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跑道后的生活

无论是当普通队员还是成为冠军之后,她的生活总是在跑道上在沙坑里,一回到北京,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假小子,突然闯入男人的世界,她吃惊、想不到——外面的世界很大,却又那么空空荡荡,没人帮助,她就只剩一条路可走——她早已习惯一切靠自己奋斗。在比赛时她不能替任何人,任何人也替代不了她,现在似乎也是这样。手推车,衣摊上一站,她成了个体户,虽然包底还有那套军装。

她愉快吗?点钱的时候她笑过,她没想到干这行挺挣钱,可是“钱”闯入她的世界太晚,钱与她所热衷的事业相比又是如此遥远——站在摊前,遇上和气的买主心情还平静,遇上“牛哄哄”、满脸挂着瞧不起的神情的人, 她真想告诉他(她):别这样,谁没个辉煌的过去?遇上一些莫明奇妙却又把她当成“同类项”的个体户,她只有笑,只有笑的时候她才流泪,这个习惯,以前没有过。可这些感慨她无处可说,也不可能去说,在这条繁华的街上,没人知道或关心她的过去,每个人都在忙,忙挣钱,忙花钱,忙谈论女人或男人,她是否“同流合污”,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她置身在这个“阵

营”里。

有人来问:“有外汇吗?”她很熟练地回问:“几比几兑?”1∶7.6?” “太低”。她很干脆地“要价”。如果价格适中,她会把这宗生意接过来的。有时她也想,她的教练如果知道这一切,会有什么感想呢?不过不管了,教练行吗?“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现在,做事都得用钱,她有了钱,总可干成什么事的。

一个挺瘦的女孩子买裤子,她漫不经心地应付,但很快她热情起来,她看出这是个真想买东西的主儿。“这裤子你穿合适,别急着给钱,先试试”。

她的生意做成了。

她的“邻居”,那个咋咋呼呼的男人来贺喜,顺手从她摊上拿走了一条, 那男人乐得把钱往刘冬梅面前一甩,“拿去”,可他又拿回去了,“给我吧, 今儿生意不错,凑个整。”刘冬梅送他两个字:没劲。

关键是她刘冬梅也有“没劲”的时候,每当有“当兵的”从她眼前走过, 她就不住地瞧,并为那身军装悲哀。如果她没那次腰伤,如果她还在训练, 她至少可以是个少尉了吧?可现在⋯⋯少尉与个体户之间能划等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