进攻。他登基的第三年,就强迫阿里比地方的女王宰比比向他称臣纳贡。第九年他又征服了阿里比的另外一个女王赛木西(Samsi)。赛木西与舍木斯(Shams)或舍木西叶(Shamsīyah),是一音之转。据他的编年史的记载,公元前 728 年,帖麦(Temai)城的麦斯埃(Mas’ai) 部族和赛伯埃人(Sab’ai)曾向他进贡黄金、骆驼和香料。帖麦是太马(Taym ā’)的对音;赛伯埃人是赛伯伊人(Sabaeans)的对音。这些部族,显然是西奈半岛和半岛东北的沙漠中的居民①。由此说来,第一个奴役阿拉比亚人的人就是提革拉-比里色三世。

据卡柴密石和撒玛利亚的征服者萨尔恭二世(公元前 722—705 年)的报告,他登基的第七年,征服了许多部族,其中有特莫德族(即《古兰经》里的赛莫德人)和伊巴迪德人,这些部族“居住在沙漠里,不知道什么大官小吏”,他把他们击溃之后,把残余的人民输送到撒玛利亚去②。同时,他接到阿拉比亚的女王赛木西、赛伯伊的酋长叶特仪·艾默拉、埃及和沙漠中的许多国王所进贡的“黄金、山珍、宝石、象牙、枫实(?)、各种药草、马匹和骆驼③”。赛伯伊的叶特仪·艾默拉,显然是南部阿拉比亚铭文中所提及的有教皇(mukarrib)的官衔的许多叶特仪·艾默拉之一。他的继任者,赛伯伊的克里伯·伊勒——西拿基列曾自称接到他的贡物——也必然是西南部阿拉比亚的君主,与铭文中所提及的克列巴·易勒是同一个人①。倘若这是正确的,那末亚述人所谓的贡物,不过是南部阿拉比亚的君主自愿地馈赠亚述君主的礼物;南部阿拉比亚的君主,只是把他们当做平等的朋友,或当做对北部阿拉比亚野蛮的游牧人作斗争的盟友。

公元前 688 年前后,西拿基列攻克了“阿拉比亚的堡垒艾杜木”,并且把本地的神像和身兼祭司的女王掳到尼尼微。艾杜木是北部阿拉比亚的绿洲, 后来以都麦特·占德勒的名义出现于伊斯兰教的战史中。女王特勒胡奴曾与叛变的巴比伦人联盟,反对亚述的宗主权,并且获得了基达(亚述的吉得里) 部族的族长哈萨艾勒的援助,他的大本营设在巴尔米里纳。

公元前 676 年前后,伊撒哈顿曾镇压了以郁埃特为首的一次叛变,郁埃特是哈萨艾勒的儿子和他的继任者,“他为保全性命,离营出走,独自逃到远方去了②”。贝杜因人对于亚述帝国,显然是一种常随不离的烦恼的根源,埃及和巴比伦都在煽动他们起来叛乱。公元前 670 年,这个可怕的亚述国王, 曾发动了对埃及的著名的征伐,他在北部阿拉伯沙漠所遇到的可怕的困难,

① Luckenbill,vol.i,§ 611。

① Ditlef Nielsen:Handbuch der altarabischen Altertumskunde,vol.i,Diealtarabische

Kultur(Copenhagen,1927), p.65。

② Luckenbillvol.ii,§17 。

③ Luckenbillvol.ii,§18 。

① Nielsen,Handbuch,vol.i,pp.75 以下。

② Luckenbill,vol.ii,§946。

使他沮丧,他看见过两头蛇和其他鼓动两翼的可怕爬虫③。以赛亚在关于南方兽类的“重唱句”中,曾提及“蝮蛇和火焰的飞龙”(《以赛亚书》3O:6)。希罗多德告诉我们:“世界上到处都有蝮蛇,但除阿拉比亚外,无论在什么地方,也看不到有翼的大蛇,在阿拉比亚地方,这种大蛇是集体生活在一起的。”

阿舒尔班尼博(公元前 668—626 年)第九次进攻阿拉比亚各部族时,经过一次激战之后,俘虏了郁埃特和他的部队。

亚述的编年史屡次提及阿拉比亚各族长在尼尼微国王的“脚上接吻”,并且进贡方物,其中有黄金、宝石、黛墨(kohl)、乳香、骆驼、驴子等。据历史上的记载,萨尔恭二世、西拿基列、伊撒哈顿、阿舒尔班尼博四人对不可战胜的贝杜因人的讨伐,不下九次,因为他们经常蹂躏亚述所辖的叙利亚各省区,阻碍队商往来的要道,接受亚述的敌国——埃及和巴比伦的援助和慰劳。这些战役中所提及的巫尔比,必定主要是贝杜因人,他们所居住的地方阿里比必定是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沙漠、西奈半岛和北部阿拉比亚。在西奈,归亚述人统治的是《旧约》里的米甸人,不是奈伯特人。阿拉比亚西南部的赛伯伊人的本部,从来没有归入尼尼微的版图。亚述人虽有古代罗马人的称号,但他们所能统治——即令是在名义上——的地方,仅限于北部阿拉比亚的若干绿洲和少数的部族而已。

在这个时期中,北方的住人区,以太马(亚述—巴比伦记载中的特玛, Têmâ 和 Te-ma-a)的地位最为特殊,因为迦勒底人最后的国王奈布尼达(公元前 556—539 年)的行宫,就设在这里。迦勒底人变为亚述帝国的继承者;自

提革拉-比里色三世(公元前 745—727 年)时起,亚述帝国就包括叙利亚和北部阿拉比亚的一部分在内。据一种楔形文字的记载,奈布尼达登基的第三年, “曾杀害特玛的国王,并在那块绿洲上自立为王”①。

楔形文字的文献中,有关这个阿拉伯绿洲的意味最深长的记载,是在一种关于巴比伦落在波斯人手中(公元前 539 年)的编年史里面。这本编年史叙述奈布尼达登基的第七年、第九年、第十年、第十一年是住在特玛的,他的儿子(伯沙撒)和军队是住在巴比伦的。

波斯帝国的奠基者的儿子和继任人冈比西斯,于公元前 525 年去征伐埃及时,途经北部阿拉比亚,并且与阿拉比亚的人民缔结盟约。希罗多德提及大流士时作了这样的评论:“阿拉比亚人从来没有被波斯征服过。”①

公元 1883 年,于贝尔曾买到太马石刻,现在陈列于巴黎的卢佛尔宫艺术博物馆里,那块石头上所刻的闪族文字,是历来发现的一切铭文中最有价值的。这铭文的年代,远在公元前五世纪,是用阿拉马语写成的。内容是记载一个教士把一个新的神灵——海哲的赛勒木传入太马的经过,那个教士后来又捐款建立庙宇,并创立世袭的教士制度1。那个新的神灵打扮成一个亚述人的模样,创建那个庙宇的教士,就站在他的下面。

犹太人,在地理上是阿拉比亚人的近邻,在种族上是他们的至亲。《旧

③ Luckenbill,vol.ii,§558。

④ 见希罗多德《历史》,商务印书馆,1960 年,第 409 页。——译者

① R.P.Dougherty,Nabonidus and Belshazzar(New Haven,1929),PP.106— 107 。

① 见希罗多德《历史》,商务印书馆,1960 年版,第 401 页。——译者

1 G.A. Cooke: A Text-Book of North-Semitic Inscriptions(Oxford,1903),pp.195— 196。

约》中有许多记载说明希伯来人原是沙漠民族③。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是两种同源的闪族语言,前面已经说过了。希伯来语原本的《旧约》里面有些名字是阿拉伯语的名字,例如以扫(易司哈格)的后裔的名字,大半是阿拉伯语的(《创世纪》36:10—14;《历代志》1:35—37)。一个南方的阿拉比亚人要想了解希伯来语的《创世纪》第一章第一节,是不会感受什么大困难的④。据现代的研究,希伯来宗教中初步的教义,是发源于沙漠的。

公元前 1225 年前后,希伯来(拉结)各部族从埃及到巴勒斯坦去,在中途逗留于西奈半岛和内夫得沙漠地区四十年左右。在米甸地方,西奈半岛的南部同其东面的地方,缔结了神约。摩西娶了一个阿拉比亚妇女,一个米甸的祭司的女儿①,那个祭司是耶和华的崇拜者,他把这种新的崇拜传授摩西。耶胡(耶和华)显然是米甸人或北方阿拉比亚人的部族的神灵。他是一个沙漠的神灵,朴素而且严肃。他的住所是帐棚,他的祭仪毫不复杂。他的祀典包括在沙漠里举行宴会、献祭、献牲畜为燔祭②。希伯来人是以游牧人的身分进入巴勒斯坦的;他们跟迦南人住在一起,而且变成有文化的人,但过了一个长时期以后,他们在沙漠里的祖先所遗留给他们的部族生活传统,仍然是很显著的。

希伯来王国的版图,在极盛时代,包括西奈半岛。所罗门的舰队,就停在亚喀巴湾。希兰和所罗门的海军从俄斐运回黄金、檀香木和宝石(《旧约: 列王记》上 9:27—28;10:11;《旧约:历代志》下 9:10)。俄斐大概是阿曼的采法尔。在约伯的时代(《旧约:约伯记》22:24),俄斐已成为一个出产黄金的地方的同义词了。所罗门后一百多年,约沙法(公元前 873—849 年) 仍然统治着以拉他(即以旬迦别,现今的亚喀巴)以及通往以拉他的商业要道,并且接受阿拉比亚人送给他的羊群(《历代志》下 17:11)。公元前 701 年,西拿基列曾指挥他的军队向叙利亚—巴勒斯坦进行第三次讨伐,他宣布这次的战果说:“希西家已为我的声威所压服,巫尔比(Urbi,即阿拉伯人)和他调来增加他的京城耶路撒冷的雇佣军(?),早已遗弃了他。 ①”希西家(《历代志》上 4:41)和在他之前的乌西雅(《历代志》下 26:7)曾在麦因(即现今的马安)绿洲内及其四周攻击米奈人。公元前 792—740 年,乌西雅曾把以拉他归还犹大,并加以重建(《列王纪》下 14:22)。《历代志》的作者说, 南方的阿拉比亚人曾进攻犹大,结果把犹大王约兰(公元前 848—844 年)的妻室儿女和宫里所有的财货都掳掠去了(《历代志》下 21:16、17),但我们难以想象远方的赛伯伊人——靠近埃塞俄比亚人——怎样能进行这样的掳掠。在尼希米②的时代,即公元前五世纪中叶,犹太人已开始仇视他们的东南方的邻居了。

就语源学来说,‘Arab 是一个闪族语的名词,译为沙漠,或沙漠的居民,

③ 参阅《何西阿书》9:10,《耶利米书》2:2,《申命记》32:10 等。

④ 参阅 B. MOrtiz in Zeitschrift fiir die Alttestamentliche Wissenschaft,n.ser.,vol.iii(1926), pp.81 以下;D.S.Margoliouth,The Relations between Arabsand Israelites(London,1924),pp.8, 15.参阅 James A.Montgomery,Arabia and theBible(Philadelphia,1934),pp.149 以下。

① 参阅《旧约:出埃及记》3:1,18:10— 12。

② 参阅《出埃及记》3:18,5:1,《民数记》10:35— 36。

① Luckenbill,vol.ii, §240。

② 《旧约:尼希米记》2:19,4:7。

并没有民族的涵义。在《以赛亚书》(21:13,13:20)和《耶利米书》(3: 2)里,希伯来名词 Ereb 也是作同样的解释。在《古兰经》(9:97)里,a‘r āb 是指贝杜因人而言的。《麦克比记》下(12:10),简直把阿拉伯人和游牧人当做两个同义词。《圣经》上把这个词当做一个专有名词用的第一个实例, 见《耶利米书》(25:24):“阿拉比亚的诸王。”耶利米的先知生涯,约在公元前 626 和 586 年之间。所谓“阿拉比亚的诸王”,大概是指北部阿拉比亚和叙利亚沙漠里的舍赫而言的。公元前三世纪时,这个名词开始用作阿拉伯半岛上任何居民的称呼,因为《历代志》下(21:16)提及“靠近埃塞俄比亚人的阿拉比亚”人,在著者心目中,阿拉比亚人就是西南方的赛伯伊人,这是毫无疑义的。古代阿拉比亚有四个最著名的王国:赛伯伊、麦因、哈达拉毛和盖特班,前面的三个——也就是重要的三个——在《旧约》里都有记载。

《以西结书》(公元前 572 年后)第 27 章是讲商务的,在这章里面,阿拉比亚和基达相提并论,商品目录里所提及的那些商品,恰好是阿拉比亚所能出产的东西。我们从这章的第 21 节可以知道,阿拉比亚人在公元前六世纪时和他们在现在一样,是从事于畜牧业的,他们把自己的牲畜卖给附近的居民。从

《耶利米书》(3:2)也可以看出来他们是以拦路抢夺著名于世的。《耶利米书》(25:23)(美国订正本)指出他们把自己周围的头发剃光了,只在头顶上留一撮发,这种习惯是与现代贝杜因人的习惯很相似的。

《旧约》中屡次提及的底但(阿拉伯语的德丹,见《以赛亚书》21:13,

《耶利米书》25:23,《以西结书》25:13),就是现今的乌拉,是希贾兹北部的一块绿洲。在某个时期,底但是赛伯伊人在半岛北部的大本营。当赛伯伊人的商业势力正在强盛的时代,他们显然控制着经由希贾兹向北方直达地中海各港口的运输路线,而且沿途都有他们所开辟的殖民地。

《以西结书》里①的基达(希伯来语的 Qēdār),亚述编年史②里的吉得里,古典文献里的基德雷(Cedrei)③,曾统治北部阿拉比亚。巴尔米里纳以及大马士革东南一带,就是他们的居留地。

书念的少女的美丽,因所罗门的《雅歌》(6:13,1:5,参阅《列王记》上 1:3)而芳名永存。她或许是基达族的一个阿拉比亚女子。示巴的女王(阿拉巴语的毕勒基斯[Bilqīs])把南部阿拉比亚极稀罕的礼物送给以色列的贤明的国王(《列王记》上 10:10,《历代志》下 9:9),倘若这是一件史实,那末,她的大本营一定不在也门,也不在埃塞俄比亚,却在赛伯伊人设于北方的队商公路上的一个屯兵所或要塞里。直到所罗门时代(约在公元前 1000 年)后的两百年,也门诸王的事迹,始见于铭文。

在《约伯书》中(6:19),示巴(阿拉伯语是赛伯伊)是与提玛(阿拉伯语是太马)一起提到的。《约伯书》是古代闪族世界所产生的最典雅的诗篇,《约伯书》的著者,是一个阿拉伯人,却不是一个犹太人,这是可以从他的名字的形式(以约伯[Iyyōb],阿拉伯语是艾优卜[Ayyūb])和他所描写的北部阿拉比亚的景象看出来的①。《箴言》的补遗里,有些格言是雅基的儿子亚古珥的

① 参阅《以赛亚书》21:16;《创世记》25:13。

② Luckenbill,vol ii.§§820,869。

③ Pliny,Bk.V,Ch.12 。

① 我们由《约伯书》可以知道《圣经》上的希伯来诗,有某些技术手法,连对句(parallelism)在内,是与

阿拉伯诗相似的;在两种诗中,每一行诗都是由上下联构成的,上下联的意义,不论是一致的,或是相反

(《箴言》30:1),有些格言是利慕伊勒的(《箴言》31:1)②,他们俩是玛撒的国王,玛撒是以实玛利的一个支族(《创世记》25:14)。这两个人的名字, 曾见于某些米奈语的铭文和别的古代的南方阿拉伯语的铭文中。在《巴录书》(3:23)里曾提及“阿甲人((Agarenes,即阿甲[Agar]的后裔,Agar 与 Hagar 乃一音之转,故阿甲人就是夏甲人,也就是以实玛利人,或者说北方的阿拉比亚人)在地面上寻求智慧”。

《旧约》里的 Qedem 和 Bene Qedem,在英语译本中(《创世记》29:1;

《民数记》23:7;《以赛亚书》11:14;《士师记》6:33;《以西结书》25: 4;《约伯记》1:3)译作东方、东方人,这两个字相当于阿拉伯语的 sharq和 sharqīyūn(东方和东方人)。这两个名词,有时特指巴勒斯坦东边的地方和贝杜因人而言,有时泛指阿拉比亚和阿拉比亚人而言。萨拉森是从这个同一字根变出来的,是古英语中来源于阿拉伯语的六个词中的一个,远在九世纪时,这个词已被应用了。在伊斯兰教兴起以前,这个词已经有了自己的历史,而且可以用作称呼阿拉比亚人和阿拉伯人以外的人民①。《约伯书》不但是一篇杰出的诗歌,而且是一篇杰出的格言,约伯是东方人的首领(《约伯书》1:3)。在智慧方面,只有所罗门超过了这个部族(《列王记》上 4:30)。因此,从“东方来的贤人”,(《马太福音》2:1)跟着耶稣的星到耶路撒冷,可能是从北部阿拉比亚来的贝杜因人,而不是从波斯来的僧侣。

在犹太人被放逐于巴比伦之后的文献中,“阿拉伯”这个名词,通常是指奈伯特人的(《默克比书》下 5:8,《默克比书》上 5:39)。《默克比书》上 9:35 就是这样提及奈伯特人的。在保罗的时代,奈伯特王国的版图,扩大到大马士革。保罗退隐于阿拉比亚(《加拉太书》1:17),就是退隐于奈伯特版图内的沙漠地区,这是无疑的。《使徒行传》2:11 里的阿拉比亚人,大概就是奈伯特人。

阿拉比亚和阿拉比亚人,是希腊人和罗马人所熟悉的。阿拉比亚横列在他们通往印度和中国的道路上,并且出产西方市场十分重视的许多商品。阿拉比亚人是南方海上的经纪人,正如他们的血族腓尼基人在较早的时代做地中海的经纪人一样。

古典文献的作家,把阿拉比亚分为三个区域:(1)幸福的阿拉比亚,(2) 岩石的阿拉比亚,(3)荒凉的阿拉比亚。公元一世纪时在政治上也把阿拉比亚分为上述的三个区域:第一个区域,是独立的;第二个区域,隶属于罗马; 第三个区域,在名义上,一部分归安息(帕提亚)管辖。荒凉的阿拉比亚包括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旷野(Bādiyah)。岩石的阿拉比亚,以西奈半岛和奈伯特王国为中心,皮特拉就是这个王国的首都。幸福的阿拉比亚,包括阿拉伯半岛其余的地方,内部的情况在那个时代是不大了解的。也门地区,是欧洲人最熟悉的,中世纪时代的人,以为幸福的阿拉比亚专指这个地区而言,这是错误的。古典文献的作家或许企图以 Felix 翻译阿拉伯语的 Yaman,其实,

的,总是互相补充的。在中世纪时代,希伯来语法,是以阿拉伯语法为蓝本的。

② 参阅《古兰经》31:11 所载鲁格曼的格言。

① 因此,本书中避免用如“萨拉森史”、“萨拉森的艺术”、“萨拉森的建筑”一类的词语。我们想以“阿拉

比亚人”称呼阿拉伯半岛的居民,以阿拉伯人称呼说阿拉伯话的人,尤其是伊斯兰教徒。穆罕默德教徒这个名称,是一般伊斯兰教徒所反对的。(理由是佛教徒是崇拜佛的,基督教徒是崇拜基督的,穆斯林是崇拜真主的,不是崇拜穆罕默德的。——译者)

Yaman 的本义是右手,也门地区在希贾兹的南方,故称为 al-Yaman(也门), 正如叙利亚在希贾兹的北方,故称为 al-Sha'm(沙牧)一样。但 Yaman(右手) 与 Yumn(幸福)这两个名词,用阿拉伯字母写出来都是 Ymn,故容易相混①。赫拉克利亚人马相(约在公元 400 年)用萨拉森尼这个名词②。在马相之前,托勒密(公元二世纪前半期人)已提及萨拉森人③。安提俄克人阿米阿努斯·马塞里努斯在公元四世纪后半期著书的时候,已把萨拉森和住帐棚的阿拉伯人视为一体了④。

在希腊文献中首先提及阿拉比亚人的,是艾奇鲁斯(公元前 525—456 年),他说克谢尔克谢斯的军队里有一个卓越的阿拉比亚军官⑤。希罗多德(约当公元前 484—425 年)又提及克谢尔克谢斯的军队里有许多阿拉比亚人⑥,他们显然是从东部埃及来的。

古典文献的著作家,上自希腊的埃拉托色尼(约公元前 196 年卒)——斯

特累波就是以他的话为根据的——下至罗马的普林尼(公元 79 年卒),都认为阿拉比亚是一个非常富足而且奢侈的地方;是乳香和其他香料的产地;阿拉比亚的人民,是爱好自由的,是享受自由的。诚然,更能引起西方著作家注意的,是最后提及的这种特性。阿拉比亚人的这种爱独立的特性,是自远古以至吉本时代的欧洲著作家所一致称赞的①。

阿拉比亚人是能体会到他们的自然环境所供给的优越的利益的,阿拉比亚的代表团,当拜占廷、印度和中国的代表团在场的时候,曾与波斯国王争辩,他们以流畅而且有力的言辞,尽量地阐明本国的特点②。狄奥多拉斯(活跃于公元前一世纪后半期)断言阿拉比亚人“认为他们的自由权是十分珍贵的

③”。斯特累波(公元 24 年卒)在他所著的《地理学》中告诉我们,只有阿拉比亚人没有派遣自己的使节去见亚历山大④,亚历山大有“定都于阿拉比亚”的计划,斯特累波是以更古的希腊记载为依据的⑤。

罗马人虽号称世界的霸主,但也未能奴役阿拉比亚的人民。公元前 24 年,当恺撒在位的时候,他们曾自埃及派遣一支著名的远征军,兵员共计万名,由大将迦拉斯统率,在他们的盟友奈伯特人的支持之下,进攻阿拉比亚, 结果大败而归。这次远征的目的,显然是夺取南方阿拉比亚人所独占的运输

① 下面的这些名称,常见于希腊和罗马的史地书中,Sabaei(Sabaeans),Minaei(Minaeans),

Homeritae(Himyarites),Scenitae(帐棚的居民,即贝杜因人),Naba-taei(Nabataeans),Catabanei(Qatab ānites),Chatramotitae(Hadramawt 人),Omanitae(‘Umānites), Sachalitae(Sāhil[海岸]的居民,这是指南方的海岸而言的,中世纪时代称为 al-Shihr)。

② Periplus of the Outer Sea,tr. Wilfred H.Schoff(Philadelphia,1927)§17a。

③ Geographia,ed.Carolus F.A.Nobbe,vol.ii(Leipzig,1887),Bk.V,ch17,§3。

④ Rerumgesiarum,Bk.ⅩⅩⅡ,ch.15,§2;Bk.ⅩⅩⅡ,ch.6,§13。

⑤ Persians,l.320。

⑥ 见希罗多德,《历史》,商务印书馆,1960 年版,第 661 页。——译者

① Edward Gibbon: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ed.J.B.Bury (London, 1898)。vol. v , p.319。

② Ibn-‘Abd-Rabbihi,al-‘Iqd al-Farid(Cairo,1302),vol.i,P.

③ Bibliotheca historica,Bk.Ⅱ,ch l,§5。

④ Bk. ⅩⅥ,ch.1,§11。

⑤ Bk.ⅩⅥ,ch. 4,§27 。

路线,并且开发也门的资源,以增加罗马的财富。他们向南方侵入,经过几个月的跋涉之后,人马死去十分之一,不得已而撤退到先前攻下的奈格拉那 (即也门的纳季兰),从那里开拔到红海岸,然后,横渡红海,而至埃及。返回的时候,途中耽延了六十天的工夫。他们在阿拉比亚所达到的最远的地点, 是麦里阿巴,这或许不是赛伯伊人的京城马里卜,却是在东南方的麦里阿麻。著名的希腊地理学家斯特累波,记载了此次远征事件,他是大将迦拉斯的朋友。他把这些灾害都归咎于远征军向导的无信义,这个向导是“奈伯特人的大臣素莱阿斯”①。欧洲的强国冒险深入阿拉比亚内地的重要进攻,这算是第一次,其实,也算是最后一次,因为,自这次进攻可耻地结束以后,欧洲的任何强国再不敢作此打算了。

据希罗多德的记载,“整个的阿拉比亚,都放出极佳美的芬芳”②,那个地方是“乳香、没药、肉桂、桂皮等唯一的产地。生乳香的树是飞蛇所守护的,那些蛇并不大,但有各种的斑纹,每棵树上都悬挂着很多的飞蛇”。③地理学家斯特累波,却比这位过分轻信传说的最古的历史学家稍稍明智些。在他看来,南部阿拉比亚固然是“芬芳的地方”④,但那里的“蛇不过五六寸长, 跳起来只能跳到人腰这样高”。⑤狄奥多拉斯反复申言同一的意见,他说阿拉比亚是出产香料的地方,那里的土壤全是馨香的⑥。普林尼在他所著的《博物学》第 6 卷中总结了罗马人到公元 70 年为止关于东方各国的知识,他也著重指出阿拉比亚的这种特点⑦,在讲别的问题的时候,他又说赛伯伊人“是阿拉比亚各部族中最有名的,因为他们那里生产乳香”。①在那个时代,哈达拉毛显然是出产优良乳香的地方。希腊人和罗马人显然是把阿拉比亚人所贩卖的一切货物都认为是他们自己的土产,那些商人为了独占香料的买卖,而严守秘密,不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货物有些是从阿比西尼亚和印度贩运来的。

这些古典文献的著作家,对于南部阿拉比亚人的财富,有一个深刻的印象。斯特累波说,有些城市是“用美丽的寺院和宫殿装饰着的”。②普林尼以迦拉斯的见闻为根据,同意斯特累波的说法③。

阿拉比亚的物产固然以乳香和各种香料为最著名,但那里的矿床,尤其是金矿,几乎获得同样的重视。这些矿床分布于西海岸一带,北自米甸,南至也门,并延伸至中部地区。狄奥多拉斯④断言阿拉比亚有金矿,金质极纯粹, 简直无需乎冶炼。麦格迪西⑤和哈木丹尼⑥(公元十世纪人)各以一节专述阿拉

① Bk.ⅩⅥ,ch.4,§23。

② 见希罗多德《历史》,商务印书馆,1960 年版,第 410 页。——译者

③ 见希罗多德《历史》,商务印书馆,1960 年版,第 408 页。——译者

④ Bk.ⅩⅥ,ch.4,§25 。

⑤ Bk.ⅩⅥ,ch.4,§19 。

⑥ Bk.Ⅱ,ch.49,§§2-3。

⑦ Bk.ⅩⅡ,ch.30。

① Bk.VI,ch.32 。

② Bk.XVI,ch.4,§3 。

③ Bk.VI,ch.32 。

④ Bk.II,ch.50,§1。

⑤ Ahsan al-Taqāsīm, ed.de Goeje(Leyden,1877),pp.101— 102。

⑥ Sifat Jazīrat al-‘Arab, ed.D.H. Müller(Leyden,1884), pp.153— 154。

比亚的矿产,对于金矿,叙述得尤为详明。

还有些宝贵的、残缺不全的报告,散见于希腊语和拉丁语的典籍里面。斯特累波告诉我们,在南部阿拉比亚盛行弟兄数人共娶一个妇女的一妻多夫制⑦,并保持长子继承制。他说他们的酒,大部分是用椰枣制造的,他们用芝麻油代替橄榄油⑧。

公元 150 年与 160 年之间,托勒密著《地理学》一书,书里的世界平面地图,曾确定了欧洲人和亚洲人在几百年期间的地理观念,他在那部书里, 企图用科学的形式传达同时代的商人和旅行家的记录和个人的见闻。他所绘制的阿拉比亚地图,就是以此类报告为基础的第一张略图。

⑦ Bk. XVI, ch.4,§25。

⑧ Ibid.§26;Pliny,Bk.Ⅵ,ch.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