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寿其因

卡夫卡小时候是个“英俊少年”,他和他三个妹妹与他父母一样都有一个结实而强壮的身体。但卡夫卡从小就养成了爱看书的习惯,常常看得很晚, 以致影响睡眠和功课,当家长们不得不进行干涉时,却使这敏感的孩子感到不胜悲伤。后来潜心于创作,睡眠时间少了,头痛、失眠纠缠着他,有时不得不因此中断创作。而中断创作对他又是最痛苦的事情。所以有一天的日记里他这样叹息道:“完全的停顿,无穷的折磨。”①这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上所述,他内心里还得充当一个全副武装的“斗士”,既要对付那个他想摆脱而始终摆脱不了的职务给他造成的焦躁,又要忍受他不愿摆脱而不得不摆脱的婚事对他的“撕裂”。于是,精力在创作和职务上的过度消耗, 精神在几重矛盾的折磨中过度损伤:卡夫卡那天生健康的身体垮下去了!1917年 8 月 9 日,在他几个月内写出了一系列短篇名作之后,他终于被当时那至命性的肺结核的病魔缠住:他咳血了!然而,这个中了缪斯的神矢再也不能自拔的男子,却依然不听生命的“黄牌警告”,在同年的 10 月 21 日至 23 日他竟一连写出了三个短篇小说。患病后,他仍未辞去保险公司的职务,只是断断续续告假疗养。这期间,他的创作旺盛力并没有随着生命的危机和生命力的衰退而减弱,数量和质量都不减当年。这几年内,他不但继续写完长篇小说《诉讼》(1918),写出了另一部长部《城堡》(1922),而且继续写出了大量的短篇作品,如《普罗米修斯》(1918)、《一只狗的研究》(1922)、

《饥饿艺术家》(1922)和那封有名的长信《致父亲》(1919),以及大量的具有文学价值的《致密伦娜书简》(1920——1921)等。与他的创作成反比的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到 1922 年不得不办理退休手续。此后,直到 1924

年 6 月去世,卡夫卡除了写出《地洞》和另两个短篇外,就没有能写出更多的东西了!他的生命终于放完了强光。这时候——1923 年 12 月,卡夫卡才让一位名叫多拉·迪曼特的女性接近自己,以同居方式,让她陪伴自己离开人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卡夫卡的全部作品都是他自觉地用一个男子的健康和一切“生之欢乐”换来的。这一点他自己的日记写得很明白:

我没有学到半点有用的东西,与此有关,我却让自己的身体给毁了。此事的背后可能掩盖着一种打算。我不想让一个有用而健康的人的生之欢乐来左右我的方向。似乎疾病与绝望也丝毫改变不了我什么!①

① 卡夫卡:1915 年 2 月 7 日日记。

① 卡夫卡:1921 年 10 月 17 日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