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是红军啊
这里讲的是红二军团的几位伤员化装成国民党官兵,寻找红军部队时同人民群众打交道,得不到群众帮助和支持,心中十分苦闷而又矛盾的故事, 从而可以看出人民群众对国民党军的痛恨,对红军的热爱。
1935 年,在一次战斗中,红二军团的张秀龙腿部负了伤,不能行动。组
织上决定把他留在离塔卧镇 20 里左右的一个村庄里。和他一起留下养伤的还
有第 4 师的两位营长唐金龙、李文清和团的青年干事刘月生。“同志,只要有我们在,就有你们在!”这是村里老乡们经常对这几位
伤员说的话。20 天过去了,在乡亲们的热心照料下,除了唐金龙外,其他 3 人的伤已经痊愈了。于是,他们归心似箭,无论乡亲们如何劝阻,都不能动摇他们寻找部队的决心。但是,周围都是地主武装,被敌人碰上了怎么办? 加之,唐金龙的伤还未好,行动不便,又不能丢下战友不管。思考再三,他们决定化装成国民党军,用担架担着唐金龙,欺骗敌人,蒙混过关。他们知道,红军是向西转移的,只要下定决心,战胜困难,总会追上部队。万一找不到部队,就到深山老林中去,拉队伍,打游击,无论如何要革命到底。
一天清晨,他们带着乡亲们给准备的干粮,同送行的人依依惜别,向西而去。这个方向是永顺、保靖。张秀龙扮成敌人的副官,走在前面。幸亏身边还有一件缴获的黄呢军大衣,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沿途,人们真的认为他们是白军,几次遇到地主武装,都未碰上麻烦。有时还受到敌人的优待, 甚至有时还向敌人发通脾气。这样,他们尽管安全,却很苦恼。人民群众望而生畏,不敢也不愿接近他们。向群众打听红军的消息,群众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有次,太阳刚刚落山,他们到了一个村庄,打算问一下路再走。正好迎面来了几个年轻人,身着破衣,赤着脚,扛着扁担,往村头走。可一见他们这几个白军打扮的人,扭头便走,绕过几座房子,便不见踪影了。
在村西头,他们找到一个孤苦伶仃的老汉。一进门,老汉就不停地说: “长官!你们该去庙宇祠堂,这里太脏,实在对不住几位!”
几位伤员明白这位老汉不愿意理会他们,这使他们回想起了早上的另一件事,他们费了许多口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人带路,可是刚走了几里路, 此人就借口小便,乘机溜走了。
唉!化装成国民党军真是面目可憎,人见人恶,更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寸步难行啊!他们真想把这身老虎皮扔进粪坑里。但是为了安全, 为了找到部队,只好忍辱负重把这种强烈的冲动压在心底。
晓行夜宿,四位伤员总算到了永顺县境,栖身在一个小村庄里。房东是户贫农,全家 5 口人,4 间破烂的茅草房,分前后两间,中间是一个小院。伤员刚来时,还不时听到小孩喧闹,大人说笑,院子里还不时有人走来走去。可是,待伤员们一住下,这一切都销声匿迹了,只有一个 40 多岁的家长同他们打交道。伤员们要煮饭,缸里没有水,想借水桶打水,老乡磨蹭半天才拿出来;想找碗筷,碗橱里空空如也。向老乡借,老乡便冷冷带愤然地说:“不是前几天教你们当兵弄毁了吗?现在到哪里去弄!”
听了这句话,伤员们好像莫名其妙,但立刻也就明白了——原来前些日子白军在这里,糟踏过这里的老百姓。这些事一方面使伤员感到不便,一方面又使伤员们内心感到快慰。乡亲们永远是心向共产党,心向红军,背向国民党,背向白军。他们决心亮明真实身分,并向房东打听红军的去向。
吃过晚饭,伤员们把老乡请来,先拿出一串铜钱,作为做饭的柴火费。接着,伤员们便和房东聊家常似地攀谈起来:
“老乡,这里来过红军没有?” “来过。”
“国军呢?”
“也来过,前几天才走。” “老乡,你看是红军好,还是国军好?” 他连着“嗯”了几声,回答道:
“我们是种田人,不管它谁好谁坏,只求有口饭吃就行
伤员们又问起他家的生活状况。他虽然很谨慎,但还是露出了底细。原来他家只有 3 亩田,土地革命中分得了 7 亩,现在又被地主收回去了。这些情况,使伤员们心里更加有底,于是他们便把藏在心里的真情话说了出来:
“老乡!你真的以为我们是国民党军吗?”
这句话,使房东惊愕了,睁着大眼紧盯着几位伤员。“不,我们真的是红军呀!”
老乡一时显得很激动,似乎要讲什么,但马上又面无表情,欲张的嘴又闭拢了。当时,斗争很复杂,常有白军伪充红军,刺探军情和进行其他破坏活动的事发生,这不能不使人民群众擦亮眼睛,时刻提高警惕。
“我们受了伤,在群众家里刚养好,现在去寻找部队,你知道红军去哪里了吗?”
他们原来以为说出真相后,老乡一定会满心欢喜,热心相助的,谁料并非如此。忽然房东站起身来说:“我们种田人,只知养家糊口,想过安生日子,不管红军、白军,也不知红军的去向。”
房东绷着脸,说时间不早,要去睡觉了。这使红军伤员们感到尴尬,只好态度和善又十分友好地请老乡再坐一会,并恳切地说:
“乡亲呀,我们真是红军啊!”
房东只好勉强坐下了。红军伤员们撩开衣服,露出刚痊愈的伤口,又指着一旁的担架,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可房东仍是不说话,只是用眼睛反复地扫视着这几位有点可疑,似乎又可信的人。
突然,房东转眼盯着伤员们那简单的行装。不知什么时候,包裹开了口, 恰好露出顶红军的八角帽。房东睹物生情,眼睛一亮,喜形于色地喊道:“同志!你们真是我们朝思暮想的红军啊!”
房东快步跑出门,把老婆、儿子、儿媳、小孙子都领了进来。刹那间, 小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洋溢着节日般的喜庆气氛。大人忙着赔不是,并问候苦辛,还诉说红军走后,白军到此抢掠和欺压村民的罪行。小孩也爬到红军伤员的肩头,亲切地喊着“红军叔叔好!”女主人还忙着生火做饭,像对待客人一样招待红军伤员。
接着老乡又高兴地对红军伤员说,贺龙的红军部队就驻在西边不远的毛坝,离这里不过 50 多里,前几天还刚刚打了一个胜仗。这位房东,当夜又为红军伤员赶赴毛坝送信。第二天下午,在老乡的帮助下,红军伤员们终于又回到了离开月余的部队,重新开始了紧张、残酷,而又愉快的战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