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塞贝斯和梯奥苏发斯的对话欧塞贝斯

梯奥苏发斯啊,很久以来,我一直惋惜着,同时也观察着你的那种怪异的迷误心情,它使你的悟性成为盲目。我不能不怀着极度的不安,眼看你狂妄的怀疑精神践踏我们先人留传下来的最值得尊敬的古老体统;上帝的独生子用他自身来拯救这个有罪的、不信神的世界,而你的怀疑竟至于排斥这种拯救。那么,难道人类的悟性就傲慢至于此极?竟要同全智全能者争个高低! 竞要查究那不可穷究者的意图 1 你仅仅肤浅地思考过这一可畏而重要的题目。对于悖论的爱好,标新立异,或者还有理性的傲慢,已使你陷入了不信神者们的荒芜黑暗的道路。无疑一种冷酷和挑剔的精神已经使你的心灵僵化到不知真理为何物了。

神曾在他的意志启示之外又赐给许多证据;对于这些,难道你都毫不在意?那些预言了救主降生的古书;可以断定此事为真实的那些奇迹;还有为了证明此事真实而备受各种刑罚的殉道的圣徒;凡这些,你都未曾加以注意? 你似乎要求得到数学的证明;可是在这一问题上,却只允许强有力的道德可能性。这样,我们必须对我们的救主怀抱的这种信仰的好处。就完全被抹除了。对于十分明白而又显然的事,表示信任,到底有什么困难呢?难道一个人相信他不能不信的事,还得受赏?

基督奇迹的目击者们,为了证明他们的叙述是真实的,终身做苦役,遭到危险,历尽艰辛,而且各各自愿受难、被焚死、被绞死。这些事实都有充分的证据,因此我们岂能断言,这些人的动机是一种毫不考虑自身利害、然而又要骗人的愿望吗?我们能断言他们是伪善者,然而他们又没有任何企图,除了宣扬所有使世界开明的学说之中录纯洁的一种学说,而且他们又是毫无名利之心的殉道者?悍然提出这样一类谬误见解的诡辩家们当然是犯了那种毫无理由、不可辩解的固执已见的罪行。

基督教的历史本身,就最无可置辩地证明了那些奇迹,而由于这些奇迹, 基督教的起源在全世界得到了公认。基督教本身便是一个伟大的奇迹。仅仅是几个卑贱的人,面对着整个反对他们的世界,却建立了基督教。正如修托尼乌斯、普里尼、塔西佗和路西安等所证明的,在不到五十年的时间里,惊人数量的人众变成了教徒;而在不久以后,成千上万的人勇敢地推翻了祭坛, 杀死了教士,焚毁了异教的庙宇,他们大声疾呼,要求那些狂怒的野蛮人偿付残害殉道者的血债。直到救主降世三个世纪以后,他的神圣的宗教才同罗马帝国的机构打成一片,得到了真刀真枪的支持。在这以前,基督教长期得不到任何支助,除了它全能的创造者的支助;但基督教仍然蔑视那种无法使人相信的迫害而得到盛行,从最使人绝望、最无出路的环境中取得了新的力量。一个有理性的人,到底靠了什么样的诡辩术,竟能说服他自己拒斥这样一种宗教;其最初的传播,在人类经验领域中,实在是完全无与伦比的大事?

基督教的道德观之独创和高超,也象它的种种奇迹和神秘一样,那是与所有其他宗教信仰不同的。耐性地忍受损害和暴力;恭顺地服从于统治者的意志;看破向来使人类感情同尘世难解难分的种种束缚;谦卑和信仰;凡此种种教义都是同其他体系的信条不同,或者不能相比拟的。①什么友谊、爱国心和宽大胸怀;什么敏感的心灵,果断力行的手腕;什么天才、学识与勇气; 这些品质尽管得到人类的钦佩,但是基督教教导我们把它们都看作华丽而欺人的恶德。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有神论者在感情上会不相信记述耶稣·塞督事迹的史家,甚于记述亚历山大大帝事迹的史家。在那关于赎罪的说法中,究竟有些什么内容使得这种说法成为特别应该遭到抛弃?不容置辩,圣灵启示是人类的幸福。①当然不能断言,即使在基督教的启示之下,我们已经毫无困难地解答了关于宇宙的大谜语,已经非常满意地证明了上帝的性质。我们且想象一下那些古代的哲学家,犹太人除外,曾陷入了无知的深渊;回想一下具有惊人的才华和错误的道德的人们,象伊壁鸠鲁、德谟克里特、普里尼、卢克莱修、欧里庇得斯以及其他无数这一类人,毫不畏惧地敢于公然宣称他们信仰无神论,而象阿那克萨哥拉斯、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这些有神论者,则徒然地竭尽人类理性之力,试图在哲学家们中间树立对于作为世界的创造主和保护者的全能的上帝的信念,尽管人类理性确实无法用来度量如此巨大的目标;我们再回想一下那种情形,那时人群还是十足地、可笑地崇拜偶像的, 而那些官员们如果不是无神论者,就是把上帝的存在看作一种深奥难解、毫不使人感兴趣的思辨。②除了上述这些考虑之外,我们再回想一下大致在救主降生前后那个时期所发生的战争和压迫,使人类遭到浩劫。想过这些之后, 我们不是更愿相信神确实插手来阻遏人类迅速败坏的过程;而不信神会允许那种漂亮而有害的欺骗来诱使人类陷入更无法逃脱的迷信的迷宫?当然,神并没有创造永不死亡的人,神也让人永不理解自己的光辉结局。如果基督教错了,我不知道我们对于宇宙的道德主宰的信仰,或者我们对于永生的希望, 放到什么基础之上。

因此,凭着明白的事理,文明世界的公意,再加上信仰的更无可争辩的

① 见《基督教的内在证据》一书;亦见巴里(Paley)的《证宫》第 2 卷,第 27 页。

① 见巴里《证言》第 1 卷,第 3 页。

② 见西塞罗所著《神性论》(De Natura Deorum)。

义理,这一切便使基督教的体系成为不可动摇,尽管它一直遭到如此徒劳无功、如此放肆的攻击。但是,假定人类理性的结论以及人世道德的教训,真的被发现与圣灵启示的道理完全不符,而且得到公认,那么,我们到底应该信从哪一方的指示呢?我们不能听从一运用就会立刻显出错误的那种道理, 而要听从那不可能有错的道理:不是那种空头哲学的朝生夕死的体系,而只有上帝的话才是永恒不朽的。

深思一下吧,梯奥苏发斯呵,如果你所拒绝的宗教是真实的,那种信仰得救的好处,你就理应被剥夺。所以,我劝告你,不要毫不在乎那受上帝的意志感召的机构强烈地加于不信者们身上的咒诅啊!地狱的毒焰是永不熄灭的,啮人的蛆虫们也永不会死。我不敢想象我们信奉的使我们得救的上帝会用刑罚的威胁来恐吓他的创造物,因为他的本意不是要责罚人。也许,只有不愿信仰者的忘恩负义才是唯一的罪行,连那全能的主也没法开恩,否则就没有了公正。人类的心灵怎能毫不失望地经受得住如此重大的丧失,哪怕是一念及此?回头吧,我奉劝你,还是回到那稳固的塔中来,这高塔安全地俯视着乱成一片的人类互相冲突的见解。回到上帝的身边吧,他既是你的创造者,也是你的保护者,只有靠了他,你才能避免你永恒的仇敌的不断的哄骗。难道人类的制度就这么完善无缺,它们的基本原则难道能同上帝的声音抗衡?创造主总是超越在被创造者之上,因此估仰总是胜于理性;如果有时人类的制度显得优越,那总是由于创造主而不是被创造者的意图。

请允许我揭示那些正在诱使你陷于灭亡的错误的荒谬真相。请你坦白地告诉我那恶的精神是用了怎样的一连串诡辩术而欺骗了你的知性。你向我交代你所以不信仰的秘密动机。允许我给你的理智疾患开一张药方。我倒不怕这类叛逆感情的传染;我只怕在你详细说完你那种自以为是的轻信道理之前,我就会失去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