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上最小的司令部里， 指挥了最大的人民解放战争

1947 年 3 月，战争的形势发生了显著变化：蒋介石因为他的大量有生力量被歼，兵力不足同战线太长的矛盾更加尖锐起来，被迫放弃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重点进攻的重点放在整个战线的东、西两翼：陕甘宁边区和山东解放区。

3 月 11 日上午，驻延安的美军观察组刚乘机撤离，国民党的美式飞机就开始狂轰滥炸。这样一来，朱德、任弼时、叶剑英奉命带领中央机关部分人员迁到瓦窑堡办公，毛泽东、周恩来从枣园后沟搬到王家坪人民解放军总部， 同彭德怀住在一起。

3 月 13 日，蒋介石集中三十四个旅二十三万人分别从南、西、北三面向陕甘宁边区进攻。胡宗南直接指挥十五个旅十四万人。由洛川、宜川北犯。当时，陕甘宁边区只有六个旅约二万六千人。中央军委决定由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习仲勋任副政治委员，组成西北野战兵团。由于进犯之敌与我兵力之比约为一比十，悬殊太大，又加胡宗南是蒋介石的嫡系，武器装备精良，又经过长期训练，有着较强的战斗力。于是，中共中央决定：中央机关暂时撤离延安；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留在陕北，主持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工作，这样就可以把胡宗南这支军事力量拖在陕北，以减轻其他战场的压力。

1. 月 18 日，敌军的炮声已清晰可闻。下午 3 时，周恩来把中央警卫团几个负责人找到王家坪，对他们说：“今晚出发。我们傍晚走，你们先派一个步兵连和一个骑兵连跟着我们走，其余的坚持到晚上十二点走。”接着，周恩来严肃地说：“出发之前，要派人检查中央机关驻地，不能给敌人留下片纸只字。我随后还要去查看！”傍晚 7 时左右，毛泽东与周恩来吃罢晚饭， 便在敌人的手榴弹爆炸声中离开了王家坪，在王家坪的六天，全是在防空洞中度过的。

离开王家坪，汽车走了七八十里到延川县的刘家渠住下。3 月 26 日深夜到 27 日中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清涧县的枣林沟召开扩大会议，讨论中央机关的行动。会上，毛泽东说：“不能再调部队了，陕甘宁边区巴掌大块地方， 敌我双方现在就有几十万军队，群众已经负担不起。再调部队，群众就更负担不起了。”会议决定把中央机关分为三部分：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留在陕北，主持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工作；刘少奇、朱德、董必武东渡黄河， 前往华北，担负中央委托的任务；叶剑英、杨尚昆在晋西北地区，负责中央机关的后方工作。

对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留在陕北，许多人担心他们的安全，警卫战士更是议论纷纷。周恩来听到议论后，对他们说：“航船在大海上遇到风暴， 舵手坚守岗位，沉着驾驶，给全船人带来无穷的力量，这是战胜风暴的决定因素！”“今天，蒋介石又掀起了一股反共反人民的恶浪，全国、全世界的人都望着咱们陕北。在这严重的时刻，毛主席确定，我们的帅旗高举在陕北， 指挥中心坚决不挪动，这是多么雄伟的革命气魄啊！”

枣林沟会议的第二天，周恩来带着两个警卫员骑马北上，经绥德，在军渡渡过黄河，到山西临县三交镇去部署中央机关人员的转移和中央后方工作委员会成立的准备工作。这时毛泽东率领中央机关已向西转移。一个多星期

后，即 4 月 10 日，周恩来赶到青阳岔，同毛泽东等会合。

留在陕北的中央机关，为了统一指挥，成立司令部，名称是“三支队”。周恩来提议，为了保密，每个人起了代号。毛泽东说：我们一定得胜，我叫李得胜。周恩来说：革命事业必定成功，我叫胡必成。任弼时说：我叫什么呢？毛泽东说：你是支队司令，就叫史林；定一同志是政委，就叫郑位吧！ 行军中，每到一地宿营，便立即挂起地图，架起电台开始工作。

1. 月 13 日，从青阳岔出发，向西南转移到王家湾。王家湾是一个只有十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子。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住在老乡腾出的两孔半套窑里。窑洞又破又黑。毛泽东住在左边那一间。里面除了坑，还有土粮仓、一溜酸菜缸、两个小圆木坐墩、一张无斗柳木条桌，挤得满满的。毛泽东只能在坑上放张小坑桌办公。周恩来、陆定一住在一进门的过道窑里，连一张桌子也没有。办公时，坐一个木墩子，膝盖上垫一个高粱秆纳成的锅盖拍拍， 把电报、文件放在拍拍上，边看边批。任弼时住在右边那半间，是个有坑没脚地的半截窑，连腰也直不起来。

住得很挤，进出又只有一个门，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每天聚精会神地工作，指挥陕北及全国的人民解放战争。

到王家湾后，成立了一个军事组，有五六个参谋主管作战方面的工作， 直接受周恩来指挥。据当时的作战参谋张清化后来回忆说：“周副主席在军事上是党中央、毛主席完全不能缺少的得力助手，是一个非常杰出的军事组织者和指挥者。当时他运筹帷幄，出谋划策，深得党中央、毛主席的称赞和全军的拥戴。凡是党中央研究、毛主席下了决心以后，具体的组织布置和如何执行等都是周副主席具体来抓的。无论前方或后方，无论是后勤供应或部队调动，总离不开他的具体的组织指挥。”

毛泽东、周恩来等在王家湾住了五十七天，指挥着陕甘宁边区和山东解放区以及其他战场都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陕甘宁边区，先后在青化砭、羊马河、幡龙镇三战三捷。5 月 10 日，周恩来又赶到安塞县马家沟与彭德怀共同分析了西北战场形势，确定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14 日在真武洞召开了祝捷大会。

山东战场，华东野战军继莱芜战役的胜利后，又攻克泰安，歼敌二万四千多人。接着又取得了孟良崮战役的胜利，歼敌七十四师三万二千余人，并且击毙该师师长张灵甫。

真武洞祝捷大会后七天，西北野战兵团于 5 月 21 日按计划西进陇东。这

样，留在陕北的兵力就更少了。在 6 月 9 日国民党整编第二十九军军长刘戡带领四个半旅快到王家湾时，中央警卫部队只有三百来人，情势十分危急。中央机关只好留下四个班在王家湾作掩护，其余连夜冒雨向西北方向转

移。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同干部、战士一起，在雨暴风狂、天黑路滑的情况下手拉手连成一线跋涉在狭窄的山道上。凌晨来到小河村。

因敌人正穿过王家湾朝这里扑来，所以，在小河村只作短暂停留，便向同属靖边县的天赐湾转移。天赐湾是一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条件比王农湾和小河村更艰苦。毛泽东、周恩来等就挤在一间小窑洞里住，五六个参谋只分到半个窑洞，喝水还得到很远的山沟里去挑。队伍刚要生火做饭， 据报敌人又朝这个方向出动了。三人决定：非战斗人员集中山后，待命出发； 警卫团派出两个排，一个到村东准备阻击，另一个到西南方向去诱开敌人， 结果，敌人上当，被警卫排诱向远方去了。

天赐湾地形好，但村子太小，无法长期住下去，所以，只住了一个星期， 便又重返小河村。

至此（从全面内战爆发到 1947 年 6 月），解放战争整整进行了一年。这一年中，共歼灭国民党正规军七十八万人，伪军、保安队三十四万人，共一百一十二万人。双方的兵力对比从一比三点五八缩小为一比一点九。国民党的全面进攻已被粉碎，重点进攻也遭到严重的失败。

由于蒋介石采取重点进攻陕甘宁边区和山东，所以中段防御薄弱，且呈一种两头大（陕北、山东）、中间小的哑铃布局。根据这种军事形势，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在王家湾及时作出决定：刘伯承、邓小平所部挺进鄂豫皖三省交界处的大别山，陈赓、谢富治所率太岳纵队出击国民党兵力空虚的豫西地区。这样，既迫使胡宗南分兵援救豫西，有利于西北野战兵团对国民党军实行各个击破，又对刘邓大军的南下起配合作用。毛泽东、周恩来事前致电刘、邓：6 月 1 日前休整完毕，6 月 10 日前渡河，第一步向冀鲁豫区与豫皖苏区之敌进击，第二步向中原进击。6 月 30 日，刘邓大军约十三万人强渡黄河，发动鲁西南战役，揭开战略进攻的序幕。7 月 4 日，毛泽东、周恩来致电彭德怀、习仲勋征求意见。19 日，召陈赓来小河村商议方案。8 月上旬， 又决定由陈毅、粟裕指挥六个纵队组成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并指挥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一纵队，在豫皖苏地区实施战略展开。

这样，刘邓、陈粟、陈谢三路大军挥师南下，挺进中原。

1. 月 21 日至 23 日，中共中央在小河村司令部举行会议。一开始，毛泽东先说明中央决定的军事计划和军事部署，接着，周恩来总结了人民解放军在战争第一年取得的战绩，分析了敌我双方力量对比的消长趋势。会议最后一天，为中央军委起草电报，建议刘邓所部“下决心不要后方，以半个月行程，直出大别山”；“陈粟谭率鲁中兵力并在刘邓到大别山后指挥陈（土榘） 唐（亮）担负内线作战任务”；“陈（赓）谢（富治）集团至豫西后，受刘邓指挥作战。”

这次会议，中共中央作出了正确而大胆的决定：决心不等敌人的进攻被粉碎，不等人民解放军在数量和装备上超过对方，立刻由战略防御转入进攻， 以敌人兵力薄弱的中原地区为主要突击方向，实施中央突破，转入外线作战， 直插敌人的战略后方，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从而改变整个战争的态势， 开始全国性的战略大进攻。

1. 月 1 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带领的中央纵队离开小河村，沿大理河向东作远距离转移，向西北野战军总部所在地靠近。中央纵队的代号由“三支队”改为“九支队”，由周恩来兼任司令员和政季。19 日到达米脂县的梁家岔。这里离西北野战军总部所在地东元村不到 20 里。

在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央纵队向梁家岔转移期间，胡宗南正兵分两路向西北野战军主力扑来，由整编第二十九军军长刘戡和整编第三十六师师长钟松对西北野战军形成夹击之势，但钟松一路处于孤军深入的地位， 不过这个师是胡宗南部的精锐，非常骄横，又立功心切。中央军委及时抓住战机，电告彭德怀吃掉钟松部。结果，20 日，也就是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纵队到达梁家岔的第二天，西北野战军在沙家店歼敌整编第三十六师师部和一个旅，并在常高山以南歼灭该师的另一个旅。

沙家店战役后，毛泽东、周恩来等于 8 月 24 日转移到葭县朱官寨。

这其间，各个战场捷报频传：刘邓大军于 27 日直插大别山，迅速完成了

战略展开任务。之后，一个月内，解放县城 23 座，建立县级民主政权 17 个。

陈谢集团于 23 日挺进豫西，完成预定任务，然后向汉水流域发展。陈粟野战

军于 9 月上旬在鲁西南沙土集歼敌整编第五十六师九千多人，之后又解放县

城 24 座，完成在豫皖苏边区的展开。西北野战军于 9 月中旬收复葭县、吴堡、

靖边等 8 座县城。华东野战军于 9 月间共歼敌六万三千余人。东北民主联军

于 9 月 14 日发动秋季攻势，经 50 天作战，歼敌六万九千余人，攻战城市 17 座。10 月 20 日，晋察冀野战军主力经过三天激战，在清风店全歼国民党第三军，俘虏军长罗历戎。12 日攻克石家庄，使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个解放区连成一片。西北野战军于 10 月 11 日攻克清涧县城，全歼敌整编第七十六师，

活捉师长廖昂。周恩来在 10 月 27 日为中共中央起草的一个指示中兴奋地说： “一年多内战经验，证明蒋介石反动集团败局已定。不管美帝帮助多少，甚至直接出兵，也不能挽救其覆灭命运。”

11 月 22 日，中央纵队又迁移到米脂县的杨家沟。中央纵队的代号又改为“亚洲部”。

1948 年 1 月 11 日，周恩来在西北高于扩大会议上作了关于全国战争形势的报告。对形势怎么看？他说：“三、五年消灭蒋介石，全国胜利。”对下一步怎么办？他说：“我们中央已经决定一直打下去，不要再走弯路，一直走到胜利。”对怎么打？他说：敌人的作战方法是：第一年战略进攻，战术防御，战役有时采取进攻；第二年，战术上都是防御的，战役上有时还采取进攻。这种战役进攻，是重点地把兵力堆在一块进攻。“我们的办法，是一点两面战术，大胆地派部队从中间切断敌人，另以主力包围其突出之部予以歼灭。再，敌人兵力一集结，其他地方就空了，我就可以收复地方，大搞土改。”

3 月 21 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率领中央机关从杨家沟出发，到达绥德县吉镇。第二天，到葭县刘家坪。23 日，到吴堡县川口村以南的园则塔渡口东渡黄河，进入晋绥解放区。4 月 20 日，西北野战军收复了延安。

从 1947 年 3 月 18 日撤离延安，到 1949 年 3 月 23 日东渡黄河，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领中共中央机关在陕北坚持工作和战斗，历时一年零五天， 行程二千余里，先后停留过的地方有延安、延川、清涧、子长、绥德、子洲、靖边、安塞、横山、米脂、葭县、吴堡 12 个县，在 37 个村庄住过，由“三支队”到“九支队”又到“亚洲部”三易其代号，指挥着全国的人民解放战争。在这一年中，中国人民解放军从重点防御转入全面进攻，取得震惊中外的胜利。

解放后不久，毛泽东曾说过：“胡宗南进攻延安以后，在陕北，我和周恩来、任弼时同志在两个窑洞指挥了全国的战争。”周恩来接着说：“毛主席是在世界上最小的司令部里，指挥了最大的人民解放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