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中兴

明宪宗朱见深当皇帝时只有 18 岁，却宠爱一个年已 35 岁的万贵妃。万氏为人机警，善于迎合。朱见深即位不久，立吴氏为皇后。吴后看不惯万妃擅宠骄横的样子，利用自己“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份，挑了万妃一个错，将她责打一顿。朱见深大为恼怒，废去吴后的皇后封号。万妃此后愈加霸道。她自己生的孩子夭折了，此后不再怀孕；其他妃嫔宫女有孕，她就使坏心眼， 硬教她们喝一种药汤，喝过以后，就导致坠胎流产。万妃的父亲万贵，兄弟万喜、万通、万达都当上了锦衣卫的高级军官。这班外戚贪得无厌，他们利用职权，搜罗一些制作奇巧的小玩艺送进宫廷，讨取欢心。同他们有勾结的宦官迎合朱见深、万贵妃的意旨，把国库中的金银财宝大量回赐给他们。给万家运送这些金银财宝的车辆，络绎不绝地行驰在京城的大道上。大学士万安厚着脸皮自称是万贵妃的“侄”。万贵妃的父亲万贵原先不过是县衙门的一个小吏，万贵妃正愁自己家门阀不高，也乐得认了这个“侄”。其实，万安是眉州（今四川眉山）人，万贵是诸城（今山东诸城）人，两个“万”家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万安攀上这门高枝，在宫廷有了内线，从此官运亨通，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宪宗朱见深对特务活动特别有兴趣。他宠用一个狡猾机敏的太监汪直，

专门为他当“包打听”，抓到臣民一点过失，就严加责罚，甚至弄得当事人家破人亡。从朝廷命官到一般百姓，人人自危。杨泰杨勰父子被仇家诬陷， 杨勰跑到北京找姐夫董序求助。董序在礼部当个小官，找到汪直手下的太监韦瑛，求他设法解救。韦瑛一边向董序、杨勰勒索大量钱财，一边密告汪直： “杨泰杨勰父子杀了人，带了大笔钱财来京师，想贿赂有关官贝，逃脱罪责。” 汪直立刻派人把杨勰、董序抓了起来。他们抄了董序的家，想找出那“大笔钱财”。杨勰随身带的钱，早已被韦瑛勒索干净，抄家的人一无所得。他们严刑拷问杨勰，逼他说出“藏”钱财的地方。杨勰被拷打得死去活来，只好胡乱招供，说钱藏在叔父杨仕伟家里。杨仕伟是兵部的一个小官。韦瑛半夜里带领一帮人闯进他家里，把他捆绑起来审讯，并当着他的面，拷打他的妻子，逼问藏钱财的处所。翰林陈音住在杨仕伟的隔壁院子里。他爬上墙头， 目睹了这场暴行，气愤得高喊道：“你们擅自侮辱朝廷命官，难道不怕国法么！”这帮人都是汪直主管的特务机构西厂的成员，有恃无恐，气焰嚣张， 反问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不怕西厂么！”后来，杨勰在牢中被迫害致死， 杨泰被斩首，杨仕伟、董序都被贬了官。

除了宠妃、外戚、宦官以外，宪宗朱见深身边还有一批佞悻小人，妖僧

妖道。江西布政司使李孜省因贪赃事发，本当革职为民，但他学过五雷法、扶鸾术，擅长画符念咒，讨得朱见深的欢心，反而连连升官。他在扶鸾时， 装神做鬼，假传神意，说是：“江西人赤心报国”。朱见深居然也相信这“乩仙”的胡言乱语，委托李孜省向他推荐江西人为官。李孜省借此广收贿赂。不少江西籍的人买通李孜省，青云直上，有的甚至当上了宰相。朱见深笃信邪法巫术，封了 240 多个道士当“真人”，780 多个西番和尚当“法王”、“国师”、“禅帅”。这些妖僧妖道在京城里锦衣玉食、作威作福，把偌大一个北京城闹得乌烟瘴气。

朱见深当了 10 多年皇帝，却总没有一个儿子。有一次，太监张敏为他栉发。他对着镜子，长叹一声：“人都要老了，还没有一个儿子！”张敏朝他跪下，说道：“奴才死罪！万岁已经有儿子了！”未见深吃了一惊，忙问： “朕的儿子在哪里？”张敏回答：“奴才把事情说出来就活不了，万岁可要为皇子做主啊！”

原来，明军在征讨贺州（今广西贺县）的少数民族时，俘获了一个少数民族土官纪父贵的女儿，把她送进宫里。她知书识字，被分配到内藏（宫内库房）当保管。朱见深有一次偶然到内藏走一走，看上了这位蛮族少女，使她怀上身孕，自已随后却把事情忘了个干净。万贵妃对这类事却特别警觉。她派宫女去查问，想施展故伎，强迫流产。宫女向万贵妃扯了一个谎，说那不是怀孕，是得了痞病。蛮族少女躲过万贵妃的魔掌，生下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后来的弘治皇帝朱樘（音 chēng）。她不敢抚养这个孩子，叫守门太监张敏将孩子溺死。张敏没有按她的话做，而是把孩子藏起来，秘密抚养。朱见深的废后吴氏知道这件事后，也偷偷地帮着照顾哺育这个可怜的小孩。

朱见深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喜出望外，立刻派人去接儿子。孩子的母亲搂抱着亲生骨肉，泣不成声，嘱咐他道：“我儿一走，我就活不成了。你看见穿着黄袍子，长着胡须的人，那就是你父亲。”她给儿子换上小红袍，长久目送着他坐上小轿子，去认自己的生父。朱樘这时已长到 6 岁，一直没有剪过胎发，长长的头发披散到地面上。朱见深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膝上，亲切地抚摸，久久地凝视，高兴得流下眼泪，连声说道：“这是朕的儿子，长得真像朕。”万贵妃得知此事，又气又恨。不久后，朱樘的生母纪氏突然死亡，张敏吞金自杀。

成化二十三年（1487 年），朱见深去世。朱 樘继承帝位，史称明孝宗。那年，他 18 岁。这位血管里流淌着蛮族血液的青年皇帝，颇有一股励精

求治的精神，推行了一系列比较开明的政策，历史上称他在位的 18 年为明朝的“弘治中兴”时期。

明孝宗朱樘一即位，就采取断然措施，处理了聚集在宪宗朱见深身边的那些外戚、宦官、佞悻、僧道。他在宫中找到一个小竹箧，里面装的是一些奏疏。奏疏里面谈的尽是一些“房中术”，署名都是“臣安进”。这个“安”，就是那个在万贵妃跟前称“侄”的万安。万安已 70 多岁了，官居宰相。朱樘命令太监怀恩带上这些乌七八糟的奏疏，到内阁去当面斥责万安。怀恩指着那些污秽的文字，问万安：“这是大臣干的事么？”万安伏在地上，脊背上冷汗直淌，答不出话来。怀恩又把其他官员揭发万安问题的奏章念给万安听。这些奏章击中万安的要害，他只得哀求恕罪，但却没有一点

想辞官的表示，真有那么一股“笑骂任你笑骂”的无耻劲头。怀恩念完奏章， 走上前去，摘掉万安的牙牌，告诉他：“可以走了！”牙牌是象牙制成的版片，上面写着官衔，是官员身份的标志。

怀恩摘掉万安的牙牌，是在告诉这个老官迷，“你别想再当官了！” 孝宗朱樘还规定，除了早朝以外，午饭后，还要举行午朝。每天请

有学问的大臣向皇帝讲解“圣贤经旨，帝王大道”。这些规定的目的，是使皇帝用更多的时间处理政事，接触政府官员，这样，就可避免皇帝受到宫中的妃嫔、宦官的不良影响。

明朝的法律是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时代制定的，以后又增补了繁多的条例。朱樘对条例进行整顿，选择了 290 多条与律并行。这样做， 有利于加强法制。他所任用的执法官吏比较贤明公正，一扫宪宗朱见深时代特务横行的恶劣风气。于谦的女婿朱骥是朱 樘时代的锦衣卫使，朱骥在审理大案时，十分谨慎，从不轻易定人死罪。朱骥的后任牟斌，也保持了这种“宽仁”的作风，挽救了许多被诬陷入狱的人的生命。朱 樘的皇后张氏，经常为娘家兄弟索要财物田庄，纵容他们为非作歹。明代著名文学家李梦阳，当时任户部郎中，上疏揭发张后弟弟寿宁侯张鹤龄的不法行为。张鹤龄抓住疏中“陛下厚张氏”一句话，诬蔑李梦阳对母后大不敬，罪当斩。张后的母亲金夫人哭着向朱樘告李梦阳的状。朱樘不得已，下令锦衣卫逮捕李梦阳。李梦阳在狱中得到牟斌的关照，不久即被释放。金夫人又多次纠缠朱樘，朱樘再也不理会她的无理要求。有人建议处李梦阳以杖刑，好让金夫人解解气。朱樘透他们的用心，说道：“你们是想叫我把李梦阳杖毙。我怎么能枉杀正直的臣子来让自己身边的人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