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分魏

高欢的祖辈原属鲜卑族慕容部落,在鲜卑各部落中,慕容氏较早接受汉文化,进入封建社会。他的六世祖高隐曾做过晋朝的玄菟(音 tù)太守,曾祖父高湖是北魏朝的右将军,祖父高谧又位至御史。不知什么原因,高谧成了朝廷的罪人,被发配到拱卫平城的怀朔镇充当兵户。高欢出生于负罪在身的六镇兵户之家,而六镇自北魏迁都洛阳以后,地位大大下降,高门弟子在这里都难以飞黄腾达,他一个犯法配户之孙,日子自然过得十分困苦。

高欢长得一表人才,在城上服役,恰被司徒娄内干的女儿娄昭君看见。娄昭君家很富有,许多人家都想和她家攀亲,可娄昭君偏要自择丈夫,娄内干也勉强不了她。娄昭君对高欢一见钟情,矢志要嫁给他,她知道高欢家穷, 拿不出聘礼来,就让婢女把自己的私房钱一次次往高家送去,表达爱慕之意, 要高欢上娄家求婚。高欢也喜欢她的宽厚贤惠,将她娶为妻子。娄内干在高欢成婚之日,送一匹马给他,作为贺礼。高欢结了富亲,又有了马,镇将自然对他另眼看待,提拔他当了队主,改做“函使”,专门担任往洛阳传送公文的差使。高欢就这样干了六年,看到了洛阳的奢侈豪华,也明白了朝廷的腐化。

六镇起义,他先后在破六韩拔陵、杜洛周、葛荣等队伍中干过,后来又叛离葛荣,投到尔朱荣麾下。

尔朱荣将高欢提升为卫队长,视为亲信。到尔朱荣把持魏国朝权后,利用高欢和河北起义军的关系,派他去分化瓦解对方,高欢不负尔朱荣厚望, 从义军中拉出七个称王的将领和 1 万多士兵,然后又奉命镇压了山东的邢杲起义军。由于功绩卓著,被提升为第三镇民酋长,当上了晋州刺史,成为尔朱荣的得力干将。

孝庄帝杀尔朱荣,尔朱兆起兵赴洛报复,高欢借故留在晋州,他想观望一下形势。尔朱兆杀了孝庄帝,高欢这才决定追随尔朱兆。这时,河西步藩南下袭晋阳,晋阳是尔朱氏的根基,高欢配合尔朱兆击退步蕃,尔朱兆很高兴,才没有计较高欢没有随他去洛阳杀孝庄帝的事。

尔朱兆要用高欢给他打仗,又防备高欢势力大了会威胁自己,对高欢免不了防范。高欢是机灵人,深知自己的境况并不太好,同时他也不满尔朱氏

杀人如麻的野蛮劲,总想找机会离开尔朱兆,建立自己的功业。

河北大起义失败后,约有 20 万参加过六镇起义、葛荣起义的流民流亡到并州一带,偏偏这一带又连年霜旱、灾情严重,这些流民生活无着,面有菜色,到处饱受白眼,因此对官府十分不满,经常闹乱子,而且随时可能重新聚众起事。这事成为尔朱兆的一块心病。

尔朱兆找高欢商量,想把这些人全杀掉了事,又怕万一失着,会导致民变。因此一时拿不定主意。高欢就给他出主意,建议不要惹这个麻烦,最好是派个得力的心腹去疏导、管理,这样既免了闹事,还可以落个好名声。尔朱兆觉得这真是个万全之策,只是派谁去好呢,心里还没有数。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和高欢一起投靠尔朱荣的贺拔允,贺拔允心直口快,连忙插嘴道:“我看高欢就很合适。”高欢早就想借机离开尔朱兆,去并州正是他的心愿,可又担心尔朱兆看破了他的意图,因此故作气愤地说:“老贺呀,这事丞相自有安排,你胡说什么?”贺拔允被呛住了, 心里又不服,瞪着眼在那儿发傻,高欢接着起身向尔朱兆作了个揖说:“丞相,贺拔允目无尊长,请依律治罪,以戒往后。”尔朱兆对这并不在意,他还在琢磨人选,经贺拔允一提,倒觉得派高欢去蛮适合的,就对高欢说:“我也和贺将军一样,有这个意思。我不怪罪你们,高将军准备准备,替我把这桩麻烦事办了吧!”高欢见尔朱兆果然派他去并州,掩盖住内心喜悦,装出一副老实听命的样子,很快率军离开了洛京。

高欢到了井州,马上集合流民,说他们日子太苦了,有机会就带他们去太行山以东的地面去“就食”。流民们正为生计烦恼,听高欢这么一说,哪有不拥护的道理?高欢在起义军中呆过好长时候,深知六镇兵民的心思,因此特别尊重这些人,还接起义军中的习惯,把他们编成队伍,让他们觉得自己再不是受人歧视的流民了。这就样,高欢得到流民的真心拥戴,力量迅速壮大,成为后来与尔朱兆决裂的雄厚资本。

魏建明二年(公元 531 年),高欢乘朝廷尔朱氏叔侄发生内讧,率众从并州到了太行之东。当时那里的实力人物是契胡族的冀州刺史刘诞,尔朱家族的殷州刺史尔朱羽生、幽州刺史刘灵助、定州刺史侯渊,以及赵、魏的大族首领封隆之、高乾、高昂等人。其中,刘灵助反对尔朱氏,拥兵自立,自封燕王;另外几个刺史都是尔朱兆的亲信;倾向高欢的是大族首领。高欢对尔朱兆早有异心,只是还没有公开决裂,所以他既不想靠拢尔朱氏一伙,也不便对侯渊表态,感到形势复杂而微妙。幸好高欢一到滏口(今河北滋县石鼓山),就受到大族首领的迎接,欢迎他进驻信都,于是有了落脚之地,流民们也因为多少“就”到一些“食”,高欢又那么看得起他们,还常常给他们“透漏”一些尔朱兆如何准备杀灭他们的事。这样,大家都恨死了尔朱兆, 愿意跟高欢卖命,高欢成了鲜卑流民和士族大姓联合势力的领袖。

高欢见时机成熟,决定起兵,他接受葛荣失败的教训,对流民们说:“葛荣拥兵百万,为什么一战失利就全军溃散,让大家吃了那么多苦?还不是因为没有约束吗?这次起兵,我有两个条件:一是不得侵犯汉人;二是要服从我的命令。大家做不做得到?”众人连呼:“做得到!”高欢大喜,当即命人宰牛造饭,让大家饱吃一顿,然后正式宣布讨伐尔朱兆,为天下除害。接着,又接受部将孙腾的建议,另立魏宗室的疏属、渤海太守元朗为帝,自任丞相、大将军。

同年,高欢所部与前来剿叛的尔朱兆大军遭遇,高欢见兵力不如尔朱兆,

向部下询问如何破敌,部将段韶以“得民心者得天下”为计,主张声讨尔朱兆上杀皇帝、中杀大臣,下杀百姓的滔天罪行,以反暴讨凶相号召。高欢大喜,依计而行,果然顺应人心,一时军威大振,将士奋勇,两军交锋勇者胜, 很快将尔朱兆全军击溃。

魏普泰二年(公元 532 年),高欢一举攻下邺城。尔朱兆又率军反扑,

高欢带着 3 万步骑在邺城外的韩陵山摆下阵势迎敌,而且自堵退路,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术,决心和部下一起以死相拼。尔朱兆在阵前质问高欢道:“我有何对你不起,你却要反我?真是忘恩负义!”高欢历数尔朱氏罪行,尔朱兆听了气得乱跳,马上指挥军队冲阵,高欢沉着应战,两军相持不卜,这时高欢几员部将突然从两翼冲杀出来,尔朱兆的军队猝不及防,被冲得七零八落,很快溃不成军,高欢乘势打了过去,尔朱兆抵挡不住,大败而逃,缩回晋阳城中。

尔朱兆兵败,洛阳城内一些大臣响应高欢,动手杀了尔朱世隆及其党羽, 尔朱氏宣告覆火。高欢率兵进了洛阳,把以前两边立的皇帝全废杀了,另立平阳王元修为帝,这就是孝武帝。孝武帝封高欢为大丞相,请他独掌朝廷大权。高欢接着又带兵攻下晋阳,尔朱兆兵败自杀。高欢从此控制了整个魏国。孝武帝也不甘当傀儡,密谋除掉高欢,被高欢察觉,从晋阳带兵来洛阳问罪。孝武帝见情形不妙,想到关中是鲜卑人的地盘,驻兵长安的宇文泰父曾对他表过忠心,便连夜逃往那里躲避。宇文泰也是野心勃勃的实力人物,见皇帝逃来,正好利用一番,就请孝武帝在长安当皇帝,自己做大将军,总管朝政。

高欢见孝武帝跑了,就另立孝文帝的重孙元善见为帝,这就是孝静帝, 并把都城从洛阳迁到邺城。

从此,东都邺城,西都长安,魏国分裂成东魏和西魏。两家分魏后,自洛阳到潼关的路上,便摆开了高氏与宇文氏角逐争雄的决斗场,洛阳城在战争中又一次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