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木尔的短篇小说
在阿拉伯现代短篇小说家中,马哈茂德·台木尔(1894——1973)占有最显赫的地位,他曾把自己比作一位多情的恋人,把全部身心都交给了小说。他是唯一在小说领域奋斗不息的小说家,代表了埃及现代短篇小说的产生、发展和成熟。他的创作不但数量多,而且题材广泛,社会包容量大,艺术上也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因此被誉为“阿拉伯现代短篇小说大师”,“埃及的莫泊桑”。有的评家说,他的功劳是“几乎将读者从单纯消遣转向艺术欣赏”。文坛主将塔哈·侯赛因在台木尔当选埃及阿拉伯语言科学院院士时,曾赞扬他为阿拉伯小说艺术“打开了大门,铺设了道路”,认为他完全有资格被称作“世界性作家”。
马哈茂德·台木尔出生在一个著名的文学世家。父亲艾哈迈德·台木尔
(1871——1930)是著名人文学者,典籍收藏家。姑母阿依莎·台木莉娅(1840
——1902)是著名女诗人。哥哥穆罕默德·台木尔(1892——1921)是阿拉伯现代小说和戏剧的先驱之一。在家庭浓厚的文化环境和优越的物质条件下,马哈茂德·台木尔积累了丰富的文化知识。他与兄长合办家庭小报,家庭舞台,较早投入文学艺术实践,成功地发掘出艺术创造潜力。
马哈茂德·台木尔曾在高等农业学校学习。二十岁时患伤寒被迫辍学, 去欧洲疗养。在瑞士、法国的两年多时间内,遍读法、俄等国小说家作品, 深受欧洲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影响。欧洲之行,奠定了他走现实主义创作道路的基础。与此同时,他也较多地受到阿拉伯旅美派作家的影响。阿拉伯古典文学,特别是《一行零一夜》的故事,也给他提供了丰富的艺术营养。
台木尔的文学视野是广阔的,艺术工掘是多方面的。从 1925 年出版第一
部短篇小说集《朱穆阿谢赫》开始,到 1973 年逝世,总共发表了七十部作品, 其中长篇小说十一部,剧本十六个,游记和散文集各四部,各种论著十一部。其创作的主要成就在小说领域,特别是短篇小说,他前后共写出约四百余篇短篇小说,出版了至少二十五个集子。最著名的集子有《朱穆阿谢赫》(1925)、
《米特瓦里大叔》(1927)、《小法老》(1939)、《粗唇》(1946)、《魔女》(1942)、《新年快乐》(1950)、《我是凶手》(1961)、《今日之女》(1971)等。
台木尔曾多次获奖,其中有阿拉伯语言科学院小说奖(1947),国家文学奖(1950),巴黎瓦夫·哈利文学奖(1951),埃及国家文学表彰奖(1962), 科学艺术勋章(1963)等。其小说作品已译成世界多种文字。①
台木尔从本世纪第二个十年中期开始发表作品。他早期的作品多数带有幻想、伤感的成分,如《失望之泪与希望之吻间的爱情》,《悲愁的爱》, 以及《往昔》等,这些小说社会内容较少,主要表现主人公的纯情和愁绪。这一阶段不算长,可称为浪漫主义阶段。
1919 年埃及人民的反英爱国斗争,把作家推到争取民族独立和社会解放的浪潮中,台木尔创作中的浪漫主义基调很快就被现实主义倾向所代替。但沿着现实主义道路前进时,并未将浪漫主义完全丢弃,五十年代发表的《通往爱情之路》、《五毛钱一个吻》、《打情郎》、《灵魂的呼唤》等,浪漫主义的气息仍然很浓。后来的创作实践表明,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台木尔愿意尝试任何方法。
台木尔虽然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但能把目光投向社会底层。从二十年代起,他笔下的劳动者的形象就逐渐多起来。这些形象一般都很真实,性格纯朴,十分感人。他们或者象征着某种社会悲剧,或者体现了一种生活启示。在 1925 年发表的第一个短篇小说集中有一篇名为《朱穆阿谢赫》的作品,情节虽然比较简单,但那位看场院的老伯却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故事是通过一位青年回忆叙述出来的。这位青年小时侯常去农村,认识并喜欢上了那位会讲故事的老大爷。读者从这位老人形象中似乎可以感到一个民族的沉重与悲哀。
人道主义是台木尔最珍视的价值。他认为人道主义是“人类的本质”、
① 台本尔作品从 1957 年超陆续介绍到我国。我国先后出版《二路电车》(1963)《台木尔短篇小说选》(1978)等作品集
“人类的心灵”,是一种“精神力量”,应成为人类不变的特性。在《小耗子》、《萨哈露勒妈妈》、《人》、《让我们开始生活》、《布图努斯》等作品中,这一价值被艺术地展示出来。
《小耗子》的主人公是一个不满七岁的小女孩。她没有父母,没有名字, 只被女主人呼作“小耗子”。台木尔在这篇作品中注入了对小孤女的无限同情。这一同情又表现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她对她唯一的伙伴也在挨饿的真正的小耗子的同情。作者对环境的描写,对小女孩心理的刻画,都显示出了很高的水平。结尾部分写大火烧死了小耗子,烧死了恶老太婆,也烧死了小姑娘。这种处理具有强烈的心理震撼作用。
他很重视小说形式和技巧问题,早在四十年代,台木尔已经把许多现代派手法运用到自己的创作中了。他的长篇小说《克莉奥帕特拉在哈里里市场》
(1946),让古埃及女王和她的情人安东尼,以及大征服者帖木尔等,和现代人一起出席世界和平大会,明显地借用了荒诞派手法。短篇小说《小清真寺的长老》(1951)也有浓厚的荒诞派意味。
揭露宗教迷信是台木尔一贯的立场,早在《穆特瓦里大叔》(1927)那样的小说中,他已写过被迷信者奉为“圣人”的小贩怎样发疯,成为宗教迷信牺牲品这样的悲剧了。
台木尔很重视小说的戏剧性,这一特点在这一时期的创作中表现的尤为突出。他擅长以喜剧的风格写出悲剧的主题。他的不少小说写得都是笑中带悲的故事。
不断地发掘新题材,扩大小说表现空间,尽可能全面地反映社会现实, 是台木尔一生的追求目标。他借助短篇小说的灵活性、时效性提出了许多重大社会问题,例如政治投机者如何不择手段爬上高位(《沙良总督的姑妈》), 冒险家投机者怎样欺骗社会,追求私利(《人寿保险》,《彩票》),教权主义、封建传统破坏家庭和青年的幸福(《纳德日雅》、《去天堂》《捉小偷》),不合理的新闻制度怎样败坏着记者的职业道德(《成功》),这些作品都起到了社会警钟的作用。
台木尔在短篇小说创作上的巨大成就,往往使人们忽视了他在中长篇小说创作上的贡献。事实上即使不把他的短篇小说算在内,光凭他十多部长篇作品,他也足以在现代小说史上占一席之地。《拉吉布先生》(1928)写一个普遍人受招魂术的骗变为疯子,被送进精神病院。《废墟之间》(1934) 写一位摇摆于富家女子和平民女子之间的青年,遇到的家庭与爱情的悲剧。
《赛勒娃彷徨歧途》(1944)通过女主人公的回忆,道出了物欲对人生的腐蚀。《柔枝嫩条》(1958)以象征的笔法,反映石油问题造成民族内部矛盾和两代人的鸿沟。《再见,爱!》(1959)写一位陷予过去与现在、自卑与自傲、物质与精神矛盾中的姑娘,最终在爱情难题面前作出正确的选择。《蓝灯》(1960)以第一次大战为背景,探讨人在社会中的价值标准问题。《泥塑偶像》(1969)借助法老时代的故事,揭示把活人奉为神的历史荒谬性。台木尔不仅有丰富的创作实践,而且有一定的理论建树。他写出过《小
说艺术》、《小说与戏剧之研究》等专著。他认为写作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艺术家应是一个创新者。他强调生活对创作的重要意义,指出“小说愈接近生活,其作用愈大,影响愈深。”主张建立“从埃及环境中涌现的埃及文学”。他说:“我们处在复兴的起点,假如没有一种能说出我们的苦难,表达我们道德和感情,最真诚地描绘我们困难和环境的埃及文学,那是可耻的。”正
因为如此,他的作品成了半个多世纪埃及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