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流》

《铁流》是苏联国内战争的史诗。它所反映的是苏联国内革命战争初期, 塔曼人民英勇斗争的真实故事。这故事发生在一八一八年八月的塔曼半岛上。塔曼半岛地处高加索西部,位于黑海和亚速海之间。这里气候宜人,土地肥沃,向为富庶之地。十月革命前,许多饥寒交迫的劳动人民,从俄国各地相继逃荒来到这里,定居谋生,他们被当地富裕的哥萨克轻蔑地称作“外乡人”,备受豪绅、地主们的剥削和压榨。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塔曼的“外乡人”起而响应,分得了土地,从政治上、经济上获得了解放,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可是不久,十四个帝国主义国家发动了</PGN0086.TXT/PGN>武装干涉,白匪反革命叛乱发生了,红军主力被迫撤退,反革命的白色恐怖笼罩着库班草原,一部分来不及撤退的红军及其家属,还有广大拥护苏维埃政权的劳动人民,被赶出了家园,眼看即将遭到反革命的大屠杀。于是,这些既无战争经验,也无武器装备的群众,便自动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支无组织、无纪律的队伍。《铁流》真实地反映了塔曼红军和广大劳动群众是怎样从库班反革命叛乱包围中突围出来,越过高加索山脊,去和红军主力会师的。

《铁流》是以一个混乱而喧嚣的群众场面开始的。这是塔曼红军和顿河居民在行军出发前的一个场面。

炎热的夏天,在库班草原上的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镇,到处弥漫着云雾似的灰尘。在这个村镇里,无论是大街小巷,一直到草原的土岗上,到处挤满着运货的马车,聚集着乱哄哄的人群,呈现出一片混乱,“就像一个空前巨大的没王的蜂窠,张皇失措地发着嘈杂沉痛的声音”。这无边无际的热烘烘的一团混乱,吞没了草原,一直到那土岗上的风磨跟前。这也许是庙会吧。可是却到处不见帐篷,没有商人,也没有堆积的货物;也不是移民的宿营, 因为到处有大炮、弹药箱和步枪;可又不像是一支战斗的部队,因为到

</PGN0087.TXT/PGN>处有孩子在哭,步枪上晒着尿布,大炮上吊着摇篮;青年妇女喂孩子吃奶,牛和拉炮车的马在一起吃干草;女人们烧饭的炊烟弥漫整个天空。

在这粗野的喧闹的人流中,有从沙皇军队复员的士兵,有苏维埃政府动员的士兵,大多数是小手工业者、箍桶匠、火炉匠、锡匠、小木匠、鞋匠、理发匠,特别多的是渔夫。这些大都是生活艰难的“外乡人”。

穿着捆身子的切尔克斯装的美观的身干,骑着很好的马在前面走着的是库班的哥萨克——这不是敌人,是革命的弟兄,是哥萨克的穷人,大多数都是上过前线的。在烟雾中,在炮火中,革命将那不灭的火种播在他们心中。这各色的人群,聚集在一起,一片混乱,叫嚣,喧闹,各种声音都混杂

在一起。

忽然,一个强壮的草原上的响亮嗓音,压倒了一切的声音: “同志们,开露天大会去!”

风磨的周围,人们越来越多地聚集起来,这里有白胡子老头,形容憔悴的女人,活泼的姑娘,但更多的是士兵。他们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有些戴着帽沿下垂的山民的毡帽,有的穿着切尔克斯装,还有的光着上半身,在那青铜般的肌肉发达的身上,十字交叉地背着机关枪子弹</PGN0088.TXT/PGN> 带,头顶上是一片凌乱的枪刺。

团长们、营长们、连长们、参谋长们都集合到土岗上的风磨跟前。这些

军官们都是些什么人呢?有些是沙皇时代从行伍升成军官的,有的是手工业工人,以及由各城市和各村镇来的渔民和水手。这些都是他们在自己的村镇里组织起来的红军小队的队长,也有些是来靠拢革命的旧军官。

长胡子、宽肩膀的团长沃洛比岳夫这时发出洪亮的声音,对群众喊道: “同志们!⋯⋯

他的声音淹没在群众的谩骂和喧嚣的声浪里。“滚你的去!⋯⋯

“打倒!⋯⋯

群众愤怒地叫嚷:“你们把我们骗了,我们都有家业,现在要到哪里去呢?!”“我们被出卖了。”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一个哥萨克女人在咬牙切齿地发出诅咒:“迟早要把你们的眼睛都挖掉!”一个戴着海军帽的男人,从人群里往风磨跟前挤着。他恶狠狠地握着闪光的步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群军官往前挤着。

这一切都没有躲过站在风磨跟前的郭如鹤的锐利的眼睛,他环顾了一下这混乱的局面,对 </PGN0089.TXT/PGN>着咆哮的人海,他用铁一般的声音说: “同志们,你们都晓得我,咱们一起流过血。可是现在如果大家都是这样干, 咱们一同都要糟了⋯⋯。”他的声音压住那喧嚣声,传向四方。但话没说完, 那个戴海军帽子的高个子青年,紧握闪闪发光的步枪,从人群中拼命挤到郭如鹤跟前,不由分说,用全力把枪刺一举,要投向郭如鹤,这时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掏出了手枪,准备对付这名心怀叵测的水兵。郭如鹤却镇定自若地继续着他的演说,他告诫群众,他们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这一带所有的村庄都遭到白党的扫荡,并指出只有争取时间突围,才能逃脱敌人的屠杀。因为反动哥萨克和沙皇军官团从四面攻来了,一点点工夫也不能耽误了,必须立即组织突围。他知道这是一件关系群众的生死存亡的大事。

就在这时,一匹黑马从草原上飞驰而来。当马来到人群前,那个骑在马上的人从马头上翻下去,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有人跑到这浑身血淋淋的人跟前,认出他是鄂郝里木,已被哥萨克杀了。不一会,从草原上又跑来一匹马, 骑马的人也满身血污,他从马上跳下来,就扑到那躺着的人跟前。

“儿子⋯⋯我的儿子⋯⋯” “死了。”周围的人都说道。</PGN0090.TXT/PGN>

那人又站了一会,沙哑地说道:“斯拉夫村,波达夫村,都造反了。这一带各个村庄,只要白党到来,就用马刀砍,绞杀、枪毙,用马把人往库班河里赶,残酷地屠杀外乡人。每个村的教堂广场上,都立着绞刑架,只要一落到他们手里,就都被绞死了。他们以为我们都是布尔什维克,⋯⋯”

面对这血的事实,人们沉寂了。作为一名指挥员,郭如鹤具有一种善于抓住时机,组织和领导群众的能力,他坚定地提出:“只有去追赶主力红军, 与红军会合,才是我们惟一的出路。”“我们要改编军队,选举首长,可是选出来后,为着要有铁的纪律,所以一切生死大权,都交给他支配,那才能有救,我们要去追我们的主力军,去那里可以得到援救,都同意吗?”

“同意。”在那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响起来。

大多数人表示同意,他们意识到为了斗争的需要,必须团结战斗。在吵吵嚷嚷中大家推出郭如鹤为总指挥。但也有少数人怀疑和抱怨苏维埃政权, 留恋自己的家园,而不拥护郭如鹤。

郭如鹤是个身材矮矮的,长着长方形下颚的人,有一双锐利的、闪着光

芒的眼睛。他是顿河的一个穷苦的哥萨克。从六岁起,就是一个公共的牧童, 不久他做了一个富农的铺子里的伶俐活</PGN0091.TXT/PGN>泼的小学徒,后来又去当兵,并进了准尉学校。

在沙皇时代,不管郭如鹤是怎样勇敢作战,他在军官学校以及在军官群中,还是遭到出身地位高贵的人的轻蔑和嘲笑。另外,他深感一加入军官之列就有脱离劳动人民的痛苦,于是,他开始憎恨起那些军官来。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他回到了劳动人民的队伍里,做了红军军官。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十月革命开始的年代,是有很多这样的士兵和下级军官加入革命行列的。郭如鹤带领士兵和群众掩埋好被哥萨克杀害的同志,在苍茫的夜幕下,

为死者举行了庄严的葬礼,并率领士兵与群众在墓前宣誓,誓死拥护苏维埃政权。当晚就举行了第一次军事会议。指挥官们围坐在大幅的高加索地图前, 研究着行军的方案。

一场激烈的争论开始了。对于这次行军的目的、路线有着各种不同的认识。有人说整个库班都暴动起来了,苏维埃政权都被扫荡无余了,布尔什维克都遭到屠杀,往哪里退呢?哪里有救星呢?有人说要冲出去,然而从哪里突围呢?左边是大海,右边和上边都是敌占区,下边向南去是无法通行的高山。也有人说,这不是军队,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必须要改编。此外,难民、马车是不利于军事行动的,应该让他们随便走吧,或者</PGN0092.TXT/PGN> 回家去。郭如鹤认为,不能丢掉士兵的父母妻子,也不能坐在这里等待,那样敌人就会杀光我们。我们应该走,边走边改编,应该争取速度,从城边过去,沿着海边走,翻过高加索山岭去与主力红军会合。尽管意见纷纭,但最终大家都同意了郭如鹤的意见,并在郭如鹤的领导下,拟定了寻找红军主力的行军路线,于第二天踏上了征途。

夜,弥漫了整个大地,人们大都进入了梦乡。可是贫苦的郭必诺老太婆在这漆黑的夜里,仍然坐在马车上。在这难眠之夜,这个饱经沧桑的外乡人又想起了自己牺牲在土耳其前线的两个儿子。现实教会她憎恨旧世界,可是小私有者的灵魂,使她不了解革命的意义。她又在不停地抱怨苏维埃政权使她丢了一切家产,特别是她出嫁时妈妈送给她的那把心爱的火壶也丢了,这让她非常伤心。她想起在她出嫁时,妈妈要她像保护自己的眼珠一样保护那把火壶,就是在她死时,也要把它交给自己的孩子。可是,现在统统都丢了。想到这里,她抱怨甚至诅咒苏维埃政府说:“像火壶一样完蛋吧,一点事情也不能替咱们办,这还算什么苏维埃政府,这算狗政府⋯⋯。”

篱垣跟前的马车下边,有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在给孩子喂奶,她注视着吮吸着奶水的小脸,期</PGN0093.TXT/PGN>望着自己的孩子将来会成为一个大人物。“妈妈将来老了没有牙的时候,儿子一定会给我油乎乎的稀饭吃。” 沉睡的父亲也醒了,将儿子抱了过去。

这是临战前的寂静。

黎明时,一声震天动地的炮声,在空气中爆炸了,旋卷的巨大的烟柱在村头房子的上空飞快地腾起来:敌人开始进攻了!

不一会儿,反革命的哥萨克疯狂地袭来了。人们惊慌地拥向桥头,而在这边桥头上,自己的队伍却拥挤、混乱,既无法前进,又无法后退,于是在桥头上展开了一场混战。辎重队和难民在相打,用斧头互相砍着车轮子,用鞭子互相打着,女人的哭声,孩子的叫喊⋯⋯,桥上塞得水泄不通。就在这紧急关头,郭如鹤扑向这里,好象野猫似地跳到机枪跟前,他用铁一般的哑

嗓子大喊着:“站住⋯⋯”可是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他的话。他对着紧跟前的马耳朵开了一枪,这激怒了人们,他们挥舞着木棒向他扑来。郭如鹤同副官和两个士兵退到河边上,可是棍棒在他们头上挥舞得乱响。郭如鹤不得不下令开机关枪,扇形的火力,从头顶上扫过去,一阵死风带着啸声,把头发都吹动了。农民们都退去了,于是郭如鹤下令停止了射击并且指挥着人们把挤在桥上的马车</PGN0094.TXT/PGN>推到河里去,使桥面疏通了。桥头上站着一排士兵,手里端着枪,副官依次放行,结果三列马车都可以并排从桥上飞驰而过。

反动的哥萨克的弧形包围圈,慢慢地收缩着,越来越威胁着整个村镇, 他们的散兵线已经占领了花园,士兵们才开始迎击敌人。他们为了自己的父母与妻子,同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战斗。过去,他们曾同这些哥萨克住在一个村里,他们在童年时一块在河里洗澡玩耍,一块同姑娘们唱着乌克兰民歌, 一块去当兵,去同士耳其人打仗。可是现在,由于他们的阶级地位和对无产阶级革命的不同的认识,有的参加了白军,有的参加了红军,互相成了敌人。他们都气呼呼地叫嚣着、谩骂着,甚至扔了枪,互相揪打起来。但他们都没有开枪,因为双方的人都揪成了一团,在那里乱滚着。他们都只想掐死对方。这疯狂的搏斗,一直持续到天黑。

天亮时,村镇里的群众全都撒退了。当最后的骑兵连通过桥后,他们把桥烧了。在行军的路上,没有连、营、团⋯⋯一切都混在一起,大家只是走着、走着,在村道上蜿蜒数十里。马车上乱堆着家用东西,鸡在笼子里叫着, 连成串的耕牛拖在车后⋯⋯。

外乡人这样逃难已不是初次了,自从反动的</PGN0095.TXT/PGN>哥萨克暴动以来,他们不只一次从家里被赶出来。但那都不过只是两三天光景,红军一到,秩序一恢复,大家又都回来了。可是这次拖延了两个星期,带的面包只够几天吃,天天都盼着能够回家。但是,哥萨克的袭击,残暴的屠杀, 使大家有家难归,只有跟随红军队伍转移了。

这天,郭如鹤和他的队伍来到了山前边的一个村庄,军官史莫洛古洛夫同自己的队伍以及难民也来到这里。突然,村庄后面传来了密集的枪声,有时火炮“轰轰”地响着,哥萨克又开始追击部队了。指挥官们紧急地集合在一起,讨论着怎样逃脱敌人的追击。郭如鹤认为,逃脱敌人的惟一办法就是翻过山,顺着海边,用强行军的速度,绕道同主力红军会合。要和白军比行军速度,只有争取时间,争取速度,才能摆脱全军覆灭的危险。郭如鹤的提议遭到了其他军官的反对,他们认为,应当光荣地防御,而不是逃跑。郭如鹤没有理睬这一套,他毅然率领部队出发了。

郭如鹤率领的先头部队伴随着东升的旭日登上山顶。站在山巅上,往下一看,人们惊讶地看到山脊那面的万丈悬崖,无边的大海像一堵蓝色的墙一样竖立着,在海上停泊着白色敌军军舰。部队以更快的速度从山头那边翻过来,沿着边岸,走</PGN0096.TXT/PGN>在那弯弯曲曲的小道上。可是,停泊在海岸边的德国军舰发现了他们,用重炮轰击从山上下来的人们。德军司令部向郭如鹤部队发来通牒,要人们即刻停止前进,交出武器、军需品待命。面对这严峻的考验,郭如鹤坚决地率领部队继续前进。一群幸免于难的士兵, 在这弥漫着火药味的空气里,拼命地跑着。接连五个小时的急奔,弄得人困马乏,加入郭如鹤队伍的史莫洛古洛夫的两队人,忍受不了行军的疲劳,脱离开队伍,到路旁的村庄里过夜去了;一些水兵对郭如鹤也开始不满,他们

在群众中煽动说:不要忘记,郭如鹤是戴过金肩章的沙皇军官,他会把你们往死路上带的。郭如鹤率领的队伍越走越慢了,有几个连长和营长也要求把自己的队伍分开来休息一下,然后单独行进。

郭如鹤知道这必然会削弱部队的战斗力,但是怎样说服他们呢?他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夜幕降临了,大家才停下来,升起篝火做饭。这时郭必诺老太婆坐在火边又诉说着自己的木桶丢了,小马死了。那些年轻的母亲还在抱着被炸死的孩子的僵硬尸体哭着,不让别人埋葬。夜深了,郭如鹤和指挥官们在一个屋子里正进行着激烈的争论,争论的焦点是前进,还是就</PGN0097.TXT/PGN> 地不动。郭如鹤认为只有拼着全力前进,冲出敌人的包围,才是惟一的出路, 而其他指挥官,因为疲劳和暑热,都不想再走了。他们说:“人都累了,走也走不动,而且用一架马驮的机关枪,怎么能够对付有火炮的敌人?⋯⋯不能再让军队去冒险。”在这些话的后面,隐藏着对总指挥郭如鹤的不满和责备。郭如鹤眼睛眯缝着注视窗外的黑暗。他说:“我们的处境是很危险的, 后边的城市和码头都被哥萨克占领了,那里留下的两万红军都被白军屠杀了,他们也准备这样对付我们的。哥萨克袭击着我们的第三队的后卫队,我们右边是海,左边是山,这中间是一条甬道,我们就在这甬道里。哥萨克随时都有从山那边冲过来的可能,我们只有到山岭拐弯的地方,敌人才能追不上。那儿山很高,地势也开阔,咱们沿着海岸到杜阿十赛,从这里去有三百俄里远,那里翻过山有条大路,顺着那条路就到了库班,那里就是咱们的救星。如果谁要来阻挡咱们,咱们就得打出一条路来⋯⋯”“咱们只有五天口粮,要用跑步跑出山峡,到平原去。”后来他又慢吞吞地说:“你们另选总指挥,我卸却指挥的职责。”几百只士兵的眼睛都凝视着郭如鹤。一个旅长说出了士兵们共同的心声:“我们大家都明白在咱们的路上是如何艰苦,是有多大的阻碍,</PGN0098.TXT/PGN>如果咱们再耽误的话,后边是死,前边也是死,咱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前进。只有你才能用自己的毅力和机智把军队带出去。”在军官和士兵们的坚持之下,郭如鹤仍然担任指挥官。但是, 郭如鹤据出他若作为指挥官,大家必须执行命令,服从调动,——不管是长官,还是士兵,谁破坏纪律,就一律枪决。“纪律是铁的,对谁都不宽恕。” 大家都同意郭如鹤的意见,并签了字。

这次会议是行军中的一个重要会议,是决定行军成败的一次会议。它提出了若想取得胜利,必须统一思想,形成一个有铁的纪律的队伍,否则就必然失败。这是行军以来的经验和教训的总结。

就这样,在统一思想的基础上,郭如鹤率领队伍出发了。他要求全速前进,只有在喝水和饮马时,队伍才可以停一下,各个队伍不能互相脱离,每一道山峡都派上射击手,带着机关枪,要特别注意不要骚扰居民。

天气的闷热,长途行军的疲惫,第二队和第三队的士兵掉队了。他们很早就宿营,早晨很晚才出发,这样先头部队和后卫队中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夜里,当行军停下来的时候,有些从第一队被驱逐出来的水兵便在篝火中穿来跑去,他</PGN0099.TXT/PGN>们煽动群众不要跟郭如鹤走,并轻蔑地说布尔什维克是德国皇帝威廉的同伙。郭如鹤是沙皇军官,为什么还要跟着他走呢。有些士兵也认为他们说的是“真话”。那些与郭如鹤意见分歧的军官们, 这时也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攻击郭如鹤的领导。在他们看来,郭如鹤不应退却、逃跑,而应留下死战,应该光荣地战死在这里。干嘛咱们要跟在红军

主力部队的尾巴后边拖呢?他们认为错全在郭如鹤身上,于是,他们擅自罢免了郭如鹤,推举海军军官史莫洛古洛夫为新的指挥,并即刻让传令兵连夜骑马去追郭如鹤,命令他前来开会,并令他的部队停下米,若不服从,就命令炮兵去消灭他的部队。可是,郭如鹤没有来,他的队伍不停地前进着,越走越远了,他们中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了,后边的人追不上了。

郭如鹤率领的部队,走进茂密的树林中,这里荒无人烟,人们走得又累又饿,士兵们把裤带越勒越紧了。巨大的人群片刻不停地在大路上蠕动着。当队伍来到一个山势开阔的峡谷里,见山坡有未熟的玉米,士兵和群众把玉米穗拗下来,在路上一面走,一面剥生玉米粒吃着。突然从前方传来了一阵枪声,侦察员报告前方有敌情。郭如鹤坐着马车匆匆地向先头部队赶去,大家也跟着往前挤。顷刻之间,马车互相拥挤着,步行</PGN0100.TXT/PGN>的、负伤的都挤成一堆;女人的哭声震荡着,数十里长的大路被塞满,挡住了去路。为了作战方便,郭如鹤命令士兵和难民之间隔五里远,可是那些女人和老人们都哭喊起来,担心会丢下他们不管,“我们同你们一块走,就是死也死在一块”,紧紧地跟着士兵一块。最后,还是骑兵从那边飞驰过来,拦住了这混乱的人流,疏通了道路,使士兵能够迅速前进。但前面又出现了险要的地势,左边是山,右边临海,中间是一条狭窄的路,顺着这条路,在奔腾咆哮的河上,架着一座铁桥——这桥是惟一的通道。敌人在桥上架着大炮和机关枪,挡住了部队的去路。怎样才能通过这座桥?郭如鹤的队伍里有半数人每人只有两三颗子弹,另一半人的手里不过只有一支空枪。一门炮,总共只有十六发炮弹。而就是这些人却要同装备精良的哥萨克和沙皇军官团作战。

士兵们都望着郭如鹤,阴沉的眼睛仿佛在说:“去同你自己的苏维埃政府亲嘴去吧!可是我们光着脚,光着身子,连吃的都没有。”郭如鹤明白人们的目光,明白这种死亡的威胁。他决定孤注一掷,指挥骑兵占领桥头。骑兵们也都懂得指挥官给他们一个任务,是要用死亡来换取这次战斗的胜利。这些穿着利落的切尔克斯装,佩戴着祖传的</PGN0101.TXT/PGN>武器的

骑兵,没有被困难所吓倒。他们同心协力地遵从郭如鹤的命令,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勇猛地向桥头冲去,战马飞弛着通过了桥头。这出乎敌人意外的行动,使敌人惊恐不安,手足无措。直到他们醒悟过来,才又开始用凶猛的火力封锁桥头。密集的子弹嗖嗖地旋风般地扫射过来,一匹马倒下了,又一匹马倒下了,可是队伍却越来越向前挺进了。突然,十六发炮弹猛然发射, 把敌人轰跑了。

但是,过桥之后,部队仍然没有摆脱敌人的包围。敌人的十六门大炮都隐蔽在山峡的重岩上,紧紧地扼住道口,当部队从岩门出来时,大炮和机关枪一齐轰击,那样,一个活的都不会留下。这是死亡之路,可是除了这一条路,没有别的出口了。郭如鹤趴在地图上仔细地研究着。正在这进退维谷的时刻,侦察员带来了五个本地的俄罗斯人,他们因为不堪忍受格鲁吉亚反动分子的屠杀而抛弃了家园,来找革命队伍的,他们愿意为部队带路。据他们说,顺着小路可以绕过敌人的阻击。于是,这支人流在暮色掩护下,沿着小路、森林、石峡、山岩前进了。郭如鹤还命令步兵团从海岸的悬岩上下去, 到码头那里,黎明时冲向敌人的轮船并占领它,以防敌人袭击。凝视着那苍茫的夜色,他简洁地说了一句:“全部</PGN0102.TXT/PGN>消灭敌人。”战士们都勇敢地上了马,大声地一齐说:“一定完成任务,郭如鹤同志。”郭

如鹤登在岩石上,看见那些光着脚,浑身褴褛的一片模糊的行列,无数的尖尖的枪刺密密地排列在那里。大家都目不转睛地望着郭如鹤——他们都明确地意识到,解决生死问题的关键在他手里,他担负着从绝望里指示生路的重任。郭如鹤告诉大家:“我们没有出路了!或者战死在这里,或者是叫哥萨克从后边把我们杀光。我们没有子弹,没有炮弹,我们要赤手空拳去占领。而敌人那里却有十六门大炮在对着我们,可是如果大家能万众一心⋯⋯”他沉默了一下,脸色成了石头一样,用那不像人的粗野声音喊起来,大家都觉得心寒:“如果能万众一心地冲上去,就可以打开一条生路!”他所说的话, 每个士兵都知道,可是当他用那可怕的声音喊出来的时候,一种意外的新奇, 使大家吃了一惊,于是士兵们都喊道:“万众一心!!或者我们打出去,或者都战死在这里!”

与此同时,格鲁吉亚师的军官——梅罕拉芝正在凭眺着他把守的天堑, 盘算着他的“锦囊妙计”:把汽船开到塔曼军的后方去,从海上射击,派陆战队两头封锁起来,就可以把塔曼军一网打尽了。当梅罕拉芝还陶醉在他的美梦之中</PGN0103.TXT/PGN>时,塔曼军已爬过悬崖,攻进了他的阵地。他们只得仓皇溃逃,下了山崖到海湾去,想从那里乘汽船逃走。可是,海湾已被从海岸悬崖上下来的塔曼军占领了。塔曼军俘虏了这批逃跑的敌人。另一部分敌人向城里逃去,恰好遇到包抄的骑兵,这样,在郭如鹤的领导下,塔曼军歼灭了敌人格鲁吉亚师,扫除了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郭如鹤以身作则,奋勇当先地作战,终于赢得了群众衷心的拥护。这一天,队伍胜利地进入一个城市。他们因为自己和家眷衣衫褴褛,甚至连一件贴身的衣服都破得不成样子了,就到无人的商店去抢了衣服来遮体。郭如鹤发现了这件事情之后,便耐心诚挚地教育大家:“我们是革命军队,我们是为了革命,为了我们的土地而战⋯⋯可是,你们却做了土匪——去抢人家的。我是本队的指挥官,我要责罚你们,每人二十五棍,谁就是取了一根断线也得挨打。”

这时的群众已经和行军开始时不同了,当他口令一发,凡是抢过东西的人都服从地站出了队伍,仆倒在地,光着屁股等他拿棍子来打⋯⋯。

郭如鹤懂得,自己今天所以被群众拥护,那是因为他能领导他们去追寻苏维埃政权和红军,把他们从死亡之中拯救出来。他知道,如果他要口吃地说一句“弟兄们,都回到哥萨克和军官那里</PGN0104.TXT/PGN>去”的话, 那么大家马上就会举起刺刀把他结果的。

战胜格鲁吉亚军之后,塔曼红军本来可以较顺利地前进,可是不久他们又遭到了暴雨的袭击。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闪电雷鸣,使天地顿时昏暗下来,人们迷失了方向,失去了联络。有人被洪水冲走了,有的马禁不住急流冲击,把车辆和孩子拉着滚到沟里去了。

经过一夜与暴风雨搏斗的人们,精疲力尽,他们的脸庞乌黑枯瘦,眼睛凹陷。郭如鹤知道人是走不动了,马也受不住了,但不管怎样,都必须日夜兼程前进。若停下来,人马就会倒下去的。所以,他仍然命令队伍前进。次日,尽管雨过天晴,人们仍不能稍停,只得不断地走着、走着⋯⋯。

孩子们都不哭,也不要面包了,只在枕头间摆动着苍白的小脑袋;母亲不去哄孩子,抚爱孩子,也不喂他们奶了,只疯狂地望着蜿蜒的路,无声地走着。马走着走着就倒下去了,把车杆也压断了。人们只好把孩子抱下来, 大一点的,母亲就疯狂地打着骂着让他们走;小的抱在手中或是背在背上。

如果是一个人拖几个孩子的话,就把最小的一个或两个留在丢弃的马车上。人们从旁边走过去,连看都不看一眼,杂沓的脚步声,</PGN0105.TXT/PGN> 马车的吱吱声,吞没了孩子的惨叫。这是行军最艰苦的时刻,在饥饿和死亡的威胁下,人们越来越多地产生了绝望的情绪。在这严峻的时刻,郭如鹤为了增强人们的勇气和信心,为了用血的事实教育绝望的人们。他命令队伍绕路通过一处被反革命哥萨克洗劫屠杀过的村庄,在那里有五根电杆上吊着五个赤身露体的人。白匪还留了一张条子:谁要私通布尔什维克,就同这五个人一样,处以酷刑。人们在血泊中认识到:“不是胜利,就是死亡。”必须以最大的努力战胜死亡,前进!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把这静寂冲破了,仿佛有一个异常巨大、异常沉重的人在走着,一个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巨大的心在跳动着。走着,不知不觉地都把沉重的脚步加快了,越走脚步越大起来了。千万人在行进着,已经没有排、连、团——有的只是一个极大的,叫不出名字来庞大的整体。无数的脚在走着,无数的眼在看着,无数的心变成一个巨大的心在跳着。

于是一切人好像一个人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酷热的远极。

正当塔曼军和广大群众这支铁的洪流以锐不可挡之势前进的时候,遇到了哥萨克兵团的袭击。白匪军官邓尼金的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骑

</PGN0106.TXT/PGN>着高头大马,握着无情的亮晶晶的马刀,飞驰而来,截断了塔曼军的去路。在这生死关头,郭如鹤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退却, 他们都顺手抓起东西,向敌人猛扑过去,迎着死亡,扑向敌人。他们排山倒海似的涌到哥萨克跟前。当哥萨克一望见这无边无际的人海的时候,就都转回头,用鞭子抽着马逃跑了。就这样,伤员和难民把哥萨克的突然袭击给打退了。

击退敌人袭击之后不久,塔曼军又连续打了两次胜仗,一次是哥萨克占领渡河的桥头,企图截击塔曼军,在郭如鹤的指挥部署下,骑兵团和步兵团于黎明时进攻哥萨克,步兵从五俄丈高的悬崖上跳到河里,游过河,冲入哥萨克战壕里;骑兵攻击铁桥,冲过桥到村里,一下子将白匪将军卜克洛夫斯基的司令部占领了。

主力红军在两天前,曾占领了这个村镇,后被卜克洛夫斯基将军打走了。大家都渴望追上去。但是,郭如鹤却不率队伍追主力红军,而是按兵不动。虽然据侦察兵报告,哥萨克又在集中力量,组织进攻,敌人的援军也从叶卡德琳诺达尔开来。因为他晓得,落在后面的部队还没有赶上来,他们是没有战斗力的。如果他们凭现在的力量单独前进,那哥萨克就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郭如鹤不能忘记那些孤立无援跟着他们</PGN0107.TXT/PGN>的队伍。为了他们,郭如鹤只有等待他们到来。可就在这时,哥萨克军却密集起来, 以铁的重围,包抄塔曼军。敌人的大炮,震天动地轰隆隆地响起来了,郭如鹤仍按兵不动,只下令叫回炮而已。过了两天,后边的队伍还没有上来,子弹和炮弹越来越少了。哥萨克看见塔曼军很少回枪,以为他们已弹尽粮绝, 于是就准备痛击起来。到第四天夜里,哥萨克开始发动进攻。黑漆漆的夜里一片叫喊,枪声四起,在这昏天黑地里,到处都闪着子弹的火光。郭如鹤命令不准开枪,直到敌人的散兵全线扑上来了,已经辨别得出对方的身影时, 他才命令“集中扫射”,一下子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就这样,队伍才得以前进。

此后,塔曼军又遭了几次敌人的进击。但是这支经过战火考验的队伍,

都万众一心地与哥萨克进行拼死的战斗,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终于, 等到了落在后边的部队,这部队是由史莫洛古洛夫领导的。自从行军以来, 史莫洛古洛夫始终在行军目的、作战部署上与郭如鹤意见分歧,尽管他一次次反对郭如鹤,实践却证明他总是做了错误的估计。但是,郭如鹤仍然没有忘记他们。当这支部队到来的当天晚上,郭如鹤就发动攻势,出其不意地以三十门火炮一齐不停地向敌人猛轰过去,全军战士英勇奋战,就这样冲出了

</PGN0108.TXT/PGN>敌人的重重包围。为了追赶主力队伍,他们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经历了艰难困苦,他们几乎丢失了一切东西,甚至由于饥饿而把心爱的孩子扔到山峡幽谷之中。可是,主力红军误信了白卫军卜克洛夫斯基给邓尼金发的电报,说这里有一队由水兵和从德国回国的俘虏组成的“光脚匪徒”,到处抢劫和屠杀。因此,主力红军部队下令,退却之后立即炸毁一切桥梁。这给追赶主力部队的塔曼红军造成极大的困难。而且这样长期追赶下去,弹尽粮绝,人也精疲力尽,马也成批地倒毙了。为此,郭如鹤派人与主力红军联络,说明情况,最后终于消除了误会。这样,经过五百俄里行军的塔曼红军,历尽千辛万苦,以紧张的搏斗、骇人的战争、眼泪、鲜血的代价,终于同主力红军胜利会师了。在小说结尾,依然是一个群众的场面,作者写道:

“在花园那边的旷野里,是无数的人海,好象才出发的时候一样,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人海。可是有什么新的东西掩盖着它。依然是那些无数的难民的马车,可是为什么在他们脸上,好像闪烁着光辉似的,好像有生动的反光似的,都有那么一种不可磨灭的确信的印痕呢?依然是那些蓬乱的、褴褛的、赤足的士兵,——可是为什么都默然地好象顺着一条线似的、笔直地站成无尽</PGN0109.TXT/PGN>的行列,为什么那些好像用黑铁锻炼成的枯瘦的脸, 以及那黑压压的枪刺,都排得这样整齐呢?

⋯⋯ “好像那时一样,依然是一望无际的尘雾,可是现在却被秋气澄清了,

草原是分外地光洁透明,所以人脸上的每一道线纹也显得分外清楚了。

⋯⋯ “不过那时的动荡的人海,好似草原上的洪水横流着,可是现在却都静

默地归到铁岸里了。”

在群众大会上,大家都在静静地倾听郭如鹤讲话:“同志们,咱们挨着饿,受着冻,光着脚,跑了五百俄里的路。哥萨克好像疯了一样向咱们袭击。没有面包,没有粮食,也没有马料,人在死亡着,倒到山下去,有的被敌人的子弹打死,咱们没有子弹,都赤手空拳地⋯⋯”虽然这一切大家都亲身经历了,可是,郭如鹤的话散发着未曾有过的新的光芒。

“咱们的孩子⋯⋯咱们的人死在敌人的枪弹下,都长眠在草原上、森林里、深山里。”郭如鹤低着头稍稍停顿了一会,又抬起头,对这成千累万的人环顾了一下,接着说:“那么千千万万的人,为什么要受这些痛苦呢?⋯⋯为着苏维埃政权,因为只有它一个才是农民和工人的,此</PGN0110.TXT/PGN> 外,他们什么也没有⋯⋯”

郭必诺老太婆没等郭如鹤说完就急不可待地爬上车说:“当我出嫁的时候,妈妈把火壶给我做嫁妆,并且告诉我说:‘宝贵它要像宝贵自己的眼睛一样。’可是我们把它去了。算了吧,让它丢了吧!让咱们的亲政府活着吧, 因为咱们的腰一辈子都累弯了,不知道快乐⋯⋯。”这个曾怀疑和咒骂苏维

埃政权的女人,经过一个多月的斗争磨练,她的精神世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从只知道痛惜水壶,到由衷地表示热爱苏维埃政权,郭必诺老太婆走过了一段多么长的道路。郭必诺老太婆的老头子是个一辈子总不做声的人,现在, 他也用那沙哑的嗓音说:“我心爱的马被打死了,一切家当都丢了,我不可惜,就让这些都丢了吧!只要咱们的政府活着。没有它,咱们早都没命了。”

那些与郭如鹤百般为难,要加害于他的水兵,这时也诚心诚意地在大家面前向他忏悔。

好像波浪在翻腾,到处都是狂风暴雨般的喊声:“这里咱们的亲政府呵!⋯⋯让它活着吧⋯⋯苏维埃政权万岁!⋯⋯”人们都有很多话要说,人们都感觉到他们这支被无边际的草原,被不能通过的高山峻岭和茂密的森林所隔绝的部队,他们在这儿也创造了——即使比较起来是极小的吧

</PGN0111.TXT/PGN>——那在俄国,在世界上所创造的那东西。人们都感到无限幸福,而且知道这幸福是同苏维埃分不开的。

小说的开头与结尾是一个鲜明的对照,同时又是有机联系着的。整个作品实质就存在于开头与结尾。第一章是行军的开始,最后一章是这个行军的结束,从而说明塔曼红军和人民群众在血与火的战斗中,如何从一支散漫的、混乱的人流,成长为一支“铁的洪流”。

《铁流》的突出特点是它不是写个人的命运或家庭的悲欢离合,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人民群众集体形象的描绘上。因而,小说是以人民群众的集体群像作为主人公,它描写出无组织、涣散的农民群众是如何在十月革命的光芒照耀下,走上革命的道路。

作者也通过个别人物的觉醒过程,典型地反映了人民群众思想意识的变化。郭必诺老太婆作为群众代表在小说中起了极大的作用。她虽然出场不多, 却贯穿全书。关于这个形象,绥拉菲莫维奇曾说:“我是把贫苦的农民群众在革命影响下获得新生这个基本思想集中在她的身上。”

《铁流》既是说明广大农民的改造过程,那么领导这个改造的革命力量当然是布尔什维克</PGN0112.TXT/PGN>党。在这部小说里,党对群众的教育是通过他们的领袖郭如鹤来实现的。绥拉菲莫维奇成功地塑造了郭如鹤这一无产阶级领导者的形象,这在二十年代新生的无产阶级文学中还是少见的。绥拉菲莫维奇以无产阶级艺术观塑造的郭如鹤的形象,很好地解决了人民与英雄的关系,正确地阐明了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作者从他与群众的关系里揭示他的性格。我们认识郭如鹤是英雄,也是从他教育群众,领导群众战斗, 以及后来群众对他的爱戴中看出来的。同时,作者也以惊人的艺术概括力, 表现了人物的鲜明个性。他只用了几个非常洗练的字眼,就把郭如鹤个人的形象勾勒出来,给我们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铁颚”、“锈铁的嗓子”、“眨着铁的闪光的眼睛”、“铁一般的声音”,作者以这些典型特征,集中地表现出具有钢铁般坚强意志的无产阶级领导者的形象。

《铁流》在艺术上也是值得我们借鉴的。作品结构严谨,首尾对照,浑然一体。小说的第一章和最末一章就正是这支塔曼红军的英雄进军的开始与终了,也是这支钢铁队伍的全部改造过程。作品的结构直接服从于揭示作品的基本思想。出色的自然景物描写和丰富多采的语言,都是小说不容忽视的艺术特点。</PGN0113.TXT/PGN>

《铁流》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史上的奠基作之一。崭新的主题,崭

新的人物,给世界无产阶级文学、幼年的苏维埃文学增添了新的内容,开辟了新的方向。当苏维埃政权建立初期,有些作家怀疑无产阶级文学的时候, 绥拉菲莫维奇以自己的作品《铁流》,显示了无产阶级文学的真实存在及其无比的艺术创造力。因此,《铁流》在苏维埃政权建立初年,在布尔什维克党号召推动和发展无产阶级文学作家们自由竞赛中,起了巨大作用。

《铁流》早在一九三一年就由曹靖华译成中文出版,鲁迅在译本序言中曾称赞它是“鲜艳的铁一般的鲜花”。</PGN0114.TXT/P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