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一天虚度
叶渚沛的眼睛总是紧紧盯着国际上科学技术发展的新动向,而心总是踏踏实实地扑在祖国的建设事业上。他在冶金技术的竞赛场上,起跑都是抢先的;同时,他对化工、农业、能源、地质以及国民经济布局等领域,都有独到的研究,撰写了百余篇建议和著作。我国著名科学家竺可桢对叶渚沛的治学态度,作过这样的评价:“从不随声附和,往往提出独有的卓越见解,其后为实践所肯定。”
对于科学天地以外的事物,他从来无暇顾盼。他的妻子叶文茜是一位研究西方文学的美国人,总企望用艺术的魅力感染她的丈夫,然而她不得不承认,艺术的“磁波”对丈夫的吸引力很小。就像星星总按着自己的轨道运行一样,叶渚沛很少偏离自己的生活轨道。他每天早晨 4 点起床,漱洗之后开始读书或工作;7 点吃完早点,上班⋯⋯晚饭后散步十分钟,又是读书或工作,直至 11 点就寝。不管星期天或假日,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他的床头枕下,案头架上,到处是书。每次出差,行囊中大部分装的还是书。有一次去青岛疗养,他满满地带去了两皮箱书。他差不多天天是在读书、写作中进行“疗养”。医生不得不向他提出善意的警告:“请不要把书斋搬到疗养院来!”
有时候,孩子们也会抱怨:“爸爸不像人家的爸爸,从来不带我们出去玩,成天埋在书堆里⋯⋯”妈妈说:“爸爸放在第一位的是他的书和工作。” 这是谁也不能否定的事实。
叶渚沛曾经长期在美国工作,过着优裕的生活。回国后,是中国科学院一级研究员,工资收入也比较高,但是他的生活很简朴。他不饮酒,不吸烟, 粗茶淡饭,布衣便鞋。对子女也从不娇惯,不允许他们贪图物质享受。他把大部分收入用来买书或接济同志和朋友。1969 年国庆节,他接到周总理的邀请他上天安门观礼的请柬,心里非常激动。在那动乱的时期,这确实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家里人为他高兴,妻子翻箱倒柜,找出仅有的一套毛料中山装和一双皮鞋,还是回国初期置办的。
1966 年夏天,那场横扫一切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叶渚沛被关进了“牛棚”。从此,他每天担负着沉重的体力劳动,经受着精神上的折磨。
个人的灾难没有使他产生过多的忧虑,他一手创建的、曾为祖国科学事业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化工冶金研究所被全盘否定,改成了一个生产半导体的小工厂,这使他日夜难眠。眼睁睁地看着我国与先进工业国已经缩短的距离, 又越来越大了。他的心沉浸在无比痛苦之中。叶渚沛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不顾个人安危,于 1971 年 3 月 3 日,毅然拿起了笔,上书毛泽东主席,反映我国科学事业遭受的严重破坏;要求保留化工冶金研究所的科研性质;要求给他本人继续为祖国科学事业献身的机会。他那颗炽热的心,跃然于纸上: “我坚信对祖国发展着的科学技术,自己能够做一些有价值的贡献。⋯⋯您能够理解一个年近 70、只剩下不多几年工作时间的人,对浪费最后的生命所感到的痛苦。为祖国进行科学研究工作就是我的生命,剥夺我在自己专业内用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指导研究的机会,我就等于活着的死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给他剩下的工作时间不是几年,而是只有很少的几个月了。凶恶的癌细胞在迅猛地吞噬着他的躯体,他自己毫无察觉,依然拼命地工作。在症状愈来愈明显的情况下,经家属一再催促,才不得不去医院。就在这一年的 11 月 24 日,他手中攥着未完的遗稿,便与世长辞了。
在弥留之际,他对妻子和女儿留下唯一的遗嘱:“把蹲‘牛棚’以来写的论文和建议献给国家,将来会有用的。”
他在国内外的许多学生和友人,闻讯纷纷发来唁电,痛惜中国和世界失去一颗“科学彗星”。粉碎“四人帮”以后,在 1978 年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中国科学院为叶渚沛同志举行了骨灰安放仪式。在向“四化”进军的化工冶金研究所职工,怀着对老所长的深切敬仰,在他的遗像前表示,一定要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叶渚沛生在国外,长在国外,学在国外,也曾工作在国外,唯独他那颗赤子之心始终与祖国的命运息息相通,和人民休戚与共。他为祖国的冶金工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的研究成果和建议,至今仍闪耀着科学预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