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父亲

——记周华、周扬的父亲周卫东姜维平

凡有足球大赛，足球城大连便万人空巷。

世界杯女足赛开幕式，大连人大多坐在电视机旁，等待着中国队和北欧劲旅挪威队的比赛。

在大连市政工程公司压道车司机周卫东家中，竟聚集了十几个人，他们大多是老周的亲戚和同事，他们为老周高兴，为老周骄傲。

屏幕上是整齐列队准备进场的中国女足。女足 11 名队员的神态一一出现，在上场的主力中，竟有两个是老周的女儿，她们是周扬和周华。

老周和妻子姜淑君——大连白山路街道废品收购站的会计脸上都泛起幸福的光彩，回忆的思绪使时光倒转：

周华是 1969 年出生的，因为生日小，9 岁才入小学；妹妹周扬比她小 18

个月，但她 8 岁就上学了，因此，她们两个人都是在 1977 年踏进了十分重视体育、被大连市体委命名为“足球之校”的大连沙河口区玉华小学的。

有一天，她们回家告诉父母说，学校开始搞女子足球比赛，队员都是从校田径队选拔出来的，老师看中了她们。

“踢足球是男孩子的事，女孩子要文文静静的，象个女孩子的样，怎么能干那个？”母亲传统观念颇深，她首先表示反对姐妹俩走踢球这条路。

于是，姐儿俩把求助的目光转向父亲。

周卫东小时候也爱好足球，还参加过大连市周水子学校足球队，和许多大连人一样也曾有过争当足球明星的彩色梦想，不过他的 8 口之家仅靠老父微薄工资支撑度日，他没有任凭兴趣自由发展的物质条件，只能过早地辍学上班。

“干什么干好了都是一条生活的出路，象我们这样平平常常、没有门路的工人家庭，孩子唯一的指望是靠自己扎扎实实地闯生活，过去没有过的事是冷门，干好了，会有出息的！”周卫东充满信心地说。

就这样，姐妹俩开始全力投身于一种崭新的事业：女子足球运动。

虽然明智地选择了女足之路是父亲和女儿们的事，但使她们的命运富有建设性的转机却要归功于位名叫王喜生的工人。50 多岁的王喜生原先是周家的邻居，是个老球迷，尤其喜欢读报上的体育新闻。

1985 年冬季的一天，周卫东临时被领导安排到公司保健站烧锅炉，他晚

上 10 多钟才上班。

“我苦苦等了你 4 个多钟头啦，老周！”王喜生用手扪着耳朵，在冰天雪地里跺着脚。

他嘿嘿地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说：“你看上面有条消息说，市体委要招女子足球运动员，我看过你两个女儿踢球，满带劲儿， 怕你不知道，特地跑来告诉你呀！”

周卫东心头一热，这么重的情意使他差一点泪珠子淌下来⋯⋯

第二天，周卫东左手拉着周华，右手牵着周扬，一大早来到大连市体育场，一眼就瞧见皮肤黝黑、英俊潇洒的女子足球教练王长太。

“王教练，”周卫东大大方方地走向前，想先递上一枝烟，但周华抓住他的手，他只有干巴巴地盯住王长太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好！让她们留下，你自己先回去吧！”王长太一口答应了。当天晚上， 周卫东问女儿还剩下多少人，有没有希望。

“还剩下 30 多个人，”周扬说，“我觉得我们俩个都有希望被选中”。然而最后一天，当他又满怀信心地来到体育场时，远远就看见周华象个

树桩子一样直挺挺地立在那儿，而周扬却身轻如燕地飞在冰封雪盖的足球场上。

“你是怎么回事？”周卫东迎面走去，开门见山，厉声问道。

王长太敏感地觉得这边气氛不对，大步流星地跑过来，说“她表现得不错，但年龄稍大了一些，只好忍痛割爱了”。

周卫东知道埋怨女儿也不对，就语气缓和地说：“回家好好读书吧，别难过！”

小姐妹俩第一次忍受一种难言的痛苦，那就是分离。

一天，周卫东把兴高采烈的周扬和郁郁寡欢的周华拉到身边，深沉地说： “孩子，人的一生就象打一场足球比赛，有高潮，有低潮，有顺利的时候， 有不走运的时候，顺利了，不要沾沾自喜，遇到挫折，也不要灰心丧气，只要热爱一项事业，就要爱到底，就要争取成功！”

此后，小姐妹俩虽然一个在专业队，一个在中学业余足球队，白天不能并肩战斗，但晚上却常在一起切磋球艺、促膝谈心。

1988 年，主掌大连山枣蜜足球队帅印的教练初钦章，在一场中学生业余足球队比赛中，相中了周华，并把她调进了专业队任前卫。不久，大连市体委为了调整女足实力，将足球学校女子班和山枣蜜主力队员合并，重新组建了一支作风泼辣的球队，结果周华、周扬双双榜上有名。

从此，周卫东常坐在训练场外的马路牙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被王长太精心培养的女儿。他用心观察女儿争不争气。

“周华，注意顶球！”王长太大声喊道。他抛了一个高球，不仅下降速度特快，而且旋转不停，碰到皮肉疼痛感是难免的。

周华天生胆小，柔弱，初学顶球，有点怯生生的。她睁大眼睛，伸长脖子，但身子弯曲后倾，不敢大大方方地暴露前额，她迟疑了一下，待微微跳起来时，球已擦肩而过。

“笨蛋！”王长太立即火冒三丈，一只大手拉过周华推到球门柱前，说： “你不是怕顶球吗？”他健步上前，抓住周华的头发朝球门撞去，咚、咚、咚⋯⋯

象有人用刀子扎着周卫东的心，又象有人用锤子敲打着他的头。 “看着，谁如果顶球再偷懒耍滑，怕苦怕疼，就要象这样补课！”王长

太大声喊道。

“我认为王长太做得一点也不过份，训练运动员不是幼儿园哄小孩子， 如果不严格要求，不艰苦训练，孩子就没有前途！”后来，周卫东在回忆当年亲眼所见的情景时说，“没有心硬如铁的足球教练，就没有我两个女儿的成功！”

1988 年，周华和周扬同时被国家女子足球队选中。在一个拥有 11 亿人

口的泱泱大国里，选出 11 个绿茵场上的巾帼英杰，真是亿里挑一，而周卫东这样的寻常百姓家庭爆了冷门，姐妹俩双双榜上有名。这是多么幸福而骄傲

的事情啊！

在中国女足比赛的 10 天里，周卫东家一直是喜气洋洋，看着中国女足凭着自己实力直奔事业的巅峰走去，老周夫妇感到一种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兴奋。很多同事、友人都给他们打气：“中国女足少说拿前 3 名，说不定能拿冠军呢！”他们也感到这绝非闪烁其辞。

然而，11 月 24 日天河体育场的结局，把他们惊呆了，姜淑君在比赛结束时流下了眼泪，老周也无力地瘫在沙发上，但他又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妻子身边，说：“小扬和小华比咱们更难过，咱们要振作起来，待她们回到大连，我们要鼓励她们，她们还年轻，她们还有机会和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