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至高至尊的蚁王给我的印象

我进入内宫，在静候国王醒来的 3 年时间里，跟它的第 88 位妩媚太太整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或开怀大笑，或舒袖曼舞，或放喉高歌，或安静休息，处得非常亲热，这样我的采访就开展得很顺利，照这样下去，我完全可以信心十足地说：

“我会给那故乡的父老乡亲——那些望眼欲穿、洗耳恭听的千百万鼓眼睛的、竖耳朵的、腆肚子的、秃尾巴的、爱哭爱笑的听众，接二连三地发去我采写的有趣新闻。第 88 位妩媚太太跟我熟悉以后，把许多踝骨像天上的星星似的撒出一把，跟我玩赛马的游戏。

自从我跟妩媚太太玩开踝骨以后，每天日子过得很快。真是光阴如箭，3 年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有一天，那位宠臣忽然来到我身边，兴致勃勃地清清嗓子说： “国王陛下已经起床，您可以拜见它了。”我听了以后，高兴得晕头转向，一时闹了不少笑话，想戴帽子，把鞋戴在了头上。我立即做好拜见国王的准备，在那位宠臣的带领下，走进了国王接待贵宾的皇宫。我一进门，就高兴地看到：在一张平展光滑的石桌后面，那位蚂蚁国王摩挲着许多条腿，威风凛凛地坐在那里。只是好像面前罩着一层水晶似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原来是激动的蜜蜂走神了——我感到脸上一热，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出了两行热泪。这时候我心里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国王在水晶帘背后起了床， 而是欢喜的眼泪遮住了我的视线。多少年来，我如饥似渴地盼着要一睹蚂蚁国王的尊容，如今眼看就要实现，自然激动得热泪盈眶。我尽量使自己镇静下来，来到国王面前，按照它们的礼节，把前面四条腿跪在地上，叩了一个头，又用第三条腿的第五个指头勾了一下，算是握了“手”。

我这才有勇气敢于直视国王，它的一双眼睛像琉璃球似的，半嵌在两面腮帮上，显得炯炯有神。两瓣上嘴唇上分别长出三根黑胡子，各自又扭成一个圈儿，看去非常漂亮。身上的黑毛像盛夏的“针茅草”一样翻着细浪。牙齿又短又青，像铁凿子排得很密很齐。可就是有一点遗憾，这位尊敬的国王鼻子长在什么地方，我始终没有瞅见。再说在那阵子，我也没有工夫细细端详。

国王的龙体明显地比一般蚂蚁魁伟，特别是眼睛很大，胡子很长很密， 又打着旋儿，真是英俊得没法形容。

国王坐在御案边的时候，迎面看去显得很威严，不由地使你惧怕三分。我在许多动物王国进出采访，还没有见过如此威风、如此高傲的国王。大多数国王都是肥胖的、粗短的、上宽下窄或疙里疙瘩的。可是，蚂蚁国王却与它们不同，全身像用黑檀木刻出来的，筋健一根根暴突着，看上去非常结实。

我在激动和喜悦之中，点头哈腰行了个礼说道： “最最尊敬的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岁的国王，您好？我在您面前曲膝请

安，转达我们国王对您的问候！”我就像姑娘们提起裙子，丰姿绰约地施礼请安那样，也收起翅膀表示问好。

“地之骄子”（人类把君王看成是天上降下来的，称他们“天子”。同样，蚂蚁王国生活在地下，也把它们的国王尊称为“地子”）显出一副宽厚仁慈的面孔，微开金口，向我还礼：

“远方的客人，你好？”这就是给我最大的面子。我听了以后，心里美滋滋的。急忙回答：

“好！向国王陛下表示敬意。”

可是国王举起它的尊脚（手）喊道：“嗒！嗒！”

我正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儿，旁边站的那位宠臣很有兴趣地给我解释道： “地之骄子的‘嗒’是向你赐坐的意思，‘嗒’在我们皇宫里就是坐，

‘嗒嗒’就是让你坐坐。”

我坐在国王指给的一块潮湿而浑圆的石头上（它们称为椅子）。开始好奇地观察这位国王究竟穿着什么衣裳，用些什么东西。想不到是那样糟糕。那国王新衣服不穿，旧衣服不披，浑身上下一根线不挂，一时间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真像是坐在浴池里一样一丝不挂。我原来猜想国王一定穿着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或者披着貂皮大衣、狐皮大氅，没想到正好恰恰相反，虽然在旁边桌子上摆满了认识不认识的动物毛皮时装， 可是这位国王身上却没有一根遮羞的皮毛。

身为一国之君难道就是这般模样。“羞羞。”我心里这样想着，几乎要笑出声来。我悄悄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告诫自己不要造次，这时候国王看了我一眼，正要说话，忽然发现了我的小动作：

“尊贵的阁下，我为你的大腿遭到不幸表示不幸，并表示歉意。”说着把身体掉过去，使脊背和屁股向着我。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心里凉了半截：不会是给我下的逐客令吧！

我现在怎么办？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怎么也要问个明白。正在这时，宫门忽然打开，文武百官熙熙攘攘一起涌了进来。天呀，老天爷呀！这一切怎么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