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起来的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1964 年 2 月在锡兰（斯里兰卡旧称）斯里帕里学院的演讲宋庆龄

我应邀来参加帕里讲演会，并且同伟大的民主主义者和诗人、中国人民的朋友泰戈尔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感到很荣幸。

我能够来增进锡中两国人民之间的联系，从而表达我们之间日益发展的友谊，也感到很荣幸。

我认为，我们应该尽一切力量通过密切的经济往来和文化交流来进一步发展这种友谊。更重要的是，作为新兴力量的成员，我们面对着共同的敌人

——帝国主义。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反对帝国主义，才能保障我们的独立，才能创造我们所需要的和平环境来建设我们自己的国家。很明显的，锡兰和中国之间虽然远隔高山重洋，却有许多因素使我们两国人民真正成为兄弟姊妹。

我们今天的世界正处在一个过渡时期，我们的诗人泰戈尔所歌咏的时期。在封建主义废墟上建立起来的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旧世界正在崩溃，但还没有临到末日。旧制度发挥过它们的历史作用，现在已经没有用处了，再也不能解决人类的迫切问题，再也不能给人们所需要的精神上和物质上的安全了。像在历史上做过的那样，人类已经着手缔造一个新的世界，一个能够提供旧世界所不能提供的新世界。

这个过渡时期的主要特点是广大人民群众的政治觉醒。他们正在摆脱迷信，摆脱那种以为旧秩序是不可改变的想法。以新的观点武装起来的人民，决心要从生活中消除压迫、剥削和战争的根源。他们决心在政治、经济和社会平等的基础上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们认为这是通向和平世界的道路。

这种伟大政治觉醒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人民认识到帝国主义是实现这样一个新世界的主要障碍。旧世界虽然正在走向死亡，但是还没有消灭。有些人想在人民面前掩盖这一事实，企图使人民在政治上解除武装，但是帝国主义本身却并不为这个大骗局帮忙。帝国主义在世界上许多地方对人民的不断进攻，使我们认识到它依然存在，依然是人类进步的最凶恶的敌人，是今天世界上战争的唯一来源。

因此，处在过渡中的世界有两支巨大的力量在搏斗，一边是占绝大多数的人民，另一边是帝国主义。这是任何人都不能逃避的事实。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应当怎么办？

在作出这个抉择时，必须首先决定站在哪一边。你是站在人民这一边，努力满足他们的物质和精神要求呢？还是站在剥夺人民权利那一边而只给人民带来失望、贫困和苦难呢？作出这个抉择必须是有原则的。我们知道，每件事都有两个方面，但是只有一个方面是正确的。究竟哪一方面正确，要由事实来证明。因此，问题就在于知道和理解这些事实，并且利用事实来制订行动的原则。

在一个以实用主义哲学为依据的制度里，在一个少数人掠夺和腐蚀大多数人而饱其私囊的制度里，是不可能有这样原则的。维护自由和人民民主事业，反对剥削阶级独裁统治的人，才有原则。维护经济和社会进步的事业反

对加深经济和社会不平等的人，才有原则。维护国与国之间友爱关系、互利与和平的事业，反对民族奴役，反对分而治之的策略，反对帝国主义者对任何不屈服于他们的压力之下的人民不断进行战争——这样的人才有原则。

对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来说，没有什么可以抉择的。由于他们在旧社会中的低人一等的地位，他们不得不把自由、民主、民族解放、社会正义和世界和平作为他们的原则。通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对自己所处地位的感性认识就会加深和发展成为理性认识，从而了解他们所面临的局势。了解到谁是他们的主要敌人，了解到对敌人绝对必须进行彻底的、不懈的斗争。

二十世纪的伟大经验是：只要人民的思想上目标明确，紧密团结自己的队伍和团结同盟军，勇敢地同压迫者进行战斗，他们就能够赢得胜利。人民在战斗开始时，可能在各方面处于不利地位。敌人可能在一切物质方面都占绝对优势。但是，人民能够赢得而且确实赢得了最后胜利，力量日益壮大，而敌人则逐渐衰弱。

伟大列宁所领导的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说明了这一点。中国人民用小米加步枪先后抗击了日本侵略者、蒋介石和美帝国主义者的坦克加飞机也说明了这一点。阿尔及利亚装备很差的游击队抗击了法帝国主义的八十万正规军的事实，说明了这一点。就是在今天，越南人民武装反对美帝国主义的无人道的“特种战争”正在接连取得胜利的事实，也说明了这一点。

斗争的确是艰巨的、激烈的，代价确实是巨大的。但是，没有斗争就不可能有胜利。最大的痛苦莫过于遭受民族压迫和奴役，不管主人是用鞭子，还是用工资奴役制度的皮条。在斗争中付出的代价究竟比长期压迫和剥削下所遭受的损失要小得多。

全世界人民群众，特别是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人民群众，就是具有这样的战斗情绪。他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切身感到这是他们国家的当务之急。因此，这是不可阻挡的汹涌澎湃的浪潮。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无数次的人民胜利证明了这一点。并且清楚地表明革命的过程还远没有结束，相反地，正处于发展的高峰。

必须指出，这些胜利用这种史无前例的高度政治觉悟和永不衰退的革命意志，是在武装到牙齿和拥有破坏力空前巨大的武器的帝国主义敌人面前取得和表现出来的。这个简单的事实说明了什么呢？它说明团结起来的人民力量要比任何武器大好多倍，它说明决定人类命运的是人民而不是武器。由此得出的结论是：为了完成人民正义事业而进行斗争是正确的。因此，让我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尽快地消灭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消灭压迫和一切形式的剥削，制止帝国主义所挑起的战争！

要取得胜利必须知己知彼，这是斗争的规律。在压迫者和剥削者的统治下，他们的“敲骨吸髓大学”提供了反面教材，使人民认识到压迫者和剥削者的掠夺本性。但是，帝国主义者为了在人民的运动面前耍花招，不得不隐藏他们真正的意图，采取多种多样的手法。过去的粗暴做法再也行不通了。他们不得不考虑到人民的愿望，但是只是歪曲和利用这些愿望，在群众思想上制造混乱，使群众相信他们的死敌会真正关心他们的利益。这就使对敌人的了解更加复杂了。但是，归根到底，帝国主义者总是按帝国主义者的方式行事，而不会是按别的方式。不管他们怎样伪装，不管为他们服务的人如何美化他们，人民的雪亮的眼睛总会看穿他们的真面目。

有的国家也可能得到名义上的独立，但是经济枷锁会使它们受到帝国主

义更严密控制。新老殖民主义者都可能这样做。试图打破这些枷锁的爱国者立即被杀害了。英勇的卢蒙巴的典型例子是令人难忘的。民主可以大谈特谈，但是帝国主义扶植最反动的官吏来执政并且用武力来维护他们的地位。在越南和南朝鲜就存在着彻头彻尾的法西斯政权的典型例子。帝国主义者可以大声喧嚷，说每个民族都有自决权，但是只要你稍离开了一点他们的狗咬狗的生活概念，你的制度就会被他们用各种各样的公开的和隐蔽的方式所颠覆。我们看到这样的典型例子：美帝国主义不断侵扰古巴，声称在拉丁美洲社会主义制度是既不能接受也不能谈判的。帝国主义者还大谈和平，与此同时，美帝国主义者却每年用六百多亿美元在这里或那里挑起战争，并且准备把世界投入一场核大火之中。

事实就是这样。这是每个人都可以看到的。但最奇怪的是，有些人决心不看事实，甚至背弃自己过去讲过的话。这些人要我们相信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已经死亡。他们想使人民陷入危险的麻痹大意的精神状态。他们要人民相信没有必要对一个仍然是危险的敌人保持警惕，只要等待别人用银盘子把美好的日子送来就行了；同时，也没有必要进行斗争，人民能够同压迫他们的人和平共处。现在敌人被描绘成“明智”、“谅解”和“爱好和平”的人。这些人指责人民群众的行动“轻率”，他们想通过几个国家首脑之间的私用的“热线”来解决世界上的一切问题，而不管世界人民认为什么是适当的解决办法。在国际事务中，他们愿意迎合帝国主义者，在使别国的主权和安全遭到风险的情况下，同帝国主义者达成协议，他们把兄弟看做敌人，把敌人看做兄弟。

这些人说，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世界局势变了。但是，他们不能提出丝毫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证据。实际情况是，我们正处在过渡时期。人民还是人民，帝国主义还是帝国主义；他们并没有调换位置，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最后解决。如果泰戈尔今天还活在我们中间的话，这位诗人一定会强烈地抗议目前帝国主义在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实行的分而治之的政策。

这个过渡时期正好发生在科学时代了。科学也对世界的政治生活发生影响，因此我们能够确切地了解起作用的各种势力和估计它们的力量对比。我们通过科学分析知道，特别是由于过去二十年来的人民斗争出现了新的力量组合，民主解放的力量正在胜过资本主义的力量。人民要求和平的意志正在变得比帝国主义想靠战争发财的欲望更有力量。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帝国主义的本性，也丝毫没有减弱它一心要扭转整个历史潮流的愿望。世界上的一切主观愿望都不能抹煞帝国主义者自己的行为。看来，那些由于吓破了胆而抛弃原则、拥抱帝国主义者的人，每次得到的都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们不管怎样投降也满足不了他们想讨好的人。这是不足为奇的，帝国主义者也想把他们全部从地球上消灭掉！

人们在实事求是地评价历史和目前的局势以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曾经鼓舞全世界被压迫者起来掌握自己的命运的那些革命理论今天仍然有效，在它们的逻辑和道理面前，一切企图篡改它们的卑鄙勾当都是无能为力的。近几年来，在捍卫我们时代的真理的人和抛弃这些真理的人之间发生了

尖锐的争论。抛弃这些真理的人迫不及待地同帝国主义者勾结，背弃本国人民的利益，背弃仍然在反对帝国主义压迫的人民的利益，背弃正在力争取和平而斗争的各国人民的利益。他们在帝国主义核威胁面前仓皇退却，他们以

和平的名义作交易，使战争危险突然加剧。当这些无耻的行为被揭露时，他们就不惜进行种种诬蔑和恶毒的捏造，包括最反动的种族主义辱骂，来反对那些拒绝跟着他们的指挥捧转的人。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对中国和中国人民采取不老实的态度。对真理、对一个国家及其人民发动这样规模的诽谤运动，是现代史上所罕见。他们企图把中国争取和平的坚定立场和愿意在原则的基础上通过谈判解决一切问题的态度说成是好战的态度。他们企图把中国对所有反对压迫和剥削的人们所给予的真挚同情和支持，歪曲为疯狂地希望把世界化为灰烬。他们企图把中国坚持原则的立场，诋毁为对世界抱着盲目的教条主义的观念。

这些人颠倒黑白，在道德上堕落到如此地步，的确是可悲的。但是，同样令人感到震惊的是，他们竟如此泰然自若地抛弃自己的朋友，并且如此轻率地作出可能使全世界人民大众遭受无穷苦难的决定。当然必须揭露和驳斥这些人。生活的真理处在危险之中。由于中国站在这个斗争的最前线，中国成了在政治上、经济上和军事上遭受集中攻击的目标。构成真正的国际主义的一个要素的爱国主义，曾经使泰戈尔能够真正理解他的邻国的问题。他在一九一六年去日本访问的途中经过新加坡时，对中国码头工人的熟练劳动有特别深刻的印象。因此他预言，一旦中国人民掌握了现代科学技术，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他们飞速前进。他还说，中华民族越是前进，一些自私的大国就会越起劲地反对它，千方百计地企图破坏它。泰戈尔对于反对帝国主义斗争的性质和必要性是非常了解的。

头号帝国主义者想吓唬中国人民，使中国人民屈服。他们把许多沉重的负担加在我们身上，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们压倒，使我们屈膝。但是，一个人毕竟必须过一种无愧于自己的生活，正直的人是不可能过一种存心说谎和骗人的生活的，特别是在涉及全人类的安全、幸福和进步的时候。除了挺起腰杆，勇敢地把担子挑起来以外，没有别的出路。

古话说：“真金不怕火烧。”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真理是不怕诽谤和不义之火的。保卫真理也总是要经历同样的进展过程，从取得少数人的支持到取得大多数人的支持。目前，有些人可能弄不清中国和中国人民的主张是什么，但是这只能是暂时的。时间是对真理有利的，是对维护人民权利、坚决反对把人民的权利出卖给人民死敌的人们有利的。

企图孤立中国的人们自己正在被孤立，这一点一刻比一刻更清楚了。人民自己会发现，这些人已经出卖了自己的革命传统，来换取帝国主义的一大堆永远不能兑现的支票。中国人民知道自己的朋友遍天下，因为中国人民和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民的钢铁般的联系，是在反对共同敌人的共同斗争中铸造成的。

中国人民相信人类的前途是光明的。我们相信我们自己的前途是光明的。我们感到自己是同时代合拍的，我们同其他国家的人民是心连心的。如果各国人民团结起来，坚决斗争，人民是不可战胜的。我们肩并肩地互相帮助，就可以走向一个所有国家都是独立平等、各国人民都享有民主和社会正义的世界，走向体现人类以及文化团结的和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