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苏联人失分了
与苏联决裂后,形势依然是严峻的。第五次党代会显示了南共党内的团结,但是不能说苏联的影响一点作用也没有。就在大会开过后不久, 8 月 12 日发生了一起轰动世界的叛逃事件,那就是南解放军前总参谋长阿尔索·约凡诺维奇叛逃事件。
约凡诺维奇原是旧王国军队的一名上尉,战争爆发后,他参加了游击队,曾一度得到铁托的信任,而调至最高司令部任参谋长,直到 1946 年他离职去莫斯科伏龙芝高级军事学院学习。学习期间,他跟一名苏军将领的女儿有些瓜葛,而他在国内是有妻室儿女的人,苏联内务部接触了他。
约凡诺维奇是一个缺乏胆略和判断力的人,铁托后来对他的军事才能也是持怀疑态度的。战争期间,他对战胜德国人有疑虑。与苏联发生冲突后,他又怀疑南斯拉夫顶不顶得住实力远为强大的苏联的压力。他原先料想,第五次代表大会将促成事态的变化,会有人在会上唱反调。不料全党竟显示出空前的团结,于是他沉不住气了,便伙同他原先的党羽,总参谋部政治部副主任布兰科·佩特里策维奇和炮兵学院的弗拉多·达普切维奇上校策划出逃。
8 月 12 日夜间,这三名军官假称打猎,乘一辆汽车离开了贝尔格莱德,向罗马尼亚边境开去。他们先是在察克伐拉停留,寻找约凡诺维奇的一个表兄弟,此人是他军校的同学,他想找一些军官帮助他们乘坦克越过边境。但人没找到,便只好自己设法越境。他们到了一个叫索契策的国营农场,找到一个看门人,要他带他们去打野猪。看门人领他们到了一个边境附近的围场。天色已晚,他们命令看门人将他们领出边境。在靠近边境的地方,突然遇到一队巡逻的民兵。巡逻队发出口令,约凡诺维奇掏出枪来就打。对方在还击中打死了约凡诺维奇和看门人。另外两名军官在夜色中逃跑了。第二天佩特里策维奇在附近的村子里被抓住了,达普切维奇也在三周后被捉。这两个人分别被军事法庭判处 20 年徒刑。
这次事件,南方面认为有莫斯科在插手。就在事发的前几天,出席多瑙河会议的罗马尼亚外长安娜·波克就曾讲过:“几天之内,南斯拉夫的一切就会井井有条。”约凡诺维奇被打死后,她不再像先前那么活跃了。
但是,来自北方的压力是全面的。莫斯科加紧了对南斯拉夫的经济制裁。南斯拉夫国民经济投资的 95%是与苏联紧密相联的。但是 1949 年,苏联将它同南的贸易额降到了前一年的 1/8,即 600 万美元。其他东欧国家则干脆取消了同它的贸易。但是五年计划已经铺开,有些项目基建已经完成,只等候安装机器了,但是由于合同取消,这些项目不得不半途而废。通往南的交通线路也被中断,罗马尼亚停止了与南斯拉夫的铁路和邮政运输,匈牙利将交通和邮政减低到最低限度,阿尔巴尼亚除保留通邮外,中止了与南的一切交通。罗马尼亚还限制了南船只通过多瑙河的铁门,南船只不准进入黑海。
与此同时,军事方面的压力也加强了。南与匈、保、罗的边境处于紧张状态之中,这些国家都在向南边境调动军队,整师整师的苏联坦克
也在调动之中。当南斯拉夫在国内逮捕了几个为苏联内务部服务的旧白俄时,苏联政府立即向南政府递交了一份抗议照会。照会说:“苏联政府认为有必要声明,它不能听任这种情况的存在,它将被迫诉诸更有效的方法。”这种赤裸裸的威胁后面跟着的是真刀真枪,就在递交照会的当天,一个新的苏联坦克师进驻到离贝尔格莱德仅 45 英里的南罗边境。南斯拉夫的回答是,它将把所有在南的白俄和其他苏联公民递交苏联政府,递解回国。
为了不使铁托这种软硬不吃、桀骜不驯的独立精神在东欧集团中蔓延,也为了在世界舆论面前证明苏联的压服有理,斯大林决定在这些国家内挖出几个深藏的“人民敌人”,把他们与铁托扯上,以此说明铁托在国外广结党羽,有侵略扩张的野心。
斯大林的这一行动的最大受害者是匈牙利的外交部长拉伊克·拉斯洛。他被控告,受南斯拉夫指使,阴谋从事颠覆政府的活动。这是一起严重的冤假案,在刑讯逼供下,拉伊克“供认”了对他的一切指控,并“供”出了他是受南共的领导,而南共领导人铁托、兰科维奇等都是德国间谍。匈牙利从这一案件中连带牵出一系列大大小小的间谍,一个 900
万人口的匈牙利,竟有 15 万人受到牵连。这一冤案给匈牙利带来的后患将令匈牙利人民永世不忘。事过 7 年,1956 年,在给拉伊克平反,并重新安葬的过程中,爆发了震惊世界的“匈牙利事件”。
此外,在波兰有哥穆尔卡,捷克有夏兰斯基等等这些著名的共产党领袖都被指控为“铁托分子”受到迫害。
但是,斯大林的这些行动,不但无助于他与南斯拉夫的争斗,反而更使他大失其分。茹约维奇的表现便是最好的例子。当一本有关审讯拉伊克的审判记录送给已经关在监狱里的茹约维奇看时,他对苏联的信念动摇了。按照审讯得出的结论,整个南斯拉夫共产党就是个法西斯党, 所有的南共领袖都是帝国主义的走狗。这些审判案明显是针对南斯拉夫搞的。茹约维奇不能接受这种对党的诬陷,毕竟,他与党有过一段共同斗争的经历。在他被释放出来后,他说到:“在审判中,苏联领袖们不但说有个别间谍,而且说全党是法西斯。这简直是愚蠢的,不可理解的, 不道德的和骇人听闻的。我了解我们的党员,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优秀的工作人员,积极热情,为他们的党籍而自豪,他们是为社会主义崇高事业而斗争的战士。这是我读完审判记录后对问题的想法。” 但他开始为什么支持苏联呢?他的心理状态也许很有代表性。他说:“以前,我的看法不是这样的,1948 年春,我是这样认识的:
“第一,南斯拉夫将成为一个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并加入苏联的建制中。我认为,必须取得加入苏联各族人民大家庭的权利。
“第二,我们的党将与苏联的党合并,成为苏联党的一部分。 “第三,作为十月革命的产儿、一个社会主义的国家和全世界无产
阶级的祖国的苏联,是一个在行政组织和在经济、生产组织的领导方面符合经典社会主义学说和为斯大林在理论上有系统地解释和阐述的列宁主义原理的国家。所以,不必有所评论和解释——仅应默不作声。
“第四,苏共是父党,马列主义的惟一的和正确的解释者,列宁主义思想的继承者,它阐述了列宁主义思想并使它更加深刻,它是惟一的和最后的裁决者。
“第五,最重要的是:斯大林,这个领袖和导师。”
当茹约维奇在《战斗报》上发表文章,宣告自己对这一问题的新认识之后,苏联和东欧国家的宣传机器不知所措,从 1948 年以来,他们吹捧了他整整一年。他们断定说,茹约维奇已不在人世,但是三天后,茹约维奇却开了个有塔斯社记者出席的记者招待会。情报局在维也纳的机关报《奥地利人民之声报》仍坚持说茹约维奇死了,开记者招待会的是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