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真理
德莱塞所追求的政治信念和先进的社会制度终于在苏联见到了。
一九二七年十月,在热心肠的国际工人协会秘书 F.G.皮登哈泼先生的帮
助下,德莱塞访问了苏联,并且参加了在莫斯科举行的庆祝十月革命十周年的纪念活动。当时,美国政府不承认苏联的革命政权,美国垄断资本家们还攻击苏联的社会主义制度。就在这种情况下,德莱塞到苏联访问不能不被美国政府视为“叛逆”的行为,许多朋友劝德莱塞取消苏联之行,连亲爱的海伦也不赞成他的这次“可怕”的旅行。但是,德莱塞是一个下了决心就不改变主意的人,他向往到苏联去已经好久了,他决心要到这个崭新的国家里去作一番实地考察。
十月十九日,德莱塞在纽约麦克道戈大街饭店参加了亲友们为他举行的饯行宴会,然后登上“毛里塔里亚”号邮轮,取道西欧前往苏联。十月二十五日,他到了巴黎,遇见了当时正侨居在法国的美国大作家厄立斯特·海明威。几天后,德莱塞乘火车经比利时、德国和波兰,最后于十一月四日抵达莫斯科。作为苏联对外文化协会邀请来的客人,德莱塞受到热情的欢迎和款待。十一月七日,他被邀请观看了在红场上举行的盛大的节日集会和游行活动,他亲眼看到了苏联各族人民,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儿童,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举着红旗和鲜花,高呼着口号,兴高采烈地欢庆着自己祖国的节日。当天晚上,德莱塞和几位美国同事聚集在他的房间里,对“共产主义”这个新的概念进行了讨论。讨论的结果是:大家比较一致地认为苏联虽然十分贫穷和落后,但是这个国家充满着对未来的美好希望,并正在展现出生机勃勃的前景。德莱塞把这个认识作为对苏联的初步观感写入这一天的日记中。
德莱塞住在莫斯科的几天时间里,他常常站在旅社的窗前,面对宽阔的红场和雄伟的克里姆林宫的钟楼,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他承认对马克思列宁主义学说还很不理解,甚至觉得它不过是一种带有“巨大特征性格的宗教而已”。他也对当时苏联人民贫穷的生活、蹩脚的食物供应和没完没了的宣传感到反感。但是,他却喜欢俄罗斯的伏特加酒,合理的婚姻制度和良好的医疗条件。苏联社会中光明的一面使德莱塞感到惊叹,他从那些参加节日游行的人们的脸上,发现了广大群众是拥护这个社会制度的。
“啊,这高楼!这塔尖!”德莱塞曾写道,“⋯⋯红、黄、蓝、绿、紫、白——这些光荣的色彩,简直是巴格达阿拉丁的世界!然而这世界却是真正存在的世界!在这里,我见到了过去所没有见到过的东西。”
在莫斯科逗留了一段日子以后,德莱塞很想到苏联的其他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特别是希望能到西伯利亚去一趟。可惜,因为他患有支气管炎, 苏联政府考虑到西伯利亚天气寒冷,就安排他到列宁格勒去参观访问。十一月二十六日,德莱塞在列宁格勒参观了冬宫、图书馆、歌剧院、博物馆,会见了当地教会的主教,还特地去参观了离列宁格勒十五俄里的秋宫。后来, 他又和一家橡胶厂的厂长进行了会谈。十二月三日,德莱塞回到了莫斯科, 一直逗留到第二年一月中旬,才离开苏联,取道巴黎、伦敦,最后回到美国。
苏联之行,在德莱塞一生的道路上,是一次具有深远意义的旅行。在此之前,他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仅仅属于一种自发的斗争行为,尽管他曾淋漓尽致地揭露过美国社会的黑暗、腐朽和不平等,但是他并不知道如何改变这个社会。因此,在他的作品中难免不流露出某些自然主义和悲观主义的倾向。经过这一次旅行之后,他的思想发生了一个新的飞跃,使他最终抛弃了斯宾塞一类资产阶级唯心主义哲学家的影响,逐渐走向无产阶级一边。这一思想上的巨大变化,集中地体现在他的一九二九年出版的《德莱塞所见到的苏联》这本书中。在这本书中,作者明确地宣布了他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信念
和向往。
出于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德莱塞于一九三○年夏天宣布拥护美国共产党。接着他就投身于一九三一年掀起的规模巨大的美国矿工的罢工运动。德莱塞一方面投身到反对垄断资本主义的工人运动之中,另一方面继续挥笔进行创作。他先后写出了短篇小说集《女性群像》(1929)和政论集《悲惨的美国》(1913)。《女性群像》由十五篇以女性为主角的短篇小说所组成, 这是一部清醒的现实主义的作品。作者从不同角度出发,以洗炼的艺术手法, 反映出美国各个阶层的妇女形象。特别可贵的是,德莱塞在这里塑造了美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女共产党员安妮达的形象。安妮达是一个出身贫苦的女子, 她在美国找不到出路,最后设法前往苏联去帮助建设,才得到了精神上的解放,并且认识到她正“忙着进行一件伟大的工作,要在世界上建立起一个新的和更好的秩序”。
《悲惨的美国》是一部愤怒的书,德莱塞以鲜明的批判精神揭露了美国社会的反动本质,描绘了美国人民贫苦而悲惨的生活境遇;《悲惨的美国》又是一部充满希望的书。《悲惨的美国》和十年后出版的另一部重要的政论集《值得拯救的美国》,都是德莱塞世界观演变的重要标志,并成为他最终加入美国共产党的历史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