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粉碎敌人的进攻

1942 年 10 月,游击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人数已超过 15 万。最高统帅部决定改建更大规模的军队组织——兵团。每个兵团指挥几个师。这时已有了两个兵团,管辖 5 个师,还有 3 个师直属总司令部,部队改名为南斯拉夫人民解放军。11 月初,统帅部最大一次集中了兵力,解放了西部重镇比哈奇,使它成为这片解放区的中心,人们称它为“比哈奇共和国”,德国人则称之为“铁托国”。它占了南斯拉夫领土的五分之一。

解放了的比哈奇人民载歌载舞欢庆胜利。在最高司令部里,铁托跟指挥解放比哈奇的科斯塔·纳吉等人交谈,决定向设在莫斯科的“自由南斯拉夫电台”去封电报,嘉勉参加战斗的英雄。正当他们说笑时,莫沙·皮雅杰赶到了,隔老远他就嚷起来:“什么英雄?土匪!偷人家的东西。”铁托郑重其事地问道:“什么土匪,扬科大叔?”

“科斯塔手下的人把我的马给偷了。”

铁托大笑起来,他望着皮雅杰,只见他全身上下一身新,新衣、新靴,还有一顶新军帽。铁托说:“你可是一身新,不是从科斯塔手下偷的,谁又会给你这一身?你的马被偷了,你又怎么来的?”

皮雅杰的马确实被“偷”了。战士们在一所房子前看到一匹配着漂亮鞍子的马,以为是敌人的,就牵走了它。后来弄清楚了,又还了他另一匹马。“扬科大叔”不满意,对铁托说:“他们还把我的钢笔拿走了, 我的笔放在桌上,不翼而飞,这是为了贿赂我,给了我这身破烂。”铁托哈哈大笑起来。指挥部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比哈奇的解放对整个解放战争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1942 年 11 月26 日,在这里建立了统一的政权——人民解放委员会。人民政权同军队合作,为前线组织生产和供应。同时统一阵线在这里还举行了几个重要的会议:南斯拉夫民族解放反法西斯大会,妇女反法西斯阵线代表大会, 军医代表大会。全国民族解放运动最有名的代表人物都到比哈奇来参加了会议。南斯拉夫共产党领导的抵抗运动声名日盛。

德国人决心再发动一次攻势,消灭解放运动。

经过两年的战争磨炼,南斯拉夫人民解放军和游击队已经获得了丰富的经验。最高统帅部分析了敌人的战略意图。这一次攻势与前几次不同,它不是仅仅围绕消灭最高统帅部的行动,而是企图一举消灭整个解放运动的作战集群和最高统帅部,直至扫清一切敌对行动。最高统帅部制定了自己的战略计划:避开正面冲突,将队伍转向山区,使敌人不利于发挥机动作战能力。全国各地的游击队要日夜出击,破坏敌人的交通、通讯和后方卫戍部队,人民解放军的各个师严阵以待,伺机从敌人手里夺取几处战略要地。这意味着,将战争的主动权逐渐掌握在自己手里。

铁托亲率第 2 师占据普罗佐尔,消灭了意大利一个师,缴获了它的

全部装备。尤其重要的是第 1 师攻占了马连克,另一个师沿伊莫斯基—

—德雷日尼察一线切断敌军通路,第 7 师和第 9 师迅速赶来与这几个师会合准备渡过奈雷特瓦河继续向前推进,扩大战果。但是这个意图未能实现。四千多名伤员和八万多随军转移的难民,给部队的行动造成了巨大困难。游击队绝不愿意将伤员视为包袱弃之不顾。他们知道,将伤员

留下来,他们的命运将会怎样。德国人不承认游击队的伤员是战斗人员, 因此游击队把抢救伤员视为每次战斗的一项任务,这不仅对伤员是种安慰,对作战部队也是种鼓舞。人人都知道,为祖国而战的人,人民军队不会把他弃之不顾,而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拯救他们。这是南斯拉夫游击队作战的一个重要特征,有时为了拯救一名伤员,甚至牺牲了两三个战士。铁托高度赞扬这种同志间的友爱精神。

在奈雷特瓦河谷和拉马河谷的战斗进行了一个多月时间。长期的疲乏和饥饿使得许多战士筋疲力竭。那一天,铁托跟着部队渡过奈雷特瓦河途中,他看见一名战士靠着枪坐着,头垂到胸前,好像睡着了。铁托走近去,对他说:“同志,全都走了,我们是最后一批人了。”战士没有回答,铁托碰了碰他的肩膀,他倒下了,铁托弯腰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战士已经死了。他也许就是这样又累又饿,坐下休息后就再也起不来的。

难民的队伍在日益增大,近 10 万人跟着军队在行动。解放区的房子被敌人烧得差不多了,一路上大多数难民在寒冷的天气只能睡在露天。而难民多半都是些体弱的老人、妇女和儿童。有时候,难民被敌人追上了,遭到的是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一支游击队在一个坑中发现了被敌人杀死的五十多具尸体。尸体堆中,他们发现还有一个生物在爬,那是个约莫一岁的婴儿,游击队员把她抱起来,交给一名护士抚养。他们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弗雅兹马,因为那一天他们听到苏联红军解放了一个叫弗雅兹马的城市。小弗雅兹马活了下来,意大利解放后她被送到了那里的一所盟军医院,后来她生活在贝尔格莱德。

为了拯救伤员和难民,铁托向莫斯科发了封求援的电报,他报告说: 十几万难民将饿死,从战争开始以来,我们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战斗了 20 个月⋯⋯斑疹、伤寒已在这里流行,我们没有药品。人们因饥饿像蝇子一样死去,然而他们并不抱怨。这些饥饿的人们为我们的战士拿出了最后一口面包,他们自己却像蝇子一样倒下了。他们贡献出了自己最后一双袜子、靴子和衬衣,而他们自己却在严冬赤着双脚。望你们尽力设法援助我们。

莫斯科回电,援助仍然无望。原因仍然是技术困难。“一旦条件许可,我们将尽力提供最急需的援助。难道你能怀疑这点吗?”

几周后,在游击队同德军和乌斯塔沙交换俘虏时,莫斯科对此表示了不满,铁托在电报中顶了一句:“如果你们不了解我们目前如何艰难, 而且又不能帮助我们,至少别妨碍我们。”这次交换俘虏游击队以两名乌斯塔沙要人换回了 30 名游击队员,其中包括了铁托的第二位夫人赫尔塔·哈斯(铁托此时已跟他的秘书兹登卡在一起)。

游击队仍顽强地努力,他们已作好了下一步战斗部署:伤员已集中到安全地带,奈雷特瓦河上所有的桥梁都被炸毁,以麻痹敌人,使其相信游击队不准备渡河。然后部队主力插到北方,迫使德军不能前进,其余部队迅速地、出其不意地突破奈雷特瓦河,实施反攻。

战斗按计划进行,反攻部队使用了刚缴获意大利人的 15 辆坦克和许

多大炮。德国人措手不及,被迫后退 10 英里。大批的人被游击队俘虏, 其中包括一名中校。当这名中校得知游击队的战车是从意大利人手中缴获的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喔,可爱的意大利人!”

德国人后撤之后,奈雷特瓦河对岸,意大利人派来的 15 000 名切特尼克以为游击队正在往北追击,无暇顾及他们。却不料,一天夜里,一支小小的游击队的突击队悄悄渡过河,仅仅 3 分钟,攻陷了他们的一座碉堡,迅速建立了桥头阵地,对岸整装待发的部队就着原已破坏,但还可利用的铁桥,铺上木板,冲过河来。到天亮时,切特尼克已溃不成军。对岸已被游击队控制。所有的人,包括伤员和难民都安全到达河对岸。这一战役使切特尼克从此一蹶不振。

过河之后,战斗部队立刻向黑塞哥维那和门的内哥罗推进。一方面发展自己的势力,一方面截断德国人去马其顿的通路。

德国人看出了游击队将给他们造成的威胁,因此,立刻组织了又一次攻势,即第五次攻势。

但是,这时盟军方面也看清楚了,南斯拉夫真正抗击德意侵略者的到底是谁。德拉扎·米哈伊洛维奇并不像他们过去认为的那么英勇,英国政府因而决定派一名观察员前往解放区。这名观察员是加拿大人威廉·琼斯。琼斯少校是在一个夜晚空投到利卡的。在最高指挥部,少校通知游击队,近期内,英国将派一个军事代表团驻最高指挥部。这时已是 1943 年 5 月中旬。

为了等代表团,最高指挥部在 12 个敌人师团的包围中一直坚持到最

后一刻仍未实施突围。当代表团的 6 名成员降落时,指挥部已设在战斗空前激烈的杜米托尔山。牛津大学副教授威廉·迪金上尉是这个代表团的团长。

最高指挥部随同主力部队终于突了围,但也遭到了很大的损失。突围过程中,一名抬担架的意大利俘虏逃跑了。德军从他嘴里了解到铁托在哪里。因此,铁托的周围遭到了德国人猛烈的炮击。在他旁边一颗炮弹爆炸后,他觉得胸部受到了打击,开始还以为是弹片击中了心脏。可是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似乎又没什么感觉了。他爬起来,察看周围。警卫员久拉倒在一边,已经死了;他的狼狗卢克斯也死了,它是在铁托卧倒后趴在铁托的头上,掩护了铁托被炸死的。这条狗是从德国人那里捉来的,铁托将它训练得很听话,它只听铁托用德语对它下的命令。

铁托来不及伤感,他站起来去捡他的自动步枪,觉得左臂麻木,却没在意。过了很长时间后,那只手越来越不听使唤了。他穿了件紧身毛衣,血凝结在里边,脱也脱不下。只见外套上有一个弹孔。这才明白, 他负伤了。他自己也记不清是过了一天还是二天,才有大夫来看他的手臂,那时手臂已经发紫了。他们后撤时,别人想帮忙扶他一把,却总是抓了这只受伤的手臂,抓一次痛得他冷汗直冒。铁托不得不一次次告诉他们:“请抓另一只手。”

英军代表团的斯图尔特也在这次战役中被打死。团长迪金负了伤。突破包围后,这些英国人不顾险恶的战争局势,竟然兴致勃勃地欣

赏起杜米托尔山及黑湖周围的风景来了。他们跟着最高司令部一起走, 经常看到铁托在行军途中不时弯下腰,挖一种草,放到嘴里嚼。英国人感到很奇怪,一位盟国军队的司令天天在吃一种什么草。不久,他们也尝到了饥饿的味道,就学着铁托一样也去挖草吃。英国人不太会辨认, 结果最终把肚子吃坏了,战斗期间,吃足了苦头。

主力部队冲出包围圈后,担任后卫任务的第 3 师才撤离战斗区。第 3

师在萨瓦·科瓦策维奇指挥下,掩护着几千名伤员撤退,行动极为缓慢, 如不迅速赶上主力,仍有被包围的危险。在此情况下,有些人向铁托建议,命令第 3 师将伤员隐藏好,迅速追上来。铁托心情十分沉重,他沉

默不语。第 3 师告急的电报一份接一份。同志们再度建议:在这种危急时刻,牺牲那些本来就没有生还希望的人,而救出几千名年轻的战斗部队,不能说是不人道。同志们的建议一次次提出,最高司令非拿出决断不可了。他说:“同志们,我作为最高司令、作为党的总书记、作为一个人,都下不了这个命令啊!”

英雄的第 3 师也不愿留下伤员不管,他们仍在顽强地拖着队伍前进。疲倦已极的战士们渡过苏捷斯卡河,略微松了口气,这里似乎一切都很平静,风景仍然是那么优美。当他们准备去林中扎营时,突然,从山上的暗堡里,德国人朝他们开火了。第 3 师中了埋伏。后撤和溃散都意味着死亡。此时此刻只有向敌人进攻才有一线生机。师长萨瓦·科瓦策维奇发出了命令。同时,他自己带头向敌人的碉堡冲去。一半的人被机枪射倒。战士们前仆后继,一共炸毁了 30 多个碉堡。就在部队冲到山顶时,

一颗子弹击中了科瓦策维奇的头部,师长英勇牺牲。他的侄儿,只有 14 岁的特拉龚也被打死。群龙无首,这场战斗是突然遭遇上的,部队顿时陷于混乱。德国人趁机跳出阵地,朝山下扑来。

山下是行动缓慢的伤员队伍。德国强盗开始惨无人道地残杀伤兵了。伤兵队伍中一名第 5 旅的战士正守护在他妻子旁边。他妻子的大腿被打断了,看着德国人朝他们冲过来,战士举起枪,他把一颗子弹打进了妻子的太阳穴,第二颗子弹打进了自己的太阳穴。

人民解放军在敌人第五次进攻中虽然遭受了严重损失,但是队伍却并没有因此而缩小,各个地区加入部队的越来越多。

最高指挥部得到一份情报,谈到意大利发生政变的事。报告推测意大利有可能不久会投降。铁托想到,如果意大利投降了,而游击队只在跟德国人周旋,那境内的意大利人就有可能携带武器逃跑。为了得到这批装备,铁托下令对波斯尼亚中部发动进攻。这一招果然是高招,对游击队后来的发展极为有利。

同一时期,铁托接到了莫斯科一封电报:由于高度集中的国际组织形势已同各国共产党进一步发展的要求不相适应,建议解散共产国际。南共政治局委员们代表中央复电莫斯科,完全同意这个建议。

也是同一时期,英国政府增派了一名准将参加驻最高指挥部的代表团,他是苏格兰人菲茨罗伊·麦克莱恩。

1943 年 9 月,意大利宣布投降。南境内 15 个意大利师解除了武装, 人民军队的装备得到大大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