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按摩院作画
有一段时间,城里有几家上空餐厅——你可以在那儿吃中餐或晚餐,跳舞的女孩起先只是上空,过一会儿就一丝不挂。其中有一家上空餐厅离我家
只有一英里半,所以我常常前往光顾。我通常坐在那里,在画有花边的桌垫纸上推演一些物理问题;有时候也会画画跳舞女郎或者是其他顾客,稍微练习一下。
我的太太温妮丝(第三任太太)是个英国人,她倒是很能接受我光顾这家餐厅。她说:“英国男人也常常去俱乐部。”所以,这就有点像我的俱乐部。
餐厅里到处挂着画,但是我都不太喜欢。它们都是用萤光颜料在黑色天鹅绒上画的画,看起来蛮丑的,题材都是女孩脱掉毛线衫之类。我有一幅画, 画的是我的模特儿凯丝,画得很不错。我就把这幅画送了给餐厅老板,让他挂在墙上;他很高兴。
结果,送画给他为我带来许多好处——餐厅老板变得十分友善,每次都请我喝东西。现在,每次我到那里,女服务生就会送来免费的七喜汽水。我就坐在那里看看跳舞,做一点物理,准备一下功课,或信手涂鸦。如果累了, 我就观赏一下节目,再继续工作。餐厅老板知道我不想被打扰,所以如果有个醉鬼过来跟我搭讪,女服务生会立刻过来把他支开。如果来的是女孩子, 他就不会做什么。我们变成了好朋友,他叫吉安奴尼(Gianonni)。
餐厅挂我的画带来的另一效应,是很多人会问起这幅画。有一天,有个家伙过来对我说:“吉安奴尼说,那幅画是你画的。”
“是啊” “好,我想跟你订一幅画。” “可以,你喜欢画什么?”
“我想画一个裸体的西班牙斗牛女郎,被一头人面公牛攻击。” “嗯,呃,如果你能告诉我你订这画的用途,会对我有点帮助。” “我想挂在我的店里。”
“什么样的店?” “按摩院。你晓得,就是一个个小房间,有按摩女郎——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我不想画这个题材,因此我极力劝阻他:“你的客人
看到这幅画会怎么想?还有这些按摩女郎感觉又如何?这些男人进到你的按摩院,看过画以后兴奋起来——难道你想让他们这样对待你手下的女孩子吗?”他不为所动。
“假如警察进来看到这张画,你还能口口声声说你开的只是按摩院吗?”
“好啦,好啦”,他说,“你说得对。我得改变主意。我想要的画是, 如果警察看到了,他们会觉得这家按摩院没有问题;但当顾客看到以后,他会明白。”
“好吧。”我说。我们谈妥了 60 块钱的价码,然后我开始在这幅画上下工夫。首先,我得想清楚要怎么画。我想了又想,常常觉得还不如当初就依他的主意,画那个裸体的西班牙女郎。
最后我想到该怎么办了。我要画一个假想的罗马女奴隶,正在为一个罗马的大人物按摩,这也许是个参议员之类。因为她是个奴隶,所以她脸上会有一些特别的表情,对未来带着点认命的态度。
我为这幅画下了很多苦功。我以凯丝为模特儿,后来又找了一位男模特儿。我做了很多研究,很快地,我付模特儿的钱已经有 80 块了,但我不在乎钱,我喜欢有人委托我作画的挑战。最后,我画了个雄壮魁梧的男人躺在长
台上,有个女奴隶在为他按摩,女孩穿的袍子遮了一半胸部,另一半裸露着, 我把她脸上那种认命的表情画得恰到好处。
我正要把我的杰作拿去按摩院交货的时候,吉安奴尼告诉我那家伙已经被抓了,而且关在牢里。于是我问上空餐厅的女孩子,帕沙迪纳还有没有其他好一点的按摩院,会愿意把我的画挂在会客厅内。
她们给了我一串名字和地址,还告诉我“如果你去某某按摩院时,找弗兰克,他是个好人。他不在的话就别进去。”或者“不要跟艾迪谈,他对画一窍不通。”
第二天我把画卷起,放在我的旅行车后座。温妮丝祝我好运之后,我就出发往访帕沙迪纳的妓院,卖我的画。裸画卖给气象局
在前往名单上的第一家按摩院之前,我突然想到:“我应该先去问问原先那家按摩院。也许他们还照常营业,而且说不定接手的人愿意买我的画。” 到了那儿敲门,门开了一点点缝,看到一个女孩的眼睛。“我们认识吗?” 她问。
“不,不认识,但是你想不想买一幅很适合挂在进门处的画?” “对不起,”她说:“但我们已经和一位画家签好约,他正在替我们画
画。”
“我就是那个画家,”我说:“你们的画已经画好了!”
原来那个家伙入狱前,已把这幅画的事情告诉了他太太,于是我进去把画摊开来给她们看。按摩院现在是由那家伙的太太和他妹妹在经营,她们对我的画不太满意,想找其他女孩来看看。我把画挂在会客厅的墙上,所有的女孩都从后面各个房间走出来,开始发表评论。
有个女孩说她不喜欢奴隶脸上的表情。“她看起来不快乐,”她说:“她应该带着笑脸。”
我问她:“告诉我,你在替男人按摩、而他没在看你的时候,你会笑吗?” “噢,不!”她说:“我的感觉就像她脸上表情显现的一样!但你不应
该把它展现在画上。”
我把画留给她们,但是过了一星期的反复质疑之后,她们终于决定不要这幅画。而原来她们不要这幅画的真正原因,是那个裸露的乳房。我解释我已经把那家伙的最初构想淡化了许多,但是她们说,大家对这幅画的想法跟他的不同。讽刺的是,这样一家按摩院的经营者对一个裸露的乳房,竟然会如此矜持,实在很有趣。最后我把画带回家。
我的朋友瑞特是个生意人,他看到这幅画,我便告诉他事情的始末。他说:“你应该把价钱提高 3 倍。没有人能真正确定艺术品的价值,所以通常他们会想,‘价钱愈高,一定愈有价值!’”我说:“你疯了!”但是,纯粹出于好玩,我买了个 20 美元的框把画裱好,等待下一个顾客。
有个在气象局工作的人,看到了我给吉安奴尼的画,问我有没有其他的画。我请他和他太太到我家楼下的工作室来,他们问起我那刚裱好的画。“这幅要两百美元。”我把 60 美元乘以 3,再加上画框的 20 美元。第二天,他们回来买下这幅画。于是,原本替按摩院画的画,后来就高挂在气象局的办公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