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阿小·绍生
鉴一帆
六六和阿小决定要跟绍生上省城。
六六今年 13 岁,在家里排行第六,上边有 5 个姐姐,惟独他是个儿子。记得他生下来时,他阿爸真是欢天喜地,还虔诚地去寺庙烧香磕头,感谢菩萨恩赐他绍家能传宗接代。回家后为他这根独苗取名六六,因为六六顺嘛。
阿小也是 13 岁,他上有哥哥下有妹妹。刚从娘肚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极像一只二茬猫,小得不能再小了。因家里兄弟姐妹多,爹妈也顾不上他多少, 所以阿小长到现在,也还和他的名字一样,小小的。
绍生和六六、阿小都是同一年出生的,他们又都是同一个家族,只是辈份不同。绍生有个哥哥早年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又分配在省城的铁路分局工作。村里人都知道,绍生的哥哥在铁路分局当大官。至于官有多大,就不得而知了。
六六、阿小、绍生他们从会走路时起就在一块儿玩耍,很是要好。去年, 绍生转学到省城念书去了,分开以后,相互都很想念。放暑假时,绍生坐火车回村来,虽然他们在一起玩了一个暑假,但似乎还没有玩够。绍生要回省城去了,这使他们心里都很难受。六六说:“绍生,我和阿小干脆送你回省城也好玩几天。”绍生很高兴,便去央求大人,大人们也同意。
平日里,村里人很少去省城,偶然上一趟县城,也是匆匆来去。今天,3 个小把戏要上省城,真是惊动了全村男女老少,纷纷赶来关照。
嚯!六六今天真神气。他身穿一套蓝布衣裤,可能是布料不够的缘故, 上衣很合身,裤子却只到腿肚子。脚上蹬的是一双黄色皮鞋。最有趣的是他的瓦片头,这种头就是在顶部留一块酷似瓦片样的头发,其余的全剃光。
阿小跟六六的打扮大不一样。他的头总是光溜溜的,连根发茬也没有。脚上穿的是一双用车胎做的鞋。衣服好一点儿,灰色的对襟布衫,布纽扣, 无领。裤是他母亲的裤改的。裆和裤筒极大,裤管子也只能扯到腿肚子,极像一个居住在海边的小渔民。
绍生,穿的则是港式短袖衬衫,西装短裤,塑料凉鞋,理的是学生头。城里蹲了一段时间,打扮起来也就好看些。村里人都这么说。
他们仨一一向大人们道过安,就出发了。
绍生他哥在铁路分局工作,当的是宣传部副部长。有一回,绍生问他哥: “哥,宣传部副部长,这官有多大?”绍生他哥没有回答。又有一回,绍生又问他哥:“哥,你讨的老婆蛮好看的,是谁给你当的媒人?”绍生他哥也没回答,只是笑笑。还有一回,绍生又问:“哥,我去倒垃圾,听见隔壁顾大嫂说,绍生他哥怕老婆。当时我脸都羞红了。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老婆。我说她顾大嫂诬蔑我们绍家人。那顾大嫂穿条裤子没个裤裆,(用手比划) 这么大,这么大的一块布在大腿肚上飘来飘去⋯⋯”
绍生他哥说那是穿的裙子。“穿裙子?怎好穿裙子?”绍生说得很气愤, 这也难怪,绍生是有感而发的,因为他哥的老婆李晓英穿的也是裙子。他也真为嫂子感到难为情。
绍生能到省城来读书,也真是不容易。先前,绍生他哥对他爱人说:“省城教学质量好,我想把绍生接到省城来念书。”李晓英埋着头不说话。绍生
他哥又说:“现在农村里又不缺钱,也不缺粮,我跟阿爸说,每月带 50 斤大米来,学费由家里出⋯⋯说起来,不过是让绍生在这里借宿一下。”李晓英这才表态同意。绍生到省城来上学,真也帮了哥哥嫂子的大忙。放了学回家洗菜做饭,吃了饭洗碗,洗了碗又抹桌扫地,所以嫂子也喜欢他:“绍生, 你累不累?”绍生回答嫂子:“不累,一点儿也不累。嫂子,我在乡下,每天早上起来要放牛砍柴,吃了饭才去上学,回来又去放牛割草。现在每天只读书,一点儿都不累哩!”嫂子听了很高兴,“绍生,我教你拖地板。”从此,绍生又增加了拖地板的项目,可哥哥说:“绍生,你基础差,要好好念书,地板还是我来拖。”绍生回答他哥:“嫂子说得对,你是一家的顶梁柱, 要是你累倒了,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还是我拖!学习,我自会抓紧的。”
为嘉奖绍生的工作成绩,嫂子每月给绍生 3 斤粮票,两块钱——每天买个大饼油条做早餐,可绍生都把这些钱粮节约下来了。他认为,阿爸阿妈在田里做活很苦,自己读书轻松,和哥哥嫂子又吃得好,这些钱粮,给阿爸阿妈买了饼干带回去。哥哥知道后,很生气,认为早餐不吃容易得胃病的,绍生却说哥哥忘了本。
暑期到了,学校里要放假,绍生想回家去看看。哥哥不同意,叫他在暑假里补习功课,但嫂子支持他。临走时,嫂子给绍生一个大旅行包和 2 只 5 斤装的塑料桶,说:“家里客人多,茶叶不够吃,在省城买又很贵,去乡下带些回来。另外再带几斤菜油回来。”所以,绍生这次回来就带上了这些东西。六六和阿小两家大人考虑绍生已带了茶叶和菜油,就装了 30 斤大米,20
斤糯米和 5 斤葵花籽,作为礼物。还有 11 只甲鱼,是带到省城去卖钱的。甲
鱼的价钱挺好,要二三十块钱 1 斤,一只甲鱼就有斤把重,城里人是极喜欢吃的。
全部东西分成两担,由六六和阿小挑着下了车,绍生在前领路。城里比乡下更热,六六就脱了蓝布罩衫,光着上身,不一会儿,脚上穿的皮鞋像着了火似的烫,六六干脆将鞋也脱了,光着脚板儿走路。他们一边走一边禁不住要停下来看一阵,议论一阵,觉得省城跟乡下的集市大不一样,这里人多、店多,街面也宽。六六和阿小感到挺有趣很好玩。到了家里,绍生他哥哥嫂子都不在,绍生是主人,顾不上喝水,就开了电风扇扇凉。
六六和阿小都不曾见过电扇,六六说:“阿生,这么点儿肚皮装好多风啊!”绍生解释道:“风不是装在肚子里的。风就在我们周围,只是没吹起来,要电风扇帮忙才吹得起来。”阿小说:“乖乖,这东西真奇怪!”绍生说:“不是吹牛,你 100 把扇子也顶不过这台电风扇!”“真厉害呀!”六六说得手也舞,脚也跳,旋来旋去,一会儿吹肚皮,一会儿吹前膀,高兴死了。阿小呢,要安静一些,问:“绍生,这电风扇要几毛钱一把?”
“几毛钱?真没见过世面。要 100 多块钱哩。”绍生回答说。六六:“哟!好贵呀!”
阿小:“妈呀!咋买得起!”
绍生说:“一头大肉猪就可换来。”
阿小睁大眼睛,不晓得怎么回答。六六说:“阿小,我们回去多抓几只甲鱼来,卖了,也买它一把,吹一吹,你干不干?”阿小:“干,回去就干。绍生,你哥家有秤么?我们抓紧上街把这甲鱼卖了。”
“等下。我哥回来,我问他。” 绍生的小侄儿晶晶回来了。
绍生:“晶晶,你爸爸妈妈哪里去啦?”
晶晶:“我不知道。幼儿园车子刚把我送回家呀。” 绍生:“晶晶,这是阿小叔叔。”
晶晶很听话,叫:“阿小叔叔。”
阿小是第一次当长辈,高兴得有些不自在,没应,只是笑。绍生:“这是六公公。”
晶晶:“六公公。”
六六要比阿小和绍生高一个辈份,一生下地就当阿小和绍生的叔叔,只是没当过公公,尽管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应得脆生:“唉!孙儿,你今年几岁啦?”
“4 岁,姓绍,叫绍晶晶。”
六六:“我们都姓绍,是一家人。”
晶晶提出不同意见:“妈妈说,我和爸爸妈妈才是一家人。”
六六:“噫!我们是一家人!你家老祖公是长房,我爹是幺房。孙儿年纪小,不晓得。”
晶晶摇摇头,表示真不知道。阿小补充说:“晶晶,你爹肯定晓得,你爹是大人。”
“等下我们再来吹吹电风扇,”六六心神不宁地说:“现在我们上街逛一逛。”
晶晶很赞成。于是他们四个小把戏相邀着上街去。
绍生他嫂子下班回来了。她穿的正是绍生所说的“没有裤裆”的——裙子。
李晓英在铁路分局客运科工作。她父亲原先是铁路分局的局长。李晓英当年嫌绍生他哥是农民出身,但局长却说:中央里头有好多领导同志还不是农民出身,你祖父还不是农民。婚姻不看这个,主要看品质和能耐。绍生他哥也真有出息,不久就从工务段教育室的一般干部升到了分局当宣传部副部长。李晓英就认为她没嫁错人。
最近传说,男人又要提升为宣传部部长。不知怎的,李晓英总觉得有些对不起男人,所以决定用自己的奖金给他买点儿好东西吃吃。
回到家里,李晓英的眼睛不由得一亮,桌上放着茶叶、葵花籽、菜油, 屋角还堆着糯米和大米,最可喜的还是那些甲鱼,这玩艺儿可贵哩,味道营养都高级,时值秋天,人吃了会进补。李晓英站一阵,坐一阵,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清炖甲鱼可是她的拿手好菜,她拿起洗菜盆就去抓甲鱼⋯⋯
六六、阿小、绍生、晶晶四个小把戏逛街逛到冷饮店。冰淇淋,六六和阿小只听绍生说过没见过更没吃过。绍生有心要招待两个老乡,就主动要掏钱。六六一把按住他的手,说:“你在城里花销多,得个钱不容易,我请客!”阿小也说:“我请客!”绍生认为六六说的也是,就主动作罢,但六六和阿小是光打雷不下雨,像征求意见似的,你看我,我看你⋯⋯
六六表现出财大气大的样子,声音大,态度也坚决:“我请客!”阿小趁机抹脱,但恭维话还是要说:“叫六叔请客,这怎么好意思呢!”
六六只好顾着脸皮上,磨磨蹭蹭从衣兜里扯出一张 1 元的票子,问服务员:
“冰淇淋多少钱一个?” 服务员:“那边买票。”
六六:“我不买票,我是买冰淇淋。” “那边买票。”服务员还是句老话。六六摸不着头脑,傻瞪着眼。绍生
走上前来:“六叔,买冰淇淋要先买票。”绍生就拉着六六到售票处。六六:“冰淇淋多少钱一个?”
售票员:“四毛。”
六六吃了一惊:“什么,四毛!两毛一个卖不卖?”
售票员狠狠地瞪了一眼六六。六六大为不满:“生意不成仁义在,你瞪我一眼干什么?”
售票员:“嘻!你还有理啦!”
六六:“生意买卖,要公平合理才是。”
售票员:“你个小鬼头硬是有理啰,嘻嘻。”
售票员瘪着嘴笑,极大地激怒了六六。六六说:“这笔生意不做了!” 六六转过身来:“走!不吃他的冰淇淋!”可是晶晶不肯走,阿小也咂着嘴想吃。绍生说:“六叔,国家的生意,不兴讲价,钉子钉的,动不了。”六六想了一阵,才又拿出钱,买了 3 客冰淇淋:晶晶一客,绍生一客,六六自
己和阿小共同吃一客。共花人民币 1 元 2 角,只是不过瘾。阿小说: “这东西真好吃!我们拿甲鱼到市上卖了,再过来吃。”绍生觉得阿小
说的是,就趁机鼓动:“难得来一次,过几天,天变冷了,你们想吃都吃不到。”六六也赞成。这样六六和阿小又买了一客冰淇淋,他们边吃边用舌头舔着上下嘴唇,样子挺滑稽。
绍生他哥下班回家见绍生和晶晶不在,急忙又上街寻找他们,走不多远, 他遇上了晶晶和绍生,想不到还有两个小老乡。
在家乡,绍生他哥的奶名是众所周知的:白脚猫。家乡叫名,不管大小, 一律按辈份,所以,六六就叫他白脚猫。但白脚猫现在是铁路上的大干部, 至少也得叫书名。绍生他哥哥的书名叫绍风,所以,他又改口叫绍风。
“绍风,你收工了?” “噫!是你们两个来了!”
阿小和绍风平辈,叫哥,就没什么不妥的。
晶晶:“爸爸,我们五个小孩是一家人哩,你知道不知道?我老祖公是什么长房,六公公他爸爸又是什么幺房,你晓得么?”
绍风:“晓得晓得。”
他们几位刚走进小客厅,李晓英就乐融融地迎了出来⋯⋯六六一见侄儿媳妇,脸就一下子红得像鸡冠,他一把拉往绍风,求救似地:“绍风,我年纪小,侄儿媳妇⋯⋯我不晓得咋叫法!”
绍风也遇到了一个需要迫切解决的新问题。如果按家乡的叫法,显然不合城里的章程,如果依城里的称呼,那也不合乡里的规矩⋯⋯考虑了一阵, 绍风说:
“我看就叫李同志吧,对!这样合适。”
于是六六就叫:“李同志,我来麻烦你们米了。” 阿小着急:“大嫂,你好。”
不管是叫“李同志”,或是“大嫂”,绍风老婆都没应,只是对绍生说: “绍生,你咋不把你祖宗八代全请来?”
绍风:“是我叫他们两个来玩的。坐坐,来了⋯⋯好好玩玩,我陪着你们⋯⋯天气很热,我们用电扇吹吹风,看看电视⋯⋯看电视,就等于看电
影⋯⋯晶晶,给你妈说饭不够,放几碗面条,菜不够,剥上几个皮蛋⋯⋯你们喝不喝啤酒?不喝,好好,那样好。你们来玩,可耽误学习⋯⋯成绩好不好?”
⋯⋯上五年级要到镇上去,每天来去 20 多里路,家里说:造孽!好老师都调走了,读也读不出个出息,六六和阿小只好在家放牛割草帮大人做事。所以,六六只好回答绍风:
“我们没有成绩。”
绍风很惊讶:“读书咋会没有成绩呢?”
绍风像接待外宾一样和两个娃娃叙谈,执意不看李晓英的各种眼色。 绍生不经请示,便请来两位老乡,自知犯了错误,主动汇报做检查。嫂
子一听耳朵发热发烧:刚才去接晶晶没接着,倒是白送去三只甲鱼给离休的父亲,隔壁上任不久的分局长眼尖,顺手也就挑了只大的去,算上自家搞的这一只,少说也有四斤半重。二四得八,四五二十⋯⋯算起来就是 120 块五角钱,足足超过自己一月的工资。糟糕!哪晓得六六是和阿小带来卖价钱的。见嫂子眉心紧锁,嘴皮打颤,绍生又慌忙赔不是,表态度下决心要六六和阿小明日里就打转身回家。
绍生告罪,李晓英更是叫苦不已,思量再三,也想不出个妥善解决甲鱼问题的办法,就只好宣布吃饭。
晚饭后,李晓英举行家庭电视招待会,还在茶几上摆了一些水果。绍风缺席,去铁路分局开会。李晓英首先发言,批评绍生:
“你个鬼东西,进门也不讲一声,我还以为是你班上的调皮学生⋯⋯还是晶晶懂事,说这是六公公,这是阿小叔叔,是一个祖宗,是一家人。”
侄儿媳妇眉眼不开,原来是不晓得这个关系⋯⋯怪不得!六六和阿小悬着的心都落实了。六六说:“我这个当大辈的对不起你们,几年几月地不来省城走走,搞得一家人认不得一家人。”
李晓英:“说起来,该我们回乡下去看看。就是忙,忙得丁点儿空闲都没有,你看,绍生他们还放假,可我们还得上班。晶晶他爸爸,比我更忙, 忙得人都累瘦了,以后他就更忙了⋯⋯从副部长提升到部长了,相当于地方上的县团级,管的事也就更多了。”
六六:“线团结,那硬是抓扯不清了!” 绍生:“嫂子,线团结,官有多大?”
李晓英:“县团级,就是县长一级的官。” 阿小:“啧啧,好大的官哟!”
听侄儿升了县长官,六六很是兴奋:“升了这样的大官,我们都不晓得, 好样的,好样的!”但六六也惭愧,把“县团级”搞成了“线团结”。
在座的一家人激情震荡。李晓英说: “才升的⋯⋯我考虑他身体不好,想给他补补身体就给他烧了一只甲
鱼,哪晓得是六公公和阿小叔叔带来卖价钱的⋯⋯”
六六本来想叫“李同志”,但又觉得这样不亲切,就直呼其——“侄儿媳妇讲外人话了,别说是几只甲鱼,就是金银财宝也吃得!一家人⋯⋯老实说,我还怕这贱东西脏了我绍风侄儿的肚皮哩。”
阿小插上嘴:“只要大哥喜欢吃,我们回去就再提几篓送来。”
本来是个挺严重的问题,但两个孩子都是这般轻描淡写,李晓英心里的疙瘩松了结,掏出钱:“绍生,你去买几客冰淇淋来给六公公和阿小叔叔吃。”
“就这 10 几只甲鱼就足够了,不晓得六公公和阿小叔叔要卖多少钱一斤?”
六六和阿小几乎是同时回答:“不要钱。要钱,就不是一家人了!” “这不行!”李晓英推辞着⋯⋯绍生去得急,来得快——他们暂时吃冰
淇淋,没再谈甲鱼的事,只是电扇还在辛勤地摇着头⋯⋯
一二一,一二一⋯⋯早起上学做广播体操,戴红领巾的小班长叫着口令在整队,六六和阿小也跟着绍生上学来了,他俩也站在操场边上和着口令踏着脚步,看看绍生他们,也跟着叫:“一二一,一二一⋯⋯”似乎他俩做得还挺不错,同学们都盯着他俩,踏着脚步向他俩学习。
绍生他哥接到上级通知,要他到路局党校学习。他爱人李晓英调休一天, 为他准备准备东西,搞点儿好吃的饯行。当然,清炖甲鱼这道好菜是少不了的。岳父大人听说女婿要去路局党校学习,他特意来致贺辞,还要他抓注这个机会,好好学习一点有用的东西,争取上任就做出好成绩。李晓英手不停, 嘴也闲不住,叽叽呱呱地,但她讲的也不过是绍生跟她说的⋯⋯她传达出来的——六六和阿小说电扇肚子里装好多风;上冷饮店买冰淇淋,又怎样讨价还价——绍风运转着大脑正考虑本职工作上的事,自然没听她说的,但他岳父大人却是听得极认真,该笑的地方,他也认真地笑了,该插话的地方,他也抓住机会发了言:
“好玩,这两个孩子真有意思,哈哈,说来你不相信,你祖父第一次上城来,对着电灯泡接火吸烟,哈哈⋯⋯最可笑的,还是你祖父不会开司必灵锁,晚上被尿憋得乱喊乱叫,哈哈⋯⋯”
谈祖父憋尿,很可能就是文学上的所谓自然主义手法,怪刺耳的,所以, 孙女儿李晓英始终没能像父亲那样——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