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最后的日子
两个月后,陈纳德、陈香梅和两个女儿都回到了台北。
台北武昌新村 12 号。
这是一幢高大的两层砖造楼房。内有四间卧室,一间宽敞的起坐间、餐厅、书房、客房,另外还有分开的佣人卧室。一堵高大的砖墙将楼房的前院和后花园环绕起来。陈静宜夫妇也住在里面。
他们回到家,总觉得缺了什么。原来相伴 12 年的猎犬乔,在去年冬
天已经死去。它曾经与将军一起度过了在美国志愿队和第 14 航空队的大部分日日夜夜。陈纳德将它葬于台北附近的一座能俯瞰淡水河的山上。
圣诞节过后不久,一家人又归返梦洛。
他埋头于他的园地,种了许多蔬菜,还有各种花卉:玉兰、蒲公英、长寿花、风信子和紫罗兰等。
随着天气转暖,他同他的老友诺伊州长,在邓萨斯河边垂钓。夜晚, 他们坐在靠近河边的温暖的“垂钓矮屋”里,用高脚酒杯喝威士忌。他们边喝边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时光。
在医生的建议下,陈纳德戒绝了香烟,只是偶尔嘴边叼着那只石南根做的空烟斗。
陈纳德的身体似乎有些恢复,咳嗽也少了。他出席了在加利福尼亚州奥哈伊召开的美国志愿队老兵大会,十分高兴地与昔日的飞虎队员们重聚一堂。
自从第 14 航空队协会成立以后,陈纳德一直在参加它的大会,每年他都盼望着同他的下属会见。1957 年这一年,来看望这位“老汉子”的人,比任何一年都要多。6 月间,陈纳德到医院做定期检查,结果仍然是阴性,虽然他经常感到很疲劳。
接着,他偕同陈香梅去欧洲旅行,参观了巴黎,在伦敦与皇家空军的朋友会见。
当他回到美国时,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头,白天极易疲劳,晚上失眠多梦。
在陈纳德左肺手术后的 13 个月,医生在他的肺腔内又发现了一个恶性瘤斑点。
医生们会诊后认为,如果再次手术,很可能弊大于利,因而决定采用化疗。
波士顿的拉希医院决定将陈纳德送往新奥尔良,让一位著名的肿瘤专家奥克斯纳博士继续为他诊治。
奥克斯纳大夫对这位威震四方的飞虎将军早有耳闻,于是他直言相告陈纳德,说他只有 6 个月的寿命了。1957 年 11 月 19 日,陈纳德在写给陈香梅的一封信中说:
你用温情、爱恋的话语说出我为你怀有的相同感觉——但是常常不能用话语表达出来。不知怎的,我最接近心灵的事情,总是不能用话语说出,我竭力以事实表现,我爱你以及我们两个女儿远胜今生的任何事。我一向最大及最常有的恐惧乃是我会失掉你——以及后来,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纵使我没有了你和女儿们,我绝不会在不战之下,投降于致命的疾病或任何其他敌人。你可以确知,我决定在最艰苦与最绝望的情形下,为与你们一同生活更多的年月而奋战。离开你的残酷和寂寞是太可怕而不敢想像的。
设若我必须过早地离去,我将仰赖你,尽你完善的爱心,抚育、引导、教导她
们,令她们以她们的先人为荣耀,并过着诚实、光荣的生活。我也将仰赖于你,保存着我将留给你的财产,如此你们所有的人都将有舒适的生活,享受完全使人满意的生活,并帮助那些凡是需要帮助的人。
当我与你结婚时,我在生活里实在只有惟一的志愿——找到一个值得尊敬的妻子,她会给予我情感、尊重,以及深爱。当然,如果我们彼此得有幸福与爱情,我盼望我们会有孩子。你已给予我所想要的一切,甚至远过之。我了解我已在你身上, 获得丰富的幸福、了解与挚爱,远胜世上许多男人,我是如此的幸运,上帝在我晚年还这般仁慈地对待我。
因之,我现在以笨拙的语言,业已说出我对你怀有的情愫。此刻,我仅能再加一句,我以每一口气息与每一种思念爱着你。
1957 年圣诞节,全家又按惯例飞往台北,度过这一佳节。由于化疗的影响,他经常出现恶心,体重也明显下降。1958 年 1 月,他频频咳嗽咯血。
陈纳德回到美国。
他与科克伦驾车前往新英格兰州,在南北战争时期的故战场四周凭吊了一番。在返回的途中,在陈纳德的请求下,科克伦答应在他去世后照料陈香梅和孩子们,并设法让陈香梅在华盛顿找到一份职业。
陈纳德在 1 月 13 日的日记中,写道:
今晨未吃早餐。9 时 30 分开始检查支气管炎,10 时 10 分检查完毕,不太痛, 可麻药使人难受。刘易斯大夫真好。仍在咯血,但不多。收到不少信件、电报和花束。来访者频繁,但奥克斯纳大夫不让他们来探望。
朋友们听到他患了癌症的消息,纷纷从美国各地、英国和台湾等地写信给他。
陈纳德的最后一篇日记,内容如下:
1958 年 5 月 14 日新奥尔良,奥其勒医院
今天中午开始用吸管进液体食物。我们等待此项实验进行情况。着睡衣时体重 139 磅。
安娜全部时间在室中伴我。
7 月 15 日,艾森豪威尔总统要求国会晋升陈纳德为中将。宋美龄来到病房探望陈纳德。此时,陈纳德已经骨瘦如柴,有气无力。但他想说话。
“上校,不要说话,这次由我说。”宋美龄用了他们刚认识时的称呼对他说。7 月 27 日,陈纳德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