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暴风雨之前

婚后在白房子度过了三个月的蜜月,她随丈夫带着一儿一女乘马车回到弗农山庄。华盛顿的解甲归田,绝对不是故作姿态,而是当起了地地道道的庄园主。两人婚后财产合二为一,总共拥有 2.2 万英亩土地和

349 名奴隶,成为弗吉尼亚著名的大庄园之一。他们的生活是幸福的,相亲相爱和睦共处。而且两人都精于治家理财,男主外,经管农场和贸易; 女主内,操持家政,接待宾朋,把弗农山庄治理得井井有条。

早年北美的大庄园,就是一个庞大的独立经济实体。不但农林牧副渔五业俱全,还直接参与对外贸易。一个庄园主就是独立王国的最高决

策人,应该具备精明强干的经济管理能力和多门学科知识。

可能是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华盛顿的日常生活很有规律性,早睡早起,作息定时。8 点之前用早餐,饮食简单,从不挑剔,玉米煎饼是常吃的主食,饮料爱喝浓茶。早餐后骑上他的高头大马,到庄园各地巡视, 检查各部门的工作进展,有时他也亲自动手干点活儿。午餐下午 2 点整

开饭,食量很大,吃得有滋有味。晚上一般 9 点就寝。

他喜欢阅读,凡农学、园艺等实用科学技术,从英国购买来的杂志、书籍都读。读到精彩处,认真摘录在笔记本上,并理论结合实际,应用到农场的生产中。要不是独立战争爆发,他也许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农艺家。

虽然农业上有所作为,但庄园的经济效益每况愈下。究其原因是产品销售环节的问题。由于政策的限制,殖民地生产的烟草,只能销往英国本土的烟厂作原料。可是代理商惟利是图,利用宗主国的有利地位和进出口差价,收购烟草故意压级压价大搞中间剥削。一来二去,卖出大量烟草后不仅得不到货款,反被说倒欠公司的货款。华盛顿明显察觉到吃了大亏,满心的不平。

吃亏的岂止华盛顿一家,整个北美经济大受损失。不少的农场主和商人连遭亏损,濒临破产境地。统计表明,1764 年以后,北美从英国进口商品价值 50 万英镑,出口商品仅值 30 万英镑。贸易逆差造成的后果, 就是“美国人所积累的硬币和财富,都集中到了大不列颠”。

为了在困境中求生存,他断然减少了烟草种植面积,逐步改种粮食作物,同时开展多种经营,改进手工作坊,大量加工面粉,还在波托马克河沿岸建起养鱼场。加工的面粉品质优良,广受消费者欢迎;凡盖有“弗农”印记的面粉桶,据说可以免检,直接进入英属西印度群岛市场。华盛顿的经营策略是成功的,他的庄园在风雨飘摇中再获新生,成为弗吉尼亚屈指可数的著名种植园之一。

他也爱玩。和许多英国绅士一样,最大的喜好是骑马狩猎。爱马可说是弗吉尼亚人的天性,不骑骏马似乎算不得男子汉。他不惜花费巨资买进骏马,派专人照料和训练。每当外出都要骑心爱的骏马,就像现代人出门必坐小轿车一样。到了狩猎季节,邀约一批好朋友来弗农山庄做客,一起骑上高大的骏马,到野外围猎取乐。

这几年在乡下深居简出,但并没与世隔绝。他还担任着威廉斯堡市民院的议员,弗农山庄的沙龙里时常宾朋满座,舞会常开,谈笑风生。这样的日子过了四五年,朋友们聚会时的交谈内容,变得不那么平淡了。更多的是指点江山、抨击时弊,尤其是关于英、法之间的战况和英国王室的殖民政策。

1763 年,历时整整 7 年的英、法战争结束。法国战败,其势力被逐出北美洲,双方最后签定了“巴黎条约”,法国放弃了在北美的一切权利。

值得玩味的是,战败国的一位政治家、法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德韦尔·让先生,却提出一个古怪观点:英国人赢了,但对英国来说是一种极其有害的胜利。因为失掉了法国这种抗衡力量,英国的殖民地将不再需要它的保护。

北美人民为了保卫身家财产,牺牲了无数的生命,和英军一起终于

战胜了强大的法国。但他们战争结束后,北美人民没有得到和平幸福, 得到的却是来自昔日“战友”的无情盘剥和镇压。亲人反目成仇敌,北美大陆上空重新布满战火的黑云。

本来北美移民大都来自英国,追根寻宗仍然对不列颠怀有一种类似“恋母情结”的感情。在他们的口语里,总是把英国称为“国内”。可是不列颠是“后娘”,对待本土臣民与对待海外游子采用的是双重政策。因为英国王室建立殖民地的惟一目的,就是争夺原料产地和商品销售市场。对待北美只是无限地索取,限制北美经济的正常发展,禁止与别国直接贸易,控制发展地方工业,以保证英国商品的垄断倾销。

英、法战争结束了,大英帝国腾出手来,对殖民地严厉执行限制政策。它派出大量军舰到北美海岸巡逻,缉查走私商品。不但执行已有的限制政策,还接连出台了一系列新法案。主要有:

1763 年 10 月 7 日,英国王室诏谕,将西部大片土地统归王室所有。英、法战争前夕,英国政府还鼓励其“忠良臣民”到西部地区去垦荒定居。而今这道诏谕使北美各个阶层无不受到严重打击。

1764 年,英国政府把英法战争的巨额军费开支,转嫁给殖民地人民, 颁布了所谓《糖税法》。冠冕堂皇地宣告:在“国王陛下的美洲领地征收税费,以支付该领地之防卫、保卫与安全费用。”

1765 年,英国当局颁布了《印花税法》。这个法案几乎达到无孔不入的程度。规定:凡是殖民地出版的一切报纸、书刊、广告、历书、契约、法律文书乃至大学文凭等,都必须贴上“税资付讫”的印花税票。税票价值从半便士到 20 先令不等,这是英国政府在殖民地征收的第一个直接税,不仅税额很高,几乎是人人纳税、事事纳税。

北美人民忍无可忍了!这座火山终于爆发了!

北美一些有识之士一针见血指出:《印花税法》不但是经济上的公开掠夺,更严重的是剥夺了北美人民神圣的立法权力。因为英国上下两院都没有北美选出的代表,为什么英国议会可以随意通过法案,向北美人民另外征税?显然这是不合法的侵权行为。

《印花税法》促使民众觉醒,它成了一根引爆民族解放斗争的导火线。老百姓纷纷行动起来,斗争的浪潮很快席卷北美 13 州。

弗吉尼亚州的反《印花税法》斗争集中在威廉斯堡。

1765 年 5 月 29 日,议会大厅里正在开会议政。有一位名叫帕特里克·亨利的青年律师,登台发表了一篇演说,以激烈的言辞反对实施《印花税法》。他认为只有经过弗吉尼亚议会讨论通过,才有权对本地居民征税;凡反对此见解者,就是弗吉尼亚的仇敌。

亨利的演说振聋发聩,轰动了议会、传遍了北美洲。随着斗争的深入发展,出现了一批群众性的自发革命团体,其中影响最大的是“自由之子社”。它提出的口号是:“要自由,不要印花税!”

在波士顿,8 月份社会俱乐部和两个劳工协会联合举行了反对《印花税法》火炬游行。捣毁了税务局大楼、砸坏了税收官员家的门窗,当众迫使征税官辞职。

1765 年 10 月,由马萨诸塞州的革命团体倡议,在纽约召开了专门“反印花税大会”。13 个殖民州中有 9 个州派出代表参加大会,会议通过了

《殖民地人民的权利及其不满原因的宣言》,鲜明地提出“无代表权即

不纳税”的原则。

11 月 1 日,是《印花税法》官定开始生效的日子。这天各地群众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了愤怒和抗议。在新英格兰地区各殖民地,尤其在波士顿,人们敲响了塔顶的葬礼丧钟,轮船升半旗,商店关门停业,焚烧了税征局长的模拟像。纽约群众上街示威游行,横幅上写着“英国干蠢事, 美洲人遭殃”。另一批群众袭击了总督的官邸,把总督的模拟像吊起来当众烧毁。强迫管理印花税票的官员把所有的票据交出来烧掉。

1766 年 1 月,纽约群众走上街头,把运到纽约港的 10 箱印花税票统统扯碎,然后点燃一把火烧了个痛快。

一群愤怒的纽约民众冲进一名英国军官的家,砸烂其家具、踏平其花园。因为这名军官强制推行《印花税法》最是卖力,他曾扬言“要把

《印花税法》从人们的喉咙里塞下去”。

随着运动的发展,各殖民地的许多上层人物乃至现任官员也行动起来,参加反抗《印花税法》的正义斗争。弗吉尼亚州印花税务局局长乔治·默塞尔在威廉斯堡公开宣布,他拒绝执行征税法令。全市民众知道后,莫不欢欣鼓舞。有人敲响了教堂的大钟以资庆祝。波士顿群众也制作了印花税务局局长的模拟像,吊起来游街示众;那位局长却认为这是一件大好事,借梯子下楼趁势宣布辞职,不愿与人民为敌⋯⋯

以上不过是略举数例,实际上人民革命烽火遍地,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