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中案

1934 年 12 月 1 日，苏联第二大城市列宁格勒已进入严冬，寒风乍起，气温骤降。列宁格勒州党委办公所在地斯莫尔尼宫庭院深深，更显得阴冷肃杀。下午 5 点钟，联共政治局委员、列宁格勒州党委第一书记兼中央委员会西北局书记基洛夫忙碌一天，觉得腰酸背痛，便合拢摊在桌上的文件，披好外套，戴上绕帽，步出办公室，想到庭院里活动活动筋骨。此时下班时间已过，长长的斯莫尔尼宫中心长郎阴森寂静，空无一人。基洛夫来到一处楼梯口，抬步下楼，忽然听到拐角处有非同寻常的衣袂窸嘿声，长期形成的警觉性使他猛然回头转身，可是已经迟了致命的半秒钟。一个身穿一件脏外套、头发乱蓬蓬的高个子中年人，瞪着一双神经质的眼睛，扑上来抬手一枪，正中基洛夫颈部，然后又瞄准连发。基洛夫连中数弹后，立时血溅华堂，轰然一声扑倒在楼梯口。待基洛夫的卫队长鲍里索夫闻到枪声飞步赶到现场，基洛夫已在血泊中气绝身亡。凶手也躺在一旁握着打光了子弹的手枪，抽搐颤抖，呢喃不止。随后赶来的人们，一面帮助救护基洛夫，一面擒住凶手，并从凶手的身上搜出一张斯莫尔尼宫通行证。

基洛夫是联共党内仅次于斯大林的二号领袖人物，在党内外威望极高，尤其深得人民群众尊敬。斯大林因其工作能力强、威望高，已决定调基洛夫到莫斯科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基洛夫也正准备办理移交，当此敏感时刻，这样一个领袖人物，突然遇刺，无异于晴天霹雳。当天晚上，基洛夫身亡的消息传到莫斯科，斯大林起初不相信，待秘书重新报告是遇刺身亡后，他从椅子上霍然跳起来，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怒声问道：“狗娘养的是谁杀了基洛夫？为什么要杀他？” 当然，没有人能立即回答他的两个问题。从最初的狂怒中镇静下来后，斯大林立即带领一班亲信，乘专列十万火急赶往列宁格勒现场，连夜亲自提审刺客尼古拉耶夫。但是，刺客时而招认，时而翻供，除了承认自己是刺杀基洛夫的凶犯外，以于其余疑问，由谁主使？为什么要杀他？从何处得到的手枪和通行证，刺客越招供线索越乱，整个谋刺案案中套案，变成了一团任谁也理不清的乱麻。

刺客名叫列昂尼德·民古拉耶夫，年龄 30 岁，家有年迈老母、妻子和一群儿女。尼古拉耶夫内战时期参加红军和布尔什维克党，先后在全俄肃反委员会、国家保卫总局、工农检查院等处供职。但因性情暴躁，不守纪律，与本单位领导发生冲突，被开除出党，随后丢掉公职，流落街头。一家人穷困潦倒，生活无着。被开除公职后，他向各级党政机关发送了几十封上告信，申诉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都是泥牛人海，查无音信。有两次，他竟然闯进斯莫尔尼宫，要面见州委书记基洛夫，都被警卫人员不客气地赶出来。

第二次被从斯莫尔尼宫驱逐后，尼古拉耶夫一个人沿着涅瓦河岸漫步，目光散乱，万念俱灰。这时，一个人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邀他到河边一张长椅上坐下来，慢慢闲聊。尼古拉耶夫见那人衣着虽然随便，却有几分傲然之气，料定不是寻常之辈，便把自己的痛苦遭遇，心中苦恼，一古脑儿倾诉出来，并说自己非常憎恨开除他公职的单位党支部书记，恨不得杀了他。那人听后，深表同情，并从口袋里

摸出几张大面值卢布给他，暂度饥茺。

经过那次接触后，那个神秘人物经常来与尼古拉耶夫闲聊，并不时给他几张卢布，每当尼古拉耶夫发誓要杀掉单位党支部书记时，那人总是笑而不答。最近有一次，那人忽然劝他：杀一个小支部书记，像杀一只小鸡，没有多大意思。是大英雄就要杀大人物，比如州委书记基洛夫，如杀了他可以一举成名。并很神秘地告诉他，如愿意杀基洛夫，他可以设法弄到枪支弹药。几天以后，那人又找到尼古拉耶夫，暗中塞给他一支手枪，并给他一张斯莫尔尼宫通行证，又告诉他基洛夫办公室的楼层，位置和基洛夫本人的活动规律。临别又塞给他一把卢布，自称同情他的遭遇，愿意无条件帮助他。尼古拉耶夫得到枪和通行证后，在 12 月 1 日午后潜入斯莫尔尼宫，果然一举成功，杀死了基洛夫。但他自己事后也惊恐万状，昏厥于地。当问及那个给他手枪的神秘人物身份时，厄古拉耶夫只说那人中等身材，白净面皮，近 40 岁年纪，莫斯科口音，其余情况一概不知。线索断了。

为了找到主谋者，斯大林审过尼古拉耶夫后，又下令提审基洛夫的警卫长鲍里索夫。几个内务部官员奉命把鲍里索夫押上一辆卡车，向神讯大楼开来。卡车沿着宽阔的大街急急行驶，迎面忽然又冲过来两辆并行的卡车，占满道路。囚车司机猛然向右转向避让，驾驶台上坐在司机旁边的一个内务部官员向右一歪，身子撞在方向盘上，卡车失控，冲上人行道，右墙板撞上路边的一栋楼房。车上诸人无恙，基洛夫的警卫长鲍里萦夫却在这起不同平常的车祸中神秘地死去。唯一的线索又断了。鲍里索夫遇车祸身亡的消息，使斯大林怒上加怒。斯莫尔尼宫楼大

房多，戒备森严，如无内部接应，尼古拉耶夫既不能潜入，也不能长期隐身。刺杀基洛夫一定有幕后主使人和重大政治背景，他相信一定有党内高层人物卷入其中，基洛夫之死一定包含更大的政治阴谋。基洛夫死后不久，斯大林就在苏联开展肃反运动，很多党政军高层干部被当作人民的敌人，遭到残酷杀害。然而，那个向尼古拉耶夫提供枪支和通行证的人物究竟是谁，仍然众说纷纭，是个历史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