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普罗克洛
另一个更重要的、晚期的新柏拉图派分子,还必须提到的,是 普.罗.克.洛.。普罗克洛于四一二年生于君士坦丁堡,于四八五年死于雅典,但大部分时间是同普鲁泰克一起在雅典居住和研究。他的传记是由马里奴写的,其风格和上面所列举的那些传记相同。根据这个传记,他的父母是出自克散陀——小亚细亚的吕其亚的一个地方;由于这里崇奉阿波罗[按系日神]和明内娃[按即雅典娜,司智慧、战事、艺术的女神]为这个城市的保护神,所以他也以感恩的心情崇拜这两位神灵。据说这两位神灵也器重他,把他当作他们的宠儿, 特别照顾他并现身在他面前,据说,亚波罗曾由于抚摩了他的头而医好了他的病,而明内娃曾嘱咐他要他到雅典去。他首先到亚力山大里亚研究修辞学和哲学,后来才到雅典从普鲁泰克和柏拉图派须里安研究。在这里他先研究亚里士多德哲学,后来研究柏拉图哲学。主要地是普鲁泰克的女儿阿斯克勒比格尼亚引导他进入了哲学的最内在的秘密,据马里奴肯定说,她是当时唯一保存着从她的父亲传授给她的关于重要的神秘仪式和整套巫术的知识的人。普罗克洛学习了一切有关秘法的东西、奥尔斐的诗歌、黑梅斯的著作以及各式各样的宗教社团:因此随便他到哪里,他对异教徒的崇拜仪式比那些专司仪式的祭司还知道得更清楚些。据说普罗克洛本人曾被导引进各种异教的秘法。他本人奉行最不相同的各个民族的一切宗教节日和仪式。他甚至知道埃及人的崇拜仪式,遵守埃及人的净化仪式和礼拜节日,并且他还在某些日子绝食、祈祷和唱颂神诗。但是秘法(■)在亚力山大里亚人那里并没有我们对这名词所了解的那样的意义,反之,这名词在他们那里一般是指思辨的哲学而言。同样,秘法在基督教里也只有对于理智才是不可理解的、才是秘法;但秘法乃是思辨的对象,是理性所可理解的,——秘法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启示的。普罗克洛曾经写了很多颂神诗,至今还有几首很美的遗留下来,这些诗都是献给著名的神灵以及一些完全地方性的神灵的。关于他曾经信奉很多的宗教这一点,他自己也曾说过:“对于一个哲学家来说,光是为一个城的崇拜仪式或少数人的崇拜仪式服务,那是不适宜的,他应该普遍地作全世界的祭司。”他认为奥尔斐是一切希腊神学的创始者;他特别认为奥尔斐和迦勒底的神论具有很大的价值。他曾在雅典教学。自然,他的传记作者马里奴还叙述他做出许多伟大的奇迹,如他曾使天下雨,并曾使酷热消减,如他曾使地震平静、曾医治很多疾病,并且曾经看见神灵的现身。①
普罗克洛过着一种极其好学的生活;他是一个深刻的、思辨的人,并且掌握了极其广博的知识。我们不禁感到这样一个哲学家的见解和他的门人们后来在他的传记中对他的描述之间有矛盾。他的传记中所提到的神奇的事迹,在他本人的著作中一点儿痕迹也找不到。普罗克洛遗留下很多著.作.,我们也还保有多种。还有几种数学的著作,例如“论圆形”(Desphaera)就是从他那里得来的。他的哲学著作主要是一些对于柏拉图的对话的注释,对于不同的对话的注释发表在不同的时间,特别著名的是对于“蒂迈欧篇的注释。但有几种只是手稿;古桑曾对这些手稿最全面地加以整理,并在巴黎出版。
① 布鲁克尔:“批评的哲学史”,第二册,第三二○页;邓尼曼,第六册,第二八四——二八九页;马里奴:“普罗克洛传”,随处可见(“柏拉图神学”,引言)。
印成单行本的是他的“柏拉图神学”和他的“神学要旨”,——这是普罗克洛的主要著作。后面这一种小书克罗依采尔曾重新印有新版,此外还刊行了几种上面所提到的注释。
他同样献身于崇拜上帝、科学和新柏拉图派的哲学。他的哲.学.的中心思
想,很容易从他关于柏拉图的神学的著作中认识清楚。他的著作也有着许多困难,因为里面讨论到异教的神灵,并从这些神灵里推究出一些哲学的意义。他和柏罗丁却很不相同,因为在他这里新柏拉图派哲学整个讲来至少已经达到一个较系较的排列和较发展的形式。他的出色之点在于他对柏拉图的辩证法有了较深刻的研究。他是很有趣味的,因为特别在“柏拉图神学”里(这书无疑地也是富于辩证法意味的),对于理念的范围有较明确的进展和区分; 而在柏罗丁那里情形就不是这样。在这一著作里,他从事于对最敏锐的、最深刻的“一”的辩证法的研究。他感到有必要去证明多即是一、一即是多, 并揭示出一所采取的各种形式。但是他的辩证法多少总是一种外在的论证, 是非常令人厌倦的。不过有一点是不容误认的,即普罗克洛哲学有深刻的意义,并曾获得了较充分的发挥和明晰性以及科学的发展,而且大体上讲来他的文章也是很好的。他的哲学,如同柏罗丁的哲学一样,乃是采取对于柏拉图的注释的形式,“柏拉图神学”一书从这一方面看来是他的最有趣味的著作。这是一个理智的体系。我们要看,如何才可以予以正确的阐述;我不是说,他的陈述是完全清楚的,其实也还有很多缺点。
在柏拉图的“巴门尼德”篇中,他特别明白地看到绝对本质的性质是被认识到了。柏拉图的“巴门尼德”篇的结果,在讨论柏拉图时我们已经引证过了。①在柏拉图本人那里,这些纯粹的概念出现得很自然,好象除了它们所具有的直接的意义外,没有更进一步的意义似的。“一、多、有”等等,在这里我们了解的是这直接的一、多。我们把它们规定为我们思维中的普遍的概念;但在普罗克洛看来,它们有着较高的意义,它们是绝对本质的表现。
——于是他根据柏拉图的辩证法来指明,一切规定,特别是“多”这一规定, 如何会自己扬弃自己而回复到一。从表象意识看来,这是一条主要的真理, 即:有许多实体存在着,或者多(多个事物,每一个事物都是一,因此是一个实体)本身就具有真理性,——但是这.一.条.主要的真理在他的辩证法里却失掉其真理性了。其结论是,只有一才是本质、才是真的,所有别的规定只不过是在消逝中的量、只不过是一些环节,它们的存在只是象一个直接的思想那样。对于一个直接的思想,我们不承认它有实体性、有其独特的存在。所以一切都是规定,而一个事物的诸规定就是在思维中的这样的环节。对新柏拉图派和普罗克洛,常常有这样的反对意见不断地提出来,即:对思维说来,诚然一切都回复到统一,但这只是思维的统一,并不能由此推论出一切现实的事物不是现实的实体,彼此各自不同,各有其独立的原则,甚至各个不同的实体彼此互相分离,各有其自在自为的存在,——刚才所提到的只是逻辑的统一,而不是现实性的统一,从逻辑的统一得不出现实性的统一的结论。这就是说,他们这个反驳永远是把问题从头重新开始一番。他们说到现实性,认为现实性是某种自在地存在着的东西;当他们说到现实性是什么时, 则他们只能说,现实性是一个东西、一个实体、是一,简言之,他们老是重
① 参看本书第二卷第 218—219 页(原版第二卷,第 243—244 页)。
新提出某种自在地存在着的东西,而这东西之必然要消逝及其无自在性,是业已指明的了。
普罗克洛从一开始;他从一往前进展,但是他没有立刻就达到心灵(■)。不过一切规定在他那里都具有着具体得多的形式;而这个一的自我发展,在普罗克洛那里也不复象在柏罗丁那里那样被认作概念。我们必须一下子放弃这点,不要去寻求二元化的概念。主要的东西是一、是太初。“一本身是不可言说的和不可认知的;但是我们可以从它的自身展现和自身回复的过程中去认识它。”①普罗克洛把这种自我二元化、自我分化的关系、一的最近的特性规定为一种产生、一种展现、活动、阐明、揭示。②一的产生的情况并不是超出自己之外;因为超出自身将会是一种变化,而变化是被设定为自己与自己不相等同的。因此通过它的产生的过程,一也并不感受到任何亏欠或减少。一是这样一种思维,这思维并不由于产生了一个特定的思想而感受亏欠,而仍然保持原样,那被产生的东西也保持在它自身之内。①
因此概念真正讲来不复象在柏罗丁那里那样明晰了。不过这里普罗克洛对于柏拉图的“巴门尼德”篇中这种产生过程所表现的方式,却作了一个具有深刻意义的说明。他已经在柏拉图的“巴门尼德”篇中发现了产生的过程
(普罗克洛关于这一对话曾写有注释,参看古桑本第四至六卷),在那篇对话里巴门尼德以消极的方式(其结果常常是消极的)指出,如果肯定一存在, 则必须否定多的存在等等。关于这些否定的说法,现在普罗克洛说:“否定并不取消它所指谓的东西(内容),而乃是根据它的对立以产生各个规定。所以当柏拉图指出太初不是多时,他的意思是说,多是从太初产生出来的, 当他说太初不是全体时,他的意思是说,全体是从太初产生出来的”。②多、部分的特性是从一派生出来的。这种否定性不应当了解为一种简单的缺乏, 反之,否定性也包含着肯定的特性。多并不是被了解为经验的意义,也不是单纯地被取消。“这种否定的方式因此必须被认作完善的东西,这个完善的东西保持在统一性中,超出一切,并且是在一个不可言说、没有限量的单纯性之中”。■是照耀四周的,也是有产生能力的,因此全体是理想地包含在一之中的。“同样,反过来说,神也必须重新对否定加以扬弃”,否决必不可以是绝对的;“不然就不会有神的概念,也不会有否定。不可言说者的概念围绕着自身旋转,从不安息,自己和自己斗争。”①——这就是说,太一理想地建立它自己的规定,然后又把这些规定加以扬弃。否定者正是二元化的、产生的、活动的、与单纯者相反的东西;它也同样是没有否定性的东西。因此柏拉图的辩证法在普罗克洛这里就获得了积极的意义;通过辩证法他可以把一切区别导回到统一。普罗克洛对于一与多的辩证法曾大加发挥,特别在他的著名的“神学要素论”里。
普罗克洛进一步指出,能创造者之创造事物是由于力量的充沛。但也有由于缺乏而创造的情形。需要、欲求等即是一种起于缺乏的动因。它的创造即是对于它的缺乏的满足。目的是没有完成的,活动是由于要完成目的而发
① 普罗克洛:“柏拉图神学”,第二卷,第九五页。
② 同上,第一○七页及一○八页。
① “神学要旨”,第二六章。
② “柏拉图神学”,第二卷,第一○八页。
① “柏拉图神学”,第二卷,第一○九页。
生的。但是在创造的过程中需要、欲求减少了,——欲求停止其为欲求了, 或者它的[抽象的]②独立存在被取消了。反之,太一超出它自身是由于潜在力的充沛,而这种充沛的潜在力一般就是现实性。这完全是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因此太一的创造即在于它把它自身复多化,这样就产生了纯粹的数,不过这种复多化并不妨碍它的统一,而乃是通过统一的方式(■)而复多化的。这种复多化并不减少那最初的统一。多必定分有一,而一却不分有多。③普罗克洛多方面地应用辩证法去指出:多不是自在的,不是多的创造者,一切必定归宿到一,因此一又是多的创造者。这一点他说得不很明晰,——一与多的关系不是自己对自己的否定关系。我们在这里所看见的乃是一种多方面的辩证法,只是对一与多的关系的往复推论。
其次,多是不相似的。在普罗克洛的这种论证的进程里,一个主要的特点乃是:他是通过类比的方式进行的,凡是和真理愈不相似的东西,便距离真理愈远。多分有一,但在某种程度内多又不是一。既然被创造者和创造者相似,因此多又以一作为它的本质,从而多就是独立的单一体(■)。这些独立的单一体包含统一的原则在自身内,但却又是不同的。但是多之所以为多,好象只是对于一个第三者来说的,就多本身来说,多也是一。现在这些独立的单一体又产生别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必定是更为不完善的。结果是完全和原因一样的,但被创造者与创造者则不是完全相同的。这些次一层的单一体都是些整体,这就是说,它们已不复是本质的统一体、自我统一体,在它们身上统一性只是一种偶性。因此被创造者与那[能创造的]统一体总是越来越离得远,分有这个统一体也愈来愈少。①
普罗克洛对理念的三个形式,——三一体(■)的进一步规定是很出色的。关于三一体,他首先加以抽象的规定,把它当作三个神灵。②现在必须特别提出来谈的,是他如何去规定三一体。这种三一体在新柏拉图派那里是很有趣味的,特别是在普罗克洛这里,因为他没有停留在它的各个抽象环节里。他认为绝对的这三个抽象规定中,每一个规定本身又是一个三一体那样的全体,这样一来他便获得了一个真实的三一体。所以那三个规定就构成一个全体,而每一规定又被认作本身是充实的、具体的。这应该被认作他所达到的一个完全正确的观点。理念中各个差异,既然保持着自己的统一,因为它们是理念的各个环节、各个差异,本质上也被规定为全体,所以统一在它的差异里仍然完全是它本身那样,它的每一个差异都具有全体的形式,而全体又是一种过程,在这过程里这三个[从属的]全体彼此相互建立为同一的东西。因此普罗克洛比柏罗丁说得更为明确,走得也更为深远。我们可以说,从这方面看来,在新柏拉图派中,他具有最优秀的、最发展的思想。
关于三一体他还有较细致的规定:那复多化自身为诸多单一体的统一体因而就产生了多,象这些单一体那样。但“多”这个概念本身并不是多。它是一般的二元性,或者说,它是与无规定性相对立的规定性。那第三者乃是
② 据米希勒本,第二版,第三卷,英文译本及俄文译本增补。——译者
③ “神学要旨”,第二七章;“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一一九页;第二卷,第一○一——一○二页;“神学阶梯”,第五章。
① “神学要旨”,第一——二章;第二八章;“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一一八页,第一二二——一二五页;第二卷,第一○八——一○九页。
② “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十一章,第一四○页。
规定者和无规定者的统一或混合物;——这才是真实的存在、实体、一多统一体(■)。美、真理、对称都属于这种真实存在者。①这种真实的存在超出其自身就是生命。从生命各环节的分化和发展中首先涌现出理智,②从理智中涌现出灵魂。③
第一,这种出现并不是基于概念的必然性。万物沉浸在这个统一体中, 仍然是在这个统一体的彼岸;但这种否定性正是它的创造。第二,普罗克洛与柏罗丁的区别在于他不把那直接从统一体中出现的东西叫做理智。普罗克洛较合逻辑;理智是一个较丰富的东西,那直接从统一体中出现的东西还没有把诸规定性发挥出来。真正讲来,这样的系列特别有其可取之处。普罗克洛区别于柏罗丁,因为他由于对各环节曾加以更纯粹的、更细致的区别。从而更紧密地追随着柏拉图。他说,“诚然对太初的统一大家的看法完全一致, 但是柏罗丁于太一之后立刻就”象我们所看见的那样④“让思维的本性出现, 而他的老师”,——谁是柏罗丁的老师。普罗克洛又没有说出来;请参看他的传记——,①“他[指老师]引导他[柏罗丁]进入一切神圣的真理,较好地限制了古代哲学家那些不确定的看法,并且对这些不同的层次之毫无秩序的混淆给以经过思想的区别,并且教人严密地遵守和坚持这些规定的区别。”② 事实上,在普罗克洛那里,较之在柏罗丁模糊的观念中更有差异性和明晰性。他把■认作第三者,认作回复到自身者,这是很正确的。
因此普罗克洛和柏罗丁相异的地方在于他不把存在当作原理或纯粹抽象的环节,而把它当作统一,或者说,他不把太初规定为存在,而把它规定为统一,并且第一次把存在、自存者了解为第三者。
整个讲来,我们看见,三个彼此互相区别的领域被规定为三一体。每一个领域同时又是这些环节的全体,这就是创造过程的不同的层次。这些层次是什么,立刻就可指明。普罗克洛费了很大的力气去重新揭示这些层次,亦即不同的领域、潜能。
就三一体的细节而论,按照他的阐述,三一体的三个环节是:太一、无限、限度。这是他在他的“柏位图神学”一书所发挥的三个抽象环节;无限与限度这两个规定也是我们在柏拉图那里曾经看见过的。③然而太初、神就是那说过不止一次的绝对的统一,本身不可认识的、紧闭着的、单纯的抽象物。作为抽象物,它是不能被认识的,所能够认识到的只是它是一个抽象物,—
—这种的统一还不是能动性。这种统一是超出存在的(超出本质的 super- essentiale);它的第一个产物就是事物的复多的单一体,纯粹的数。数是事物的思维的原则,通过数,事物得以分有绝对的一。但是每一事物只能通过它的个体的、个别的单一性、一而分有绝对的一,而灵魂却是通过被思维的、普遍的单一性而分有绝对的一。普罗克洛把前面那种太初的统一叫做神, 因而便把后面这种被思维的单一性叫做神灵,对于以后各环节也是如此。但
① “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九——十一章,第一三七——一三九页。
② 同上,第三卷,第十三章,第一四一页。
③ 同上,第三卷,第一二七页;“神学要旨”,第一九二章。
④ 参看本书第 190 页(原版第三卷,第 50 页)。
① 参看本书第 208 页(原版第三卷第 71 页);参看“柏拉图神学”,第一卷,第一一章,第二八页。
② “柏拉图神学”,第一卷,第一○章,第二一——二二页。
③ 参看本书第二卷,第 214 页(原版第二卷,第 233 页)。
是这些神灵或单一性并不怎样与事物的层次相适应,以致有多少那样的单一体或神灵,就有多少事物;因为这些单一体只是凭借绝对的一来联系事物, 它们是从全体、亦即从事物本身那样的混合体、综合中抽取出来的。①事物本身是具有综合性的全体,(灵魂是结合事物者)——它们是和那太初的统一体不相似的,不能够直接地就和这太初的统一体相结合。因此抽象的被思维的多就是它们的中介。多是与绝对的一相似的,并且是使太一与整个宇宙相结合的东西。纯粹的多使不同的东西彼此相同,从而把它们和太一结合起来。但事物与太一只有相似性。那第三者是把这些单一体结合起来的限度,并造成它们与绝对的单一体的统一;限度把多与一的本身设定为一。②
这一点可以用如下的方式较好地表达出来,较纯粹地规定为对立面。普罗克洛从柏拉图“菲利布”篇采取限度、无限、混合体诸概念作为原则(本质);因此这些原则就显得是最初的神灵。但是这些抽象概念与神灵的称号并不相适合。我们看见,[只有当]它们又重新回复到它们自身[时,它们才是神圣的。]
[普罗克洛说:]③“从那太初的限度”,那绝对的一,“事物获得”(■ 这是亚里士多德的用语,这个用语常常出现在新柏拉图派的著作里)“统一性、整体性和共同性,”亦即个体性的原则,“和神圣的尺度。反之,一切的分离、成长和多的出现皆建筑在这太初的无限性上面”。①因此无限者乃是量、无定者。柏拉图在“菲利布”篇中,把无限者设定为坏的东西,认为快感,而不是真理,因为坏的东西、快感是无限的、不确定的,其中没有理性、逻各斯。②“因此当我们说到一个神圣的东西时,意思是指固定地存留在个别的单一体中的东西,并且只是按照无限性向前进展”,按照作为自我产生的连续性,“并且同时具有一本身和多,一是限度的原则,多是无限性的原则。基于这两个原则,一切得到它的进展,直到进入存在。所以那永恒的东西”
(也是一个神圣的族类),“就其是一个理智的尺度来说,分有着限度:但就其为走向存在的永不停息的力量来说,它分有着无限性。因此理智就其在自身内具有标准的尺度来说,它就是限度的产物。就理智永恒地产生一切来说,它具有着永不减少的无限性的力量。”③
但是主要之点是限度、无限和混合物这三个基本规定。最后这一个名词是一个柏拉图的术语,是不很适宜的、坏的名词,因为它所表示的首先只是一种外在的结合,而这里却应该表示具体的、特别是有主观性的东西。第三者在这里也是两者的统一。但是这些抽象的基本规定在普罗克洛那里只是被认作一个全体的诸环节、诸成分,而这个全体乃是一个三一体:所以这三个环节中每一个环节本身都是那样一个全体性的三一体,然而是这些特殊形式中之一个形式,——亦即三个三一体中的一个三一体。限度和无限是先于■, 而又在■①之中。②
① 参看本书第 222 页(原版第三卷,第 88 页)。
② “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一二三——一二四页。
③ 以上三处据米希勒本,第二版,英译本,第二卷,第四四二页增补。——译者
① “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七章,第一三三页。
② 参看本书第二卷,第 214—216 页(原版第二卷。第 238—420 页)。
③ “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七章,第一三三——一三四页。
① “柏拉图神学”,第一○章,第一三八——一三九页。
“那最初的存在是混合者”,是三一体同它自身的统一;“它既是生命的存在,也同样是理智的存在。(一)那最初的混合物就是一切存在的最初者。”还有两个别的层次:“(二)生命,(三)精神。因此一切都是三一式的,”因为这些不同的环节中每一个环节本身都是三一体。进一步,“现在这三个三一体就被规定为绝对存在(■)、生命和精神;所以应该用思想来掌握这些三一体,它们乃是精神性的。”只有可理解的世界是真实的,它本身包含着三个层次;这种三一体中的三一体构成真的、可理解的世界。到了这里普罗克洛就带进了古代神话的形式。因为他把那些有区别的单一体叫做神灵;但神本身是绝对存在,从绝对存在之中涌出了神灵。人们老是有着一种要求用明确的概念去阐明神话的企图。——它们的关系应该这样去理解:“但是这三个三一体本身就本质地(essentialiter)包含在存在之中;” 它们应在太初的实体中予以把握,这三个三一体之中的每一个三一体都包含着别的三一体在自身内。“因为这里面有着实体、生命、理智(■)和③存在的顶点”(summitas)。这是自我性的东西、自为的存在、主观性、个体的统一性之点。“那为思想所把握住的生命是一切存在本身的中介的中心。但是理智(■)是存在的限度(finis),它是在思想中的思维;因为在思想的对象中有理智,在理智中有思想的对象。但是,这东西”——它在哪里呢? 在■中吗?在太初中,或者说得更好些,在思想对象中(■)——“理性(■) 是在被思想的方式中的(mentaliter),在理性中那被思维的东西是在思维的方式中的(intellectualiter)。本质(■)是存在着的东西中的常住者, 而且是与那些第一原理交织着的东西,并不是从一里面派生出来的。”第二个环节有着具体的特性,“是生命,然而是从那些第一原理产生出来的,而且是同那无限的潜力一起出现的;”生命本身是整个的全体,具有着无限性的特性和不确定者的形式,因此生命是一个复多的东西。“但理智是限度”
(个体性),“这限度又”(把生命)“引回到那些原理,并永远使①生命符合于本质,而完成一个理智的圆圈。”限度是自在的、抽象的东西,——是理智(■)。不过理智本身在第一层次里具有三个形式;这三个形式本身又构成三个层次。“由于它②本身是一个三方面的东西,一方面是实体性的,一方面是有生命的,一方面是理智的,而一切都构成它的内容实质:所以它是一切存在中的最初者、是由那些第一原理构成的统一体。”这才是实在;很好!“我把它叫做本质(■)。因为独立的本质是一切存在的顶点,正如一切事物的单子;”太初、本质又叫做独立的本质,——这就是理智。“理智本身是能认识者”,而个体的东西“生命却是在运动中的思维;存在本身是被思维者。如果一切存在者都是混合而成,而自身存在者是本质,则基于那三个原理的本质便是混合者。”③
② ■一般是“实体”的意思,黑格尔在这里没有译出来,在下一段里他译作“绝对存在”。——译者
③ 这里有一个问题,即“和”字(■是否应该取消,如果取消了的话,则“存在的顶点”就是“理智”的同位语。参看“柏位图神学”,第三卷,第一三九——一四○页;又参看本书第 221—222 页(原版第三卷, 第 87 页)。
① “■是回到原理和限度的导引者”——■在这里是第一格还是第四格呢?——“它吸收原理并形成一个圆圈。”
② 它在这里是指圆圈还是指理智呢?希腊文原文中没有主语。
③ “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九章,第一三五页。
“因此混合者便是被思维的本质,它是从神派生出来的,无限和限度也是从神派生出来的。这样就有了四个环节,混合者就是
第四个环节。”第一是单子、绝对的一;其次是多、多本身就是多个单一体,这是柏拉图的“无限”(■);第三是一般的限度。太一是绝对地浸透一切的、自身常住的。在这三个环节之外,普罗克洛又加上第四个,这第四个环节是无限与有限(尺度、目标、限度)的统一。这里他采用了柏拉图的术语(在他的著作“柏拉图神学”中);他常常引证了苏格拉底的话。那真正的第三者是混合者,但又不是真正的混杂的东西。普罗克洛采取了柏拉图的术语“混合者”以表示具体的东西、对立面的统一。这个作为有限与无限的统一的第三者,实即第四个环节。或者也可以说,由于太一是无所不包的,它就不算作一个环节。现在限度与无限这两个环节的统一就是实体(■): 这是一切存在中的最先者。“这个统一体并不仅是从那些后于太一的原理构成的;反之它又是先于那些原理,并且是三一式的。”①一切都是三一体;那些原理只是抽象的三一体的三个环节,在这抽象的三一体中一切都潜在地包含在内。
“这就是一切存在的本性,许多潜能的一个单子,一个充实的本质,一即是多。”②——“它具有着美、真理、对称的三一性在自身内,”(普罗克洛也依照柏拉图那样称呼这三个三一体):“美表示秩序,真理表示纯洁性, 对称表示被结合的事物统一有序。对称是赋予存在者以统一性的原因;真理是事物之所以存在(具有本质)的原因;美是事物之为被思维者的原因”。③
——普罗克洛指出,那第一个三一体包含一切在自身之内,而那两个别的层次本身也包含这些三一体;因此每一个三一体都是相同的,不过被设定为在构成那第一个三一体的三个形式之一个形式中罢了。
甲、“这是一切被思维者的第一个三一体:限度、无限和混合者。”第一个三一体是这三个规定性本身的统一、纯本质、第一个最高层次(■)、第一个神、神圣的东西的第一层次。这就是一;这个一、这个本质,作为具体的一本身,就是无限与限度的统一。而“限度”(■是具体的理智■)“就是从不可言传者和第一个神产生出来达到思维的顶点的神,是衡量一切、规定一切者,是作育一切并联系一切者,并且是把神灵的净洁无瑕的族类吸收在自身之内者。”因此这第一个层次就是抽象的本质(■),那三个环节都包摄在其中,但没有发展,固定地保持在限度内、在干燥冰冷的境地中,—
—在这样情形下它是关闭着的。这第一个层次的顶点是抽象的本质。“但是那无限者”(量)“是这个神的无穷尽的潜能,是诞生一切的东西,它使各个层次显现,它是整个无限性:既是原始本质的、也是实体性的无限性,并且还是最后的质料。但混合者却是神灵的第一和最高的层次,这一层次把一切事物都潜伏地结合在自身内,按照被思维的、无所不包的三一体而充实自身,在简单的形式内总括着一切存在的原因,并且在最初的被思维者中固执着脱离了全体的顶点。”①这里所谓“被思维者”不是指灵明的东西,并不是说灵明的东西好象有一类,此外还有别的东西似的;在普罗克洛那里是没有
① “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九章,第一三六页。
② 同上,第一三七页。
③ 同上,第一一章,第一三九——一四○页。
① “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一二章,第一四○页。
这种区别和规定的。这里所谓“顶点”是指自我、个体性、自为的存在。至于所谓“脱离了全体的”是不是指那抽象的东西呢?这一层次是思维的顶点, 本质上同样是一种回归,正如在柏罗丁那里也是这样。这第一层次发展到它的顶点就产生第二个层次;第二个层次整个讲来就是生命,其顶点为■(理智或心灵)。这第二个层次有着二元或无限的特性。在这个进程中,普罗克洛突然发生了灵感和陶醉的热情,于是他说:
乙、“在这保持在统一中的第一个三一体之后,让我们现在用赞美诗来颂扬这第.二.个.三一体吧,这第二个三一体是从第一个出来的,而且为类似① 前者的各个环节所充满了的。正如第一个统一体产生了存在的顶点,所以中间的统一体产生了中间的存在;因为它同样是产生着的和保持在自身之内的。”在这第二个层次里,和以前一样出现了三个环节。“在这里基础是本质(■),而本质曾是第一个三一体的统一或完成;本质在这里是第一个环节。第二个环节在前一个三一体里为无限,在这里为潜能(■)。两者的统一为生命(■)”这是一般地给予整个层次以规定性的中心。“第二个存在是被思维的生命。存在者以■这一极端为基础。第二个层次是一个和第一个层次相类似的三一体;因为第二个层次同样地是神。”——这些三一体的关系是这样的。“由于第一个三一体是一切,然而是理智地和直接地出于一, 并且保持在限度之内,所以第二个三一体是一切,然而是有生命的并且是在无限性的原则之内;同样第三个三一体是按照混合者的方式而产生的。限度规定第一个三一体②,无限规定第二个,具体者规定第三个。统一体的每一个特性彼此并列着,也说明了神灵的可理解的次序。每一特性包含着三个环节在自身内,而且每一特性都是这三一体被设定在这些环节之一中。”③这三个层次是最高的神灵;后来在普罗克洛那里出现四个层次的神灵。①
丙、“那第.三.个.(实体)使被思维的理智围绕着自己,”那第三个三一
体即是理智本身。“它放一个中介者在它自身和绝对实体之间,并且以神圣的统一充满被思维的理智;它通过中介者去充满存在,并把存在转向自身。这第三个三一体并不是通过原因而存在,象最初的存在那样,它也不启示大全,象第二个存在那样:而乃是作为能动和表现,——那绝对的限度。第一个三一体”(这个具体的神灵)“仍然潜藏在限度本身内。”——限度是否定的统一性、是一般的主观性,“并且具有一切灵明事物的实存”(存在) “固定在它之内。”灵明事物存在着,并具有存在于这个一之内、于这个本质之内。“那第二个三一体同样是常住的,并且向前进展;”生命映现着, 但是在映现过程中回复到统一。“第三个三一体”(思维本身)于向前进展后,把灵明的限度转向并回复到开始,并使这一层次转回到它自身;因为理智的本性在于导引事物回复到自身,“并使它遵照被思维者”(统一性)。并且这所有各环节:保持自身、向前进展、返回本源,都是一个思维(一个
① 德文原本为 dasAlogische(非逻辑的),意思不通,可能是 dasAnalogische 的误排,俄文译本第三卷第七一页译作■(类似的环节),甚好,兹采用俄文译本以纠正德文原本。英译本把这句译作“而且是由于取消了前面一个三一体而产生的”,意思不通,与原文亦相距太远。——译者
② 也许应作“那第三者”。
③ “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一三章,第一四一——一四二页。
① 普罗克洛“‘蒂迈欧’篇注”,第二九一、二九九页。
理念)的运动过程。”每一个环节本身就是一个全体,但三个环节都返回到一。在理智(■)中那前两个三一体本身只是环节;但精神的力量在于把前两个三一体统摄在自身之内。“这三个三一体现在以神秘的一的方式宣示了那第一个不可言传的神的完全未经认识的(没有[对它的]知识的)原因,” 这个神就是第一个统一体的原则显示在那三个三一体里:“一个是神的不可言说的统一性,另一个”(生命)“是一切力量的洋溢(充沛)”和神的放出光明,“但第三个是一切存在的完善的诞生,是一般的本质。”②在神秘的境界中,这些被规定为全体、为神灵的各种区别皆统摄为一了。①理智(■) 有三方面:实在性的、有生命的、理智的。②“在一个层次中具体者本身就是本质,在另一个层次中它是生命,在第三个层次中它是被思维的思想。”最初的实体是作为被思维的对象的理智:当我谈到理智、思维时,则它是一种存在;它也是一个环节。第二,生命是被思维者和能思维者,第三是思维着的思想。他也称这些为三个神灵,——他也把本质(■)叫做原因(■)、固定者、基础。③——“第一个三一体是被思维的神,第二个三一体是被思维的和能思维的神,”是能动的,“第三个三一体为纯粹能思维的神”,它本身是回复、回转到统一,在这个回复到的统一中包含着所有三个环节。“神是它们中的全体”。④这三者又纯全是绝对的一;而这就构成了一个绝对具体的神。
“神知道可分的是不可分的、时间的是超时间的、非必然的是必然的、变化的是不变的,一般讲来,神之认识一切事物,比起按照它们的次序来认识它们,还认识得更好些。”⑤——“什么东西的思想,也就是什么东西的实体,因为每个人的思想和每个人的存在是同一的;思想和存在是一而二、二而一的。”等等。⑥——这就普罗克洛神学中的主要思想;此外我们还要引证一些外在的事实。
意识的个体性有时在现实中表现为魔术和妖术的形式。妖术常常出现在新柏拉图派和普罗克洛那里,他们把这叫做造神。妖术又被想象为与异教的神灵形象有关:“我们必须承认,第一个和最主要的神灵的名字是基于神灵自身的。神圣的思想从它自己的思想制定出名字,揭示出神灵的(最后)形象;每一名字好象是创造一个神灵的形象。正如妖术通过某些符号可以唤起神的无私的善,使它呈现在艺术家的意象之前,同样地,思维的科学通过对于音调的结合与分别,使神的隐藏着的本质映现出来。”①因此艺术家的雕象和图画使内在的思辨的思维充满了本身得到外在表现的神性的存在。他们认为对于偶象的崇拜其意义也是如此。因此新柏拉图派曾经说出这样一种联
② “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一四章,第一四三页。
① 在新柏拉图学派那里,“神秘的”这个词广泛地出现;参看“柏拉图神学”,第三卷,第七章,第一三一页。在这里普罗克洛说:“我们必须再一次获得进入太一的秘法。”这有点象我们所说的“思辨的观照”。神秘主义正是这种思辨的哲学,这种在思维中的存在、自我享受、直观。
② 参看本书第 220 页(原版第三卷:第 85 页)。
③ “柏拉图神学”,第六卷,第二二章,第四○三页。
④ 同上,第三卷,第一四章,第一四四页。
⑤ “神学要旨”,第一二四章,第四六七页。
⑥ 同上,第一七○章,第四八六节。
① “柏拉图神学”,第一卷,第二九章,第六九——七○页。
系,即他们还认为神秘对象是为神性所鼓动的:所以在偶象中有着神圣力量的降临。——我之所以只提到这一点,是因为这种思想在这段时期内曾发生过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