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工厂主们在社会上的地位。他们的地方势力;他们参加领导公用事业的大工程。同贵族的交往。韦奇伍德的朋友和赞助人。乔治

三世接见博尔顿,卡德林二世成为博尔顿的索霍客人,博尔顿和瓦 特被邀请到法国宫庭去作客。走向政权的道路:两个皮尔,父与子。

这个虽是前天新生出来的、但却富裕、勤劳、野心勃勃的阶级,随着大工业的发展逐渐在国家经济生活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是,它在英国社会(这个社会甚至今天还几乎完全保存着古代的等级和等级带来的偏见) 中被人承认的地位是怎样呢?这些新人物不仅自己的财富,而且自己所行使的权力以及自己手下所支配的那些人数,都在促使自己与地主贵族不相上下,他们难道已经了解到自己在那被产业革命改变了的社会里属于哪一等第吗?根据某些迹象,人们可能认为这个暴发户阶级在上层的高傲和下层的势利观点看来是不重要的。在 1803 年制定的一个十八世纪英国名人表里,人们找不到一个工厂主或发明家的名字。(138)在这同一时期,韦奇伍德的继承人亦即他的儿子在做多塞特郡郡长时,不得不忍受该郡绅士们不大隐匿的轻视,因为他毕竟不过是一个陶器工人而已。(139)他们中间许多人属异教派, 亦即“非国教徒”,这在他们和上层社会阶级之间就造成更多一层的障碍。

(140)然而,那些从尚无大工业的国家来到的、能够更好地了解其特征的外国

人,往往看到至少有几个重要的工厂主在英国所占据的卓越地位。一个法国人在参观了一个印花织品工厂(141)以后写道:“一个相当富裕、能够开办这样一个工厂的人,不会愿意干他认为低于其财富的职业:他会很快地变为最高法院的推事或枢密院的审查官。而且,他是对的,因为人追求职位上的尊贵是自然的,理由是个人的功绩决不产生尊贵。在这个国家里,伯明翰的博尔顿先生、埃特鲁里亚的韦奇伍德先生、科戴尔的斯特林先生以及所有这样身份的工厂主们,在人民的心目中却享有一种能使他们与最著名的人物相等的名望和尊贵。(142)

这种威望主要是建立在地方势力上的。我们不打算把工厂主们同封建主们重新作出老生常谈的对比,但是,他们同封建主们有这样的共同点,即某些地方或某些地区是归他们所有的。不仅在他们以主人身分指挥的工厂里, 而且还在他们企业以新生命使之活跃起来的那个村庄或城市里,在他们工业成为其必要富源的那个郡里,所有居民都决心把他们看作是自己的自然领袖。兰开夏和德比郡的纱厂主们,伯明翰、塞文河畔和南威尔斯的冶金家们, 斯塔福德郡的陶瓷制造者们,在实际权势方面与大地主不相上下,但他们的资格威望已高出于大地主。这里所谈的,难道不是指实现整个地区都要得到其好处的、某种公用事业的大工程吗?他们比任何人都关心这种工程,并且愿意领先倡导。例如,在布里奇沃特公爵作出的榜样之后,他们在很大程度上赞助了英国航路网的创设。在那些负责拟订计划、向当局领取必要的准许证以及最后组织工作和开发等委员会上,人们看到工厂主们是和当地贵族中大人物并肩地坐在一起的。(143)他们彼此都有许多忠诚的拥护人,而后者并未想到要责备他们,主要是因为工作本来就是为了他们自己。

工厂主在发挥其积极性的那个地区以外,在人们授与他的重要地位与感激他的功绩的那个地区以外,大概是不会碰到同样的尊敬的,人们是按照他的功劳来对待他的。但是,一个大贵族对一个普通制造商——即使他是有功劳的人——和对一个商人会有不同的对待,这难道不是时代的征兆吗?从十八世纪初起,法国和英国的“哲学家们”的确已经争着致力于恢复工艺美术以及手工的地位。(144)对大工业创始者们所表示的尊重用这种风尚来说明比

较用近代社会中留给他们的地位这种真实感情来说明,也许更正确些。

韦奇伍德以其艺术家的资格,或者至少以爱好者所搜求的奢侈品生产者的资格,在工业家们中也占着一种独特的地位。绅士和贵族在赞助他的时候, 是按照一切贵族的传统惯例的。但是他们所做的却超过了赞助他的范围。高尔家族、卡思卡特家族、塔尔博特家族都以朋友的礼貌同他往来。(145)博尔顿虽然应被看作是工业家而远不是艺术家,但自 1767 年起,换句话说,在他同瓦特合伙之前,已被国王乔治三世和王后夏洛特接见过好几次,每次接见, 他们都同他谈得很久,并且过分地称颂他并关心他。(146)卡德林二世在 1776 年访问英国时,接受了索霍工厂主的几天款待。(147)后来,博尔顿及其合伙人被以极其奉承的措辞请去参观巴黎,(148)他是以法国政府的费用到巴黎去的,他在巴黎受到上宾礼遇。(149)

这些杰出人物所得到的光荣也转移到他们所代表的那个阶级上去。这种光荣可以说已把资本的威力所给与工厂主们的那种实际地位固定下来了。但是,这一点决不会使他们满意的。他们的利己心同他们的自尊心一样鼓舞着他们把野心提得更高,他们已经羡慕政治权力了。

第一个罗伯特·皮尔爵士的传记使我们看到这种对财富和政权的双重征服。(150)

皮尔开始时非常平凡,1772 年是伯里印布工人,他叔父霍沃思的合伙人。他注意追求各种新颖样式,在领导企业方面又发挥了异常的积极性,(151)所以不几年就发了财。从 1780 年起,他几乎雇用了伯里的全体居民,或者在工场里劳动或者在家里劳动。1788 年,他在刚从斯塔福德郡塔姆沃思买得的地皮上建筑了一座工厂。正是在这个地方,在 1790 年,他被选为议会的议员。他非常崇拜威廉·皮特,他把皮特主要看作是工业的,即“国家威望的真正泉源”(152)的开明的赞助人,在同法国战争最困难时刻,他热情地支持皮特政府。1797 年,在财政危机达到极点时,皮特号召私人用特别捐助来增加国家财源,这时,皮尔汇给他一万镑。另外,皮尔还自己出钱装备八个连的志愿军,即伯里忠义志愿军,他以陆军中校衔指挥他们。为了奖赏他,就封他为准男爵,这是世袭的头衔并带有 Industria(勤勉)字样的题词。(153)

他在下议院中的作用并不十分重要,但有一个值得记忆的情况要除外, 这就是他在 1802 年提出并得到通过的关于纱厂中学徒劳动的法律,这项法律是整个劳工立法的开端。他只有很少的时间用在政治上。他很关心的以及给自己指定的任务就是将其家庭的优越地位建立在不可动摇的基础上。他放弃自己的宏志,把希望寄托在他儿子身上。他说,在他儿子年幼时,就使他献身于为家乡服务。(154)他大学一毕业,他就替他在爱尔兰一个衰落城市中找到一个职务。不久之后,他又使他进入斯潘塞·珀西瓦尔政府充任次长。他亲眼见到那伟大历程的各个连续的阶段。他看到他儿子在 1812 年成为爱尔兰事务大臣,1820 年任内务大臣,1828 年成为下议院的领袖。(155)他希望在未死以前看到他当首相,(156)这是他唯一没有实现的梦想。

一个世代的时间足够一个工厂主家庭升到全国头等的等第。工厂主阶级作为一个阶级的执政是比较迟的。皮尔家族虽然是新人物,但很快就参加了传统的党派,他们因加入贵族的和社会保守的党而自豪,这个党因竭力反对法国革命并终于取得斗争胜利而得到巩固。(157)他们的保守主义虽然后来要扩大到自由主义的境界,但起初却装作狭隘的和排外的样子。他们决不希望对那些后继者把门开得太大。1832 年的选举法修正案,英国资产阶级的这个

大宪章,对产业革命在政治领域上的承认,其反对者就是罗伯特·皮尔爵士, 伯里工厂主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