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帝治国
梁武帝除了信佛崇佛倡佛以外,也和其它君王一样,日夜考虑如何巩固自己的政权。由于他博学广闻,又富心机,懂得以古鉴今的道理,他一方面, 以别的皇帝都无法做到并坚持的自苦其身的精神麻醉手法,迷惑世人、杜绝
众口;另一方面,又细观了前朝利弊得失后,发现前朝东晋王朝依靠士族门阀的力量,维持了 104 年的统治,但皇帝大权旁落,受大族挟制如同傀儡; 刘宋和萧齐两朝,力改前弊,用诸王作镇将,再派典签官监视诸王行动,把权力集中在皇帝一人手上,可又时刻担心遭人算计,以致疑心顿生,造成残害骨肉的毁灭性结局,终于不可收拾,气数更为短促,前一个只维持了 60
年,后一个连一半也不到,仅仅存在了 24 年。经过反复权衡思索,梁武帝决定扬长避短、取重弃轻,订下了用优容恩养的办法来维持政权长治久安的治国方略。
梁武帝优容恩养谁呢?当然不是老百姓,他对老百姓严刑峻法、毫不慈悲,而且动不动就搞连坐,只要有一个人犯了他的法或者逃亡外地,那么这个人一家算是完了,不分老幼,一概囚禁起来,罚做苦工。他优容恩养的人一是他分封的诸王,也就是他的骨肉至亲;二是百家土族,就是东晋以后, 在宋齐两朝受到素族压制的旧贵族。
诸王都能掌握实权,只要不造反,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必顾虑,即使白日杀人、夜行抢劫、窝藏盗匪、甚至变节投敌,也顶多是叫来哭着训诫一番, 就算了事。典签监督的办法当然彻底废除了,讲的唯有骨肉恩爱一条。百家士族的待遇当然比不上诸王,但从前朝受压到本朝受尊重,感觉就有天渊之别,无不从内心感激梁武帝。更何况皇帝还特令吏部尚书徐勉改定百官,将九品定为 18 班;又增设镇远、抚北将军十品,分 24 班。从而大大增加了职官的位置,与此相应,在国境内将行政区划变小,广设郡县,甚至一个乡就可以设州建县,以扩大容量。同时委派官员专门负责搜罗、推荐士族人士, 请他们出来做官,享受俸禄。虽然这样的官权力十分有限,但可以逐级升迁, 许多人也就十分满意了。而大量官员的存在,国家势必把负担转嫁给老百姓。因此,优容恩养是以牺牲广大人民利益为代价的。
梁武帝的六弟临川王萧宏,为人奢侈放纵、贪婪无度。他利用皇权靠重利盘剥的手段夺取田宅邸店,仅在建康城一地,开的客店就多达几十家,而他的家里光库房就有足足 100 间,锁得非常严密,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东西。有人想了个办法,把情形直接向梁武帝报告,并说萧宏库房里私藏了许多兵器,可能准备谋反。梁武帝接到奏章,也起了疑心,心想:“如果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何必藏得这么严实,纹丝不露?”再说,他实行优容恩养的治国方略,不也就是为了让诸王不思谋反吗?事不宜迟,他当机立断,决定要亲自到临川王府去看个究竟,随即叫来亲信丘佗卿同往。
萧宏见皇兄突然到来,十分意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忙接驾。梁残帝坐在厅上,对萧宏说:“我听人说你有 100 间库房,都装的什么宝贝呀?”萧宏一听来势不对,吓得战战兢兢,不敢答话。梁武帝见萧宏那个样子,疑心更重,便接着说:“朕要亲眼看看,可不可以呀?”萧宏不敢违旨,从身上解下钥匙,磨磨蹭蹭地领着梁武帝往库房去。打开第一间,里面满满匝匝, 装的全是金钱,每隔一段,就有一张黄纸写着“百万钱”,数一数,共有黄纸 10 张,最旁边还有一张紫色标示,写着“共千万钱”。再打开第二间、第
三间,一直看了 30 多间,间间如此。梁武帝似乎兴趣很大,继续要往下看, 就这样,100 间库房仔细看了个遍,库里除了藏钱多达三万万两以外,还有整库整库的布、绢、丝、棉、漆、蜜、纻、蜡、朱砂、黄屑以及各种杂货, 真是不计其数。
看完库房,回到厅上,萧宏见搜刮来的财物全让梁武帝查看了,不知会
怎么发落自己,说不定还要掉脑袋哩!正低着头琢磨对策,却没发现此时他的皇兄知道他这个当弟弟的没有夺取皇位的野心,已面露悦色,轻呼一声: “阿六!”萧宏却心头一惊,忙抬起头来,只听梁武帝接着对他说:“你家当不小,可真会过日子啊!”萧宏这才惊魂甫定,忙陪笑“嗯、嗯”两声。萧武帝说完,又喝了一会儿茶,坐了一阵,才放心打道回宫去了。
从此,梁武帝对萧宏更加信任,还把萧宏的儿子萧正德过继到自己膝下作嗣子,准备日后继承大统。直到后来亲子萧统出世,萧正德受封西丰候,还本为皇侄。萧正德不满,竟跑到北魏“避难”,要借敌人伐梁,幸而北魏内乱难解,无暇南顾,对他的“避难”个怎么重视。萧正德感到失望,又逃回梁朝,梁武帝也不加惩罚,只流着泪把他教训一番,便恢复了他的爵位。萧正德还曾纠集恶少,公开杀人劫货,梁武帝也听之任之,只装作不知道。萧宏也因这次突然查库而有了经验,皇兄对贪赃虐民是允许的,何必掖
之藏之,只管放心聚敛就是。其余诸王见萧宏如此,一个个也胆子越来越大, 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梁朝社会状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梁武帝不仅允许诸王百官贪赃虐民,而且对战争失败,造成军资民命巨大损失的将领也十分宽容,简直像没事一样。
还是这个萧宏,早在梁武帝坐位之初的天监四年(公元 505 年),当时魏国开始内乱,梁朝决定乘机出兵扩大疆域。这次大举伐魏,梁军士气不错, 加上军械精新,机会又好,本该打个大胜仗,甚至连魏国方面也认为这是近百年来未曾遇到过的劲敌,不敢交锋。可是梁武帝偏袒诸王,竟不用名将丰叡,而派萧宏作三军主帅,萧宏是个只会搜括民脂民膏的人,对带兵打仗一窍不通,十分怯懦昏庸,无能之极。当伐魏大军兵至洛口(今安徽怀远县洛河镇)时,夜逢暴风骤雨,洛口为洛河、涧河的入淮口,那响声是萧宏未曾听过的,因此吓得要死,误以为敌军趁夜袭营,于是丢下大军不管,只带了几名亲信,悄悄逃回建康。等到众将士发现主将失踪,无人指挥,也就把戈甲军资随便往水里泥里一扔,大军不战自溃,从而折损兵民 5 万、军资无数。魏国发现天赐良机,便集中兵力进攻淮南,幸亏守将昌义之率领钟离(今安徽凤阳县东北)人民死守拒敌,大将韦叡及时率大军驰援,这才扭转被动局面。萧宏未临阵已先脱逃,造成全军毁灭的严重损失,梁武帝也不加惩处, 不了了之。
天监十三年(公元 514 年),梁武帝想阻止敌军南下,竟逼迫兵士和徐
州、扬州民伕共 20 万人筑浮山堰,企图雍遏淮水灌魏国寿阳城。奉命指挥筑堰的水利专家奏请皇上,说该地沙土轻浮,不能筑堰。梁武帝不予采纳,只叫人用铁器先沉底再筑,结果铁器用了几千万斤,堰还是筑不起来。梁武帝又叫人用木料叠成方框,中间填上大石头,上面加土,继续筑堰。如此重大的工程,需要多少木石,实在难以计算,只见民伕们累得肩肉腐烂,疾病流行,不少人扛着扛着就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也没有人管一下,以致尸骸满路、臭气刺鼻,上面布满苍蝇,叫人惨不忍睹;冬天则天寒地冻,民伕无衣少食,冻死饿死不计其数。对于这些,“菩萨皇帝”充耳不闻,没有半点慈悲。就这样折腾了两年,一座长 9 里,下阔 140 丈,上宽 45 丈,高 20 丈,
深 19 丈 5 尺的浮山堰终于筑起来了,梁武帝闻报,十分得意,命人在堰上栽上柳树,余外就只等着淮河涨水,好淹敌城寿阳了。
这年,淮水如期暴涨,浮山堰却不争气,未能挡住洪水,只听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浮山堰被洪水冲塌,造成淮河两岸城镇村落一片汪洋泽国,仅
被洪水冲入大海的就达 10 万人之多。看来,梁武帝的治国方略比前朝更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