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契约:我的一杯苦咖啡 张琢真
大二时,在星星文学社,我认识了一个叫罗蒙的快乐而自信的男生。那天,我们是通过作品来对号入座。我送去的诗叫《相思无寄》,没有人把这首诗和我对上号,只有罗蒙。于是每次文学社聚会,我们都会自然而然的坐在对方身边,这好像是一种默契。
有一次,他坐在我边上,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天上的云不止一朵,你还可以找到那树绿荫,他或许就在你的身边。
我笑了,笑得不行。
散会后,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去想一个女孩,而且把她想得那么糟。
他说,你的诗告诉我的,相思无寄。
我很庄重地告诉他,这是我为我的家为我的母亲写的一首诗。父亲抛弃我们,我在想究竟是父亲无情还是那个女人残忍,本该属于我们家的一片绿荫消失了,从此我们的天空寒流滚滚。罗蒙很不好意思,说种子已经发芽了怎么办?
我告诉他从17岁到22岁,我的爱情也决不开花。
罗蒙做了一个很西化的动作,耸耸肩,双手一摊,为什么要这样?
我怕我看走眼,我怕我被谎言套住,以后结了婚,就落得跟我母亲一样的下场。
这和结婚没有关系,罗蒙搬出一套很前卫的观点,你可以恋爱,你可以不结婚。爱不爱那是感情的事,结不结婚那是理智的事,搅在一起就是大傻瓜。
我知道现在的大学正在流行一种“爱情契约”,恋爱双方的感情就保守在大学四年,大学毕业,各奔东西,谁也不要再记挂谁。这是一种浪漫而实际的恋爱,也只有现代的年轻人能想出这样的招式。大学本来就是爱情的温床,居住那儿的男男女女都在怀春钟情的时节,要想不恋爱这是扼杀人性的行为,要为青春的热情付出一生的代价也是不明智的,于是这些高院内的莘莘学子为自己想出了这么一个高招,为青春承接爱情,爱情和婚姻无关。
这是一个荒谬的命题。奇怪的是我寝室的5个女生有3个都能接受这样的观点。她们说这样的爱情没有压力,又可以体味人生的浪漫,也可以为以后走上社会真枪实弹地上演爱情大片积累一些经验。
我还是不能苟同这些观点。我回避了罗蒙的爱。上帝偏偏在这时给了我们一个考验。在篮球场上,我摔成骨折,寝室的同学轮流照看我,罗蒙也总在当紧的时刻出现,比如说我要上楼去拍片,女生背不动,他就自告奋勇。我趴在他的肩上,他背着我上上下下。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男人的肩是这么的宽,男人的身体是那么的有力。我被感动了,女孩子实在是一个没有骨气的动物,一个宽宽的肩就可以把她整个地熔了去。我接受了他的爱。
我们在一起散步,在一块聊天。还常常带着饮料和食品去校园后面的一块草坪打坐,谈萨特、尼采、卡夫卡和弗洛伊德。
在一个淡淡清风淡淡月的夜,在那块打坐的草坪,罗蒙望着月光下的我,突然给了我一个很深的吻。我惊慌失措,我害怕我的一生将从此跟着这个吻走。我决心拔出慧剑。
罗蒙说,我们的恋情签约是毕业后才结束,其次,接吻并没有超出恋人的范围。
罗蒙的言行无懈可击。
这样的“爱情契约”决不是我和罗蒙的首创,这是现今大学俯首可拾的一张爱情合同。只不过有的成文有的不成文,而我们的悲剧则是把它真正的契约化了。
当我们如孩子一般在玩着爱情过家家的游戏时,爱情如一株看不见的植物,在我们中间一天天长大。
许许多多欢乐日子过后的一天,罗蒙说他有个叔叔在加拿大,要他大学毕业后去做帮手。叔叔领养了一个女儿,叫他去的目的也是想收他做女婿。他问我去还是不去。
我幽幽地说,毕业后咱们的缘分就到了,各奔前程,谁也不会拦阻谁的路。
可回到寝室,我却哭得很伤心。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了,我们又相约在我们初吻时的那块绿草地。罗蒙说,出了这个校园,你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我也可能成为别人的新郎,我们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说着他拿出了那张“爱情契约”,对半撕了去,又对半撕了去,碎片如蝶,在夜色中隐没。
未卜的人生谁也不知,我们握着彼此的手,相拥着说了许多痴迷的话。我们用理智圈起来的最后一道防线在摇摇欲坠……
接下来的程序是等候分配,打点行装回家,到新的单位报到。一切纷纷扰扰结束后,思念如蛇,盘踞在我的心头。更糟糕的是我的肚子里也有一颗不经意撒下的种子。而这时的罗蒙已经踏上了加拿大国土。
我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我努力说服自己做掉了这个孩子,但我对罗蒙的爱却在契约结束之后顽强地生长着。他的快乐他的自信他的智慧,还有我们这几年的真诚相爱,它是横在我和其他男性之间的一把剑,我走不出,我怕我永远也走不出那张“契约”。
现在我才明白:所有的痴男怨女在踏出爱情这一只脚的时候痛苦便诞生了。智者是不会频频去探那只脚。因为爱情是有血有肉有痛觉神经的,伤害了它,将会是一生的隐痛。
你看,那飘动的旋转的飞舞的红的裙黄的裙绿的裙……分明是女孩子的色彩,是夏天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