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野子夜捣老巢

1947年1月1日。这天天气很冷，哈气成冰。北风呼啸，扫荡着空旷的原野，摇曳着那些落尽叶片的枯树干枝。

在二十六师师部门前，两个卫兵挺胸肃立。师部餐厅里，马励武正和他的将官们举杯交盏，他的笑声依然是骄横的：“来，兄弟们，干杯，捉了陈毅我们再来喝庆功酒！”

马励武是黄埔一期生，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原属薛岳指挥，但因骄横自恃，且仰仗着在中缅战场上抗日有功，蒋介石对他格外器重，与薛岳闹了个不可开交，蒋介石把他叫去狠狠骂了一顿，说：“你就不会忍着点吗？现在有共产党在捣乱，大敌当前，你起什么哄？”

马励武却说：“委座，不是学生不听他的，而是他想挟天子令诸侯，所以，我就不服气，他打过什么仗？”

蒋介石：“你呀！这样吧，你到峄县去吧，把快速第一纵队也交给你，不过这次你只许赢！快速第一纵队是经国一手操办起来的，你明白吗？”

马励武说：“学生明白，学生一定不负校长的栽培！”

马励武果然不负师之所望。在部队行进时，凭着自己精良的武器装备与训练有素的队伍，不但敢于冒进，而且敢于在忙中偷闲！

马励武骄横自恃不服上司，更不惜下属。当时，在二十六师士兵当中曾流行这样四句打油诗：

要吃苦，就跟马励武；

三月不发饷，还得当二百五。

副官的内人，他纳做情妇；

战斗一打响，他第一溜之乎。

那日下午，马励武在师部与官员会餐后，把作战参谋马虎叫至面前，详细询问过战况，迅速作出了近一、两日不可能有战斗的结论，之后他又把副师长曹玉珩和参谋长郑辅增叫至密室，将指挥权交托二人，自己要去峄县“办事”，二人听后，大惊。如此大事，他们二人何以能担当得起？马励武安慰道：“两位仁兄，请放心！如有差错，我马某一个人承担，到时，我去委座那里请罪。”

副师长曹玉珩和参谋长郑辅增哪里敢抗命。马励武是他们的上司不说，最关键的是马励武与蒋介石的师生关系非同一般。

他们不愿意为之，而必须为之。

他们脸上无形中都流露出颇为为难的神色。马励武见状，心里有些不快，但脸上仍挂着笑容，他走在两人中间，双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这样吧，我给三十三军军长李玉堂打个电话，他同意了我就去，他不同意我就不去，这行了吧！”

曹、郑二人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李玉堂不会不同意，这不过是马励武走走形式而已。

果然，电话中一说，李玉堂同意了他的请求。

马励武和两位副手打了打手势，纵身一跃，跳上了吉普车。一阵马达轰鸣之后，扬长而去。

马励武是去峄县会那个唱京戏的艳红的。

到峄县后，他首先到三十三军军部李玉堂那里，当面汇报了前线的部署情况，之后说：“李军长放心，我二十六师和快速第一纵队只等共匪陈毅来犯了。”

李玉堂听后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马师长就回去休息吧。今天京戏团到峄县演《风波亭》，马师长是京戏迷，可以去看看哟，那个叫艳红的女子也来了。唉，对了，经国来电话询问第一纵队的状况，我代你回话，说快速第一纵队与你在一起，没问题，他心里是担心他的一张王牌哟。”

马励武：“是啊，第一纵队是大公子的心肝。这样吧，玉堂兄，你给经国兄回电时，多美言几句吧。”

李玉堂：“那是自然。”

马励武：“好了，李军长，兄弟我去看戏喽。”

李玉堂：“回头见。”

马励武果然有雅兴，去看《风波亭》了。

1月2日22时，陈毅司令员一声令下，左、右2路纵队发起攻击，山野、华野各部全线出击。

整编二十六师与快速第一纵队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他们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防备，纷纷仓惶应战，但因无人指挥，一经接战，便乱如牛毛，溃不成军。

华野右路纵队向四马寨、石城崮进击。左路纵队向卞庄进军。

峄县，二十六师后方指挥部礼堂。

《风波亭》正在演出。马励武聚精会神地坐在软包厢内，一面品茶，嗑着瓜子儿，一面与陪他的舞女闲聊。

这时，他的副官纪朝声来到他的面前，贴着他的耳朵悄悄地说：“师座，三十三军军长李玉堂来电话说，前线打起来了，二十六师和快一纵腹背受敌，让你快些回部队去。”

“电话挂了吗？”马励武“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

纪朝声胆怯地答道：“没有，李军长还在等您接电话哪。”

马励武急忙从座位内走出，然后径直地朝门口走去。

走到电话处时，电话里早已是哑然无声了。

电话线路已被炮火炸断。

22时，战斗一打响，二十六师和快速一纵就失去了统一指挥。马励武不在前线，各旅团互不配合，各自保存实力，但到头来谁也保存不了自己的实力。士兵们晕头转向，指挥官不知所措。

左路纵队在陶勇和叶飞两部的密切配合下，于当夜包围了卞庄守敌1个团，切断了整编二十六师与整编三十三军的联络；右路纵队在鲁中军区司令王建安、政委向明、鲁南军区政委傅秋涛、副司令员郭化若的统一指挥下，在战斗打响之后，切断敌向峄县、枣庄的退路，阻击峄县枣庄来援之敌。下午又攻向城，割断第一六九旅与第四十四旅的联系。歼灭傅山口地区之敌第四十四旅，切断整二十六师的退路，控制了峄县、枣庄一带敌人来援阵地，使整编二十六师师部所在地马家庄处于左、右纵队攻击的箭头之下。

3日早晨，经过一夜激战，山野、华野左、右2路纵队已歼灭整编二十六师所辖两个旅大部。第一快纵亦被挟围在陈家桥、贾头、作字沟的狭小地域中。

上午8时，陈毅、粟裕、张云逸、陈士榘、邓子恢、张爱萍、谭震林、黎玉、刘先胜以及各师、纵指挥召开军事会议，决定歼灭第一快纵。

此时，室外天气阴转雨，且雨中夹带着盐粒般大小的雪花。雨雪交加，寒风刺骨。山野、华野左右2路纵队指战员踏着雨水泥浆，英勇杀敌，而快一纵的坦克、汽车则陷在了泥沼之中。

陈毅：“哈哈，天助我也！”

既落重围，又遇恶劣天气，整编二十六师和快速一纵是准备撤了。

10时，对面阵地上的二十六师主力开始撤离。华野左、右2路纵队立即发动攻击，将快速第一纵队和第八十旅大部歼灭于陈家沟以西地区。此刻，敌坦克、汽车、炮兵和步兵混杂在一起，混乱不堪地向西涌逃。

道路泥泞，加之道路已被左、右2路纵队的先头部队挖断，并设置了陷阱，整编二十六师和快速一纵的汽车、坦克突然间变成一堆废铁。左、右2路部队实施猛烈追击、侧击、堵击。

此刻，坐在坦克里指挥撤退的曹玉珩和郑辅增仍在拚命命令坦克向外突围，向左右射击。

陶勇站在雪地里命令部队说：“短兵相接勇者胜，采用近距战斗，用炸药包、手雷、集束手榴弹炸坦克，用燃烧手榴弹和秫秸烧坦克。”

左路纵队战士冒着雨雪，顶着寒风，穿着湿透了的棉衣，手抱着各式武器，冲入敌阵。

王建安命令部队说：“砸烂它，让它成为废铁。”

右路纵队战士也纷纷冲上前去，用手榴弹炸坦克，有些战士甚至爬上坦克，用铁锹、镐等工具砸坦克电台天线、外壳、链条，使陷在泥沼之中的坦克成为聋子、瞎子、瘫子。

下午3时整，除曹玉珩和郑辅增率7辆坦克夺路逃出外，整二十六师和第一快速纵队三万余人全部被歼，师长马励武被俘。枣庄和峄县来援之敌被击退，整编三十三军以一部兵力至横山一带稍作骚扰后就南撤了。

至此，鲁南战役第一阶段宣告结束。

蒋介石得到第一快纵被歼的消息后，气得简直快要吐血，“啪”地一声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娘希匹，娘希匹，薛岳是个蠢才，老子一点血本全让他给拼光了！”

1月9日晚，攻打峄县的战斗开始。

粟裕率部分精干人员组成轻便指挥所，到峄县、枣庄前线指挥作战。

10日晚6点10分，总攻开始，何以祥第八师率部在炮火开路后，采用连续爆破的形式首先攻破南门，缴获了7辆坦克。这个口打开后，后续部队紧跟先头部队进城，及时地投入巷战。

晚8时15分，第九师及二纵第四师第十团，在城内部队策应下，由东门及东北角突入城内，两路部队夹击，激战至11日凌晨1点，全歼城内守敌。

在围攻峄县的同时，粟裕命令，第一师主力对枣庄之敌发起进攻，并以少量兵力监视齐村、郭里集之敌，保障枣庄主力两翼的安全。

11、12两日，一师消灭了从郭里集向枣庄收缩的敌2个营，肃清了枣庄、齐村外围之敌。

13日，粟裕为使第一师集中精力攻克枣庄，调第一纵队第一旅替换第一师部队围攻齐村。

第一纵第一旅担任攻歼齐村任务后，迅速部署兵力，于13日晚进占齐村外围，14日18时开始实施炮击，并进行连续爆破，炸开了大围子的石砌围墙和东南方的大碉堡一座，其后，又炸开东门门楼。

15日，齐村守敌利用有利位置多次向攻城部队反击，一旅官兵团结一致，共同对敌，多次打退了守敌的反攻击。

黄昏，一旅向敌第一一三旅及第三三七团2个指挥部的敌人发动总攻，激战至凌晨3时，将守敌全歼，生俘其少将旅长李玉堂，少将副旅长李朴全，共2500人。

20日，陶勇部攻占中兴，全歼守敌，俘敌师长周毓英。

至此，鲁南战役结束。此役共歼敌2个整编师，1个快速纵队，共计五万三千余人。缴获坦克24辆，汽车470辆，各种火炮200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