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王共舞

1939 年，世界各国的政治家都已心中雪亮：希特勒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正在把人类推向世界大战。纳粹政权因而也是人类历史上最邪恶的独裁政权。但是，1939 年 8 月 21 日夜 11 点刚过，纳粹广播电台突然中断正常音乐节目，向刚刚道过晚安，准备入睡的几亿欧洲人发布了一则令全世界震惊的消息：“德国政府和苏联政府已经协议缔结一项互不侵犯条约，德国外交部长将在 8 月 23 日，星期三，前往莫斯科完成这项谈判。”这真令人难以置信！缔约一方是魔王希特勒领导的纳粹独裁政权，嗜血成性，缔约另一方是共运领袖斯大林领导的社会主义苏联。斯大林怎么会牺牲社会主义的正义原则，与魔王共舞，签订德苏间的政治条约？

第二天，也就是 8 月 22 日，纳粹外长里宾特洛甫果然带着魔王希特勒授予的全权证书，搭乘德制“秃鹫”式专机，飞抵莫斯科。苏联外交部长莫洛托夫前往机场，欢天喜地地把里宾特洛甫迎入贵宾下榻处。斯大林也破例抽出时间，亲自会见这位代表魔王希特勒的纳粹外长。8 月23 日晚，在克里姆林宫的祝酒声中，苏德两国以最快的速度，签署了令人惊讶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条约中双方公开承诺：如果缔约国一方成为第三国敌对行为的对象时，缔约另一方将不给予该第三国以任何支持；缔约任何一方将不加入旨在反对另一方的任何国家集团。这就是说，在即将爆发的德波战争和德国侵略西欧国家的战争中，苏联将保持中立，不支持波兰，不与英法结盟。条约正文之外，德苏两国还签署了一项秘密附件：划分两国在欧洲的势力范围。两国势力线大体以波兰中部那累夫河、维斯杜拉河、桑河为界，线东的罗马尼亚、东波兰、波罗的海各国、芬兰算作苏联势力范围，欧洲其余部分则为希特勒的势力范围。欧洲持续半年的英德苏三角外交游戏，以德苏结盟告终。当天晚上，为庆祝德苏条约成立，斯大林在克里姆林宫亲自为里宾特洛甫满斟伏特加酒，庆祝签约成功。他在宴会结束时举杯发出了最惊人的倡议：为纳粹元首希特勒干杯！

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字，使各大国惊恐不安。斯大林的祝酒词传到唐宁街后。引起英国议会一片混乱哀叹。议员们纷纷攻击张伯伦政府。当时还未担任首相的丘吉尔不无感慨地说：“斯大林的祝酒词‘标志着几年来英法两国外交的绝顶失败。’”许多年后，苏联还对条约讳莫如深，对签约过程含糊其词，一掩而过，好似真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罪恶勾当。历史学家们则对其功过是非争论不休，莫衷一是。唱赞歌者说，条约麻痹了希特勒，推迟了苏德战争，拯救了全世界。诅咒者则认为，条约是与魔王共舞，道德沦丧，牺牲了波兰，加速了大战爆发。

1939 年的欧洲，战云密布，希特勒吞并了奥地利后，又占领捷克斯

洛伐克。1939 年 5 月，希特勒决定在当年 9 月 1 日对波兰发动战争，吞并波兰。波兰是英法的盟友，届时英法势必介入德波战争。希特勒虽然狂妄自大，不惧英法，却对苏联如何反应捉摸不透。如苏联与英法结盟，支持波兰，德国势必陷入两线作战的覆辙，在英法苏波夹击下失败。他迫切希望与斯大林达成妥协，求得东线平安，以便消灭波兰，在西线放手大干。

因此之故，魔王希特勒开始讨好斯大林。从 1939 年开始，德国报纸电台减少了对苏联的攻击性宣传，并以合作的态度与苏联进行贸易谈判。8 月 15 日，德国驻苏大使舒伦堡拜会莫洛托夫，要求接受里宾特洛甫访问莫斯科。斯大林以不变应万变，不予任何回复。8 月 20 日，德军对波兰开战期限已然迫近，仍无苏联方面的反应，希特勒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破例放下魔王的架子，屈尊降贵，给斯大林发出一份特急电报，请斯大林最迟在 8 月 23 日以前接见里宾特洛甫，商谈两国间一项互不侵犯条约事宜。

该不该与德国签约？斯大林和苏联政府反复权衡，颇费思量。若与希特勒签约，无异于与狼共舞，将使社会主义苏联背上与纳粹侵略同流合污的恶名。但另一方面，当时苏联处境险恶，希特勒反苏方针既定、占领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则打开了向东进攻苏联的通路。在远东，日本正把已占领的中国东北营造为反苏战略基地。继 1938 年张鼓峰事件后，1939 年日军又在诺门坎向苏联远东阵地发动猛烈进攻。1939 年 8 月，远东苏军与日军在诺门坎鏖战正酣。联系到 1936 年签订的德日反共产国际协定，人们不难想象德日东西对进，夹攻苏联的险恶前景。英法的行为也让苏联忧虑。在远东，英日在 1939 年 7 月签订《有田——克莱其条约》，英国默认了日本在亚洲扩张和对苏联挑衅。在欧洲，继出卖捷克斯洛伐克后，英国又与德国勾勾搭搭，寻求妥协，企图抛出诱饵，换取德国不首先进攻西欧。这是一幅祸水东引，从中坐收渔利的阴险图景。斯大林权衡利弊，决定接受里宾特洛甫访苏，与德国签约，即使不想祸水西引，也要设法避开纳粹魔王的头一刀。

苏德条约的签订，粉碎了英法祸水东引的企图。使德国侵苏战争推迟一年半发动，为苏联加强国防建设，争取了宝贵时间。同时在德日两国插进了一个楔子，破坏了德日夹攻苏联的阴谋。日本内阁由此发生更迭，并放弃了北攻苏联的计划。

但是，苏德条约使希特勒获利更大。希特勒因有苏德条约作保障，无虑两线作战，去了一块心病。斯大林祝福魔王的祝酒词落音后一星期，德国坦克群冲进了波兰。魔王希特勒放心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