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勒克求改革 种族歧视终消除

1993 年 12 月 22 日，由白人控制的南非议会却以 237 票赞成 45 票反对的绝对优势通过了一部首次赋予南非白人和黑人同等地位的宪法。它是弗里德里克·威廉·德克勒克总统近五年来辛勤努力的结晶。

对此，支持种族隔离的保守党的领导人费尔迪·哈岑伯格说：“这部宪法是魔鬼。” 而德克勒克却欣慰他说：这部宪法不会使白人的自由减少“一点点”，但是它将使过

去没有自由的数以百万计的南非人得到自由。他说：”本届议会的结束不是葬礼，而是新生。”

南非的历史充满着血腥味。这个被大西洋和印度洋的汹涌波涛拍打着的非洲黑色大陆，原是班图、霍屯督和萨恩等非洲民族世代居住和生息繁衍的地方。17 世纪中叶，荷兰殖民者——后来被称为布尔人（现称力阿非里卡人） 的铁蹄践踏了这块和平安宁的土地，19 世纪，英国殖民者从中插上一杠子， 觊觎这块土地上的金矿和钻石，1899 年至 1902 年爆发了闻名世界的英布战争。战争结果，双方达成共同奴役南非黑人的共识，于 1910 年成立了”南非联邦”。1948 年，代表南非种族主义极端势力的国民党执政后，制定和修改了数十种法律，将南非黑人紧紧地捆绑、约束起来。

由于南非当局顽固推行声名狼藉的种族隔离制度，不仅激起国内各族人民的愤恨和反对，而且引起国际社会的强烈不满。国际社会开始了对南非的大制裁。1968 年国际奥委会禁止南非体育运动队参加该届运动会。这对热爱体育运动的南非白人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为纪念 1960 年 3 月 21 日南非当

局制造的震惊世界的“沙佩维尔惨案”，联合国大会于 1976 年宣布每年 3

月 21 日为“消除种族歧视国际日”、并号召所有成员国与南非断交，停止对其贸易和武器供应，对南非实行多种制裁；甚至连美、英、法等国也加入进世界性的反对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潮流。1986 年美国国会以压倒多数推翻了里恨总统的表决，通过了对南非进行经济制裁的决议。随后，美国公司以及其他外国投资者纷纷迅速从南非撤出。南非在国际上处于极其孤立状态。南非的伊丽莎白港（世界一流大港）从门庭若市变得门可罗雀；欧洲人开始对开普敦水果及南非的葡萄酒、啤酒产生了厌恶感。南非国民经济支柱的黄金矿业正在萎缩。

可是，大多数南非官员及执政党——国民党高级干部们却陶醉在“岛国意识”、“种族隔离意识”中，对南非的国际环境缺乏了解也不愿了解。

德克勒克于 1936 年出生于南非第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市的一个政治显贵家庭里。由于受弥漫在家匠中的种族主义的“政治熏陶”，德克勒克在青年时期就介入了政治活动。早在就读著名的波切夫斯特鲁姆大学时，他就加入了国民党的青年组织。1972 年，德克勒克成为南非议会的一名议员。1985 年 7 月，他被任命力白人议会部长委员会主席时，还兼任预算部长的职务；

1987 年，他利用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地分化并制止了大学校园里举行的反种族歧视抗议活动，赢得了博塔等实权人物的大加赞赏，被认为是尚存的种族隔离法的坚定悍卫者。这使他在党内实际上处于博塔接班人的地位。德克勒克一向在党内外事务上善于搞平衡和折衷，是当时国民党内唯一能被“保守派”和“改革派”同时接受的人。在他的身上具有政治家的两重性：一方面，

是“一个坚定的国民党人，一个具有传统思想的阿非里卡人”，被视作该党主要的右翼领袖之一；另一方面，又受其父的影响，具有根据变化的环境调整策略的现实主义精神。正是这两重性在他的身上得到统一，使得他在 17 年内由一名普通的地方议员而飞黄腾达。

1989 年 2 月，南非铁腕人物、执政的国民党主席兼总统博塔因患轻度中风入院就医，宣布辞去国民党主席职务。德克勒克成为国民党主席和代总统。

9 月 6 日，大选提前举行，国民党获胜，时年 53 岁的德克勒克成为南非

历史上第 9 位也是最年轻的一位白人总统。

入主总统府后，德克勒克就强烈地感受到国际社会给予南非的巨大压力、从国际社会大海里吹来的严酷的寒风。他感到他舵下的南非航船四面楚歌，风雨飘摇。他实在不忍看到南非就此渐从国际社会的大海里消失。他意识到不能再同国际社会对抗下去了。1989 年作为南非总统荣归故里时，他对兄长说，“种族隔离制度已把南非引向了死胡同。”善于思考和作为“改革派”的一面促使他去考虑如何面对世界历史大潮了。

这时候，他发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位老师可供咨询呢！这就是当了 13 年外交部长的皮克·博塔。而这位脚迹走遍各大陆的老外长，过去却几乎没有一位总统对他的外交建议有过兴趣。当他在内阁会议上汇报外交工作时，阁员们总是哼哼哈哈打瞌睡，是浓厚的“岛国意识”、”种族隔离意识”使这些入对外部世界发生的事情或者没有兴趣、麻木不仁、一推了事，或者固执己见、鲁莽行事。这使他感到这个外长当得很憋气。现在，他发现新总统每每把征询意见的眼光投向他，急切地想了解外部的纷坛世界。皮克·博塔为德克勒克现实的态度所打动，把长期窝在肚子里的话全倒了出来。他建议总统走出本岛，扩大视野。

这样，德克勒克在上台后 3 个月的时间里，在外长的陪同下，马下停蹄地出访了欧非几个国家。这些国家领导人的接待虽彬彬有礼但并不热情，从得体的外交辞令中，他更感到一股逼向自己的寒气：人们对他在废除种族隔离制度方面不抱什么期望。人们也不相信他有真正的改革勇气和力量。这些怀疑和冷漠的眼光深深地刺痛了他，使他懂得了如果继续进行像前总统博塔那样遮遮掩掩、停留于表面修饰的小打小闹，不仅国内政局动荡、秩序混乱、经济下降的趋势难以扭转，而且南非的国际形象不会有一点改善，南非有一天会被沉重的国际压力所窒息。因此，必须大破大立，重建南非

政治。

归国后，德克勒克 3 次到开普敦郊区的维克托·维尔特监狱同黑人领袖

纳尔逊·曼德拉会晤；亲自拜谒包括获 1984 年诺贝尔和平奖的南非黑人大主

教图图在内的 3 名教会领导人；释放被监禁长达 29 年之久的 8 名主要政治犯，其中包括非国大前总书记华尔特·西苏鲁。

1989 年岁末，当着家人和整个南非都在以不同形式沉浸于圣诞节时，德

克勒克却面对大海，进行了一次不同寻常的认真思考。下年 2 月就是白人议会召开的时间了。如果这时宣布改革，必会引起“轰动效应”。而议会开幕式将是宣布这一决定的最好时机，德克勒克必须在这以前的时间内定夺。他此刻已处在任何一个国家元首在不得不做出对本民族盛衰荣辱具有至关重要的决定的最后关头那种特有的孤独之中。他清楚地知道，他将对自己的宣布承担历史责任，而冒着政治风险做过“越轨”之举的前总统赫尔佐格、前总理斯马特宦海翻船的前车之鉴，此时亦像挥之不去的阴影一样笼罩着他。个

人的成败进退完全系于此举。不论是成为伟人或是沦为罪人，他都将被载人南非史册。然而，个人的荣辱比起国家的兴衰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当进入 1990 年的第一同时，德克勒克开始从内心痛苦的煎熬中摆脱出来。他让助手放出“试探气球”：总统原则上决定在议会开幕时宣布改革方案。

2 月 2 日下午，德克勒克迈着稳健的步伐，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到议会主席台上，用颤抖的手握住讲稿，先后用阿非里卡语和英语发表讲话，决定无条件释放曼德拉，取消新闻管制，取消对非国大和南非共产党等 3 个反种族

隔离组织的 289 禁令，开展对话。他说，他将致力于使南非所有政党和群众组织聚集一堂共商未来前途，为将来新的宪章达成共识基础。

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震撼了全世界。世界人民纷纷把眼光投向这个秃顶、擅长言辞、风度翩翩并揭开南非历史新一页的人物。以后，随着德克勒克的一些缓和种族矛盾的措施出台，和平的脚步开始叩响南非大地。

德克勒克选准非洲大陆历史最久、最具权威的反种族主义组织——拥有70 万成员的非洲入国民大会（非国大）作为谈判对象。于是，1990 年 5 月 2

日到 4 日，在开普敦市，南非政府和非国大举行了 340 年白人统治史上第一次异乎寻常的谈判——“一次打破坚冰的谈判”。或者说，这次还算不上谈判，只能看作是为谈判排除障碍的探索性磋商。通过磋商，初步了解了对方的观点，确认了共同点，也确认了分歧，双方达成了和平解决南非国内问题的一致意向。昔日只知用枪口说话的黑、白两大种族的代表，相互握手致意， 开始了和平对话。德克勒克终于领教到坐在谈判桌对面的非国大领导人纳尔逊·曼德拉灵活而又强硬的谈判风格。但是，德克勒克此举却遭到了顽固坚持种族隔离制度的右翼势力的强烈反对。右翼分子甚至策划了暗杀德克勒克的阴谋。南非新纳粹组织——荷兰人抵抗运动不断地制造事端，企图挑起大规模种族暴力冲突，以阻止和谈的举行。德克勒克这时既要充当少数自人利益的捍卫者，又要树起整个国家历史性变革的旗帜，真是如履薄冰，处境维艰。

但是，德克勒克既然把个人的政治生命同变革系于一端，就不能不在和平的道路上走下去，因为一个动荡不安的社会是无变革可言的。当然，德克勒克毕竟不能无视来自白人右翼的强大反对力量的呼声。刚签完开普敦和谈协定，他便登上停在机场的专机舷梯，开始他的西欧 9 国之行，试图以已经实施的”改革”来游说国际社会以取消制裁。然而他的算盘打错了，曼德拉也出访了 14 个国家，针锋相对地呼吁国际社会继续保持对南非的制裁，因为“南非当局做得远远不够”。在这场外交较量中，德克勒克明显败北，9 国领导人除了众口一辞地表示“注意到南非发生的变化”外，并没有给予什么承诺或暗示。这一事实提醒德克勒克，要想获得国际社会同情，取消对南非的制裁，除了在结束种族隔离制度方面拿出实际行动外，别无选择。碰了一鼻子灰的德克勒克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回到谈判桌前。

8 月 6 日。首都比勒陀利亚。被誉为”疏通航道的谈判”——德克勒克同曼德拉之间的圆桌会议又一次举行。双方达成了一系列重要协议，包括政府释放政治犯，大赦流亡者，非国大停止武装斗争等。但不久双方又相互指责对方缺乏诚意，斯毁了协议，1991 年 3 月 22 日，德克勒克同曼德拉再次会晤，达成一些协议。

双方隔阂太久太深，某一天突然说要像一家人一样坐到一起，谈何容易！ 4 月 5 日，非国大即发表致德克勒克的公开信，谴责政府对不断升级的

黑人暴力冲突有关，并纵容有组织的白人右翼势力的恐怖活动。5 月 18 日， 非国大宣布中断和德克勒克的和谈。国际社会对此表示了道义上的支持。

迫于国内外的巨大压力，德克勒克 6 月 5 日废除《土地法》和《集团住区法》；6 月 17 日废除《人口登记法》。三项法令的废除，标志着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法律支柱的坍塌。

德克勒克在心理上对于非国大政治上的频频得分和实力上的扩大实在觉得不是滋味，他曾抓住旷日持久的黑人暴力冲突去做文章。南非黑人暴力冲突主要发生在非国大和与南非政府政治主张相似的因卡塔自由党之间。因卡塔自由党是南非最大的部族祖鲁人的组织，成员已达 230 万，其主席布特莱齐试图利用暴力和动乱，同非国大争权力和影响，以期形成自己同德克勒克、曼德拉左右南非和平进程的”三驾马车”。德克勒克看到了这一漏洞，在标榜避免对黑人间的暴力进行镇压以改善南非国际形象的背后，企图通过黑人暴力冲突达到削弱非国大和分裂黑人社会的目的。

7 月 19 日，南非政治丑闻”因卡塔门”曝光。反种族隔离制度的《每周

邮报》披露了南非政府曾于 1989 年 11 月和 1990 年 2 月两次共资助给因卡塔

自由党 25 万兰特（约合 9 万美元）。用于黑人之间的暴力冲突。这一肮脏的政治丑闻见诸报端后，舆论大哗，非国大要求南非政府辞职。德克勒克政权处于极度困难之中，

德克勒克酿造的苦酒只能由他自己咽下。7 月 29 日，他不得不宣布解除与丑闻有关的国防部长马兰和法律秩序部·长弗洛克的职务⋯⋯

吃一堑长一智。德克勒克被劈面浇了一盆冷水后，清醒过来。他决心重振形象，认认真真地推进他的改革计划。7 月 29 日，即他宣布改组内阁的翌日，他举行了“因卡塔门”丑闻败露以来的第一次记者招待会。各种新闻媒介的记者们穷追不舍的提问，深深地戳痛了他的政治伤疤，他的脸上连勉强的笑容也消逝了，表情极为严肃。他许诺今后取消给任何政党的秘密资助， 成立一个委员会监督秘密基金的使用情况以及议会要对有关秘密基金的所有立法进行审议，他还承诺警察和军队今后不再参与秘密活动。面对着非国大发出的“如果政府不作令人满意的回答，非国大将不得不使用武力迫使政府下台”的警告，德克勒克表示要继续履行 1989 年他当选总统时许下的关于愿同非国大和谈解决种族隔离问题的诺言。

“我不认为因卡塔门事件会阻挡谈判进程。”面对记者们的闪光灯，德克勒克有些困难却仍坚定他说。他诚恳地请求大家以南非利益为重，“忘却” 这件丑闻，台力将改革继续下去。他说：他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会给南非一个惊喜，会给世界一个欣慰。

在因卡塔门事件曝光的日子里，这种解释虽然不无诚意，可是人们仍然满腹狐疑，拭目以待。

果然，德克勒克说话算数。

1991 年 12 月 20 日至 21 日，以德克勒克力首的南非政府同代表不同种

族、部落利益的 19 个主要政党举行了举世嘱目的“民主南非大会”。

两年过后，即 1993 年 12 月 22 日，在他的艰苦努力下，南非议会终于以压倒多数通过了取代现行种族主义宪法的临时宪法，敲响了种族隔离主义制度的丧钟。该文件将与这个国家下年 4 月 27 日的首次多种族选举一起，保证黑人实现自治，并保证要保护个人和少数民族的权利。

非国大主席纳尔逊·曼德拉在约翰内斯堡非国大总部发表的书面声明中

说：“现在，南非第一次有希望拥有比较光明的未来。”

德克勒克总统则说，自从他 1990 年开始废除种族隔离制度的进程以来， 尽管一直受到“攻击、诅咒和侮辱，但是我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确信，我作出了正确的选择”。也就在这年的 12 月份，国际社会把崇高的诺贝尔和平奖同时授于南非的两位巨人——曼德拉和德克勒克。

全世界盼望已久的南非历史上的庄严时刻到来了。1994 年 4 月 26 日午

夜 23 点 59 分，象征白人种族主义统治的南非旧国旗降下，标志着南非新时

代的南非新国旗在 27 日凌晨 0 点 01 分升起。曼德拉领导的非洲人国民大会在南非全民大选中以压倒优势赢得胜利。

5 月 2 日，德克勒克总统承认，南非黑人解放斗争的英雄曼德拉在南非具有历史意义的多种族选举中获胜。他对他的国民党成员说：“我将把总统的职位交给曼德拉。经过这么多世纪之后，我们终将有一个代表所有南非人的政府。经过这么多世纪之后，所有南非人如今自由了。”

德克勒克是在比勒陀利亚，对他国民党内的支持者发表讲话时说这番话的。他那时甚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5 月 9 日，曼德拉在南非新的大选产生的议会中当选为南非第一任黑人总统，德克勒克任副总统。

甫非终于得以从炼狱走向新生，从孤立走向开放。新南非建立以后，联合国及美国等都宣布全面解除对南非的经济制裁。南非的经济也在开始全面复苏与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