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长岛巧突围

华盛顿早在初任大陆军总司令时,就对英美敌对双方的力量进行过比较、研究。现在虽然打了几个胜仗,赶跑了威廉·豪将军,收复了波士顿,但并未给予英军主力以重大的打击。力量对比依然英强美弱,而且差距十分悬殊。

大英帝国是世界上最早实现工业革命的资本主义国家,工业发达、农业先进,且海外拥有广大的殖民地,为其提供充分的人力、物力资源。英国政府在北美投入的总兵力有 9 万之众。反观新生的合众国,那时只

有大西洋海岸的 13 个州,人口总共 300 万。殖民地的经济落后,与英国断绝关系后,海路运输被严密封锁,战略物资紧缺。从军事角度看,英美间的力量差距更是显著。大陆军并不是常备国防军,只是临时招募, 兵源很不稳定,大陆会议规定的兵役期只有 1 年时间,还来不及正规训练,服役期满便又复员回乡,部队的战斗力很难提高。华盛顿统帅的大陆军,人数最多时有二万余人,最少的时候不足 4000。后勤保障一直是“老、大、难”问题,军队没有固定的供应法规可循,总司令每次请求补充给养,好似向各州议会乞讨般困难。他也曾多次向大陆会议建议, 赶快建立正规的常备国防军。可是领导成员中的激进派,如沙弥尔·亚当斯和约翰·亚当斯等人,坚决反对建立强大的中央集权政府,反对设置常备军队。他们追求的是民主和自由,集权政治和庞大的军备,会导致专制和独裁,怕华盛顿这样的实力人物军权独揽。

华盛顿自从来到纽约,明知手边这点军队很难确保城市的安全。前

纽约总督特莱恩仍然呆在一艘停在港口的军舰上,遥控指挥纽约的亲英分子,他制定了一项收买政策,凡为英国国王效忠的人,每人发 5 个英

镑的奖金,分给本人 200 亩土地,分给其妻子 100 亩,子女 50 亩。任务是配合英军登陆,发动叛乱,杀害美军军官,炸毁军火库等。这些家伙极其嚣张,到处发展组织,连纽约市长、华盛顿身边的警卫员、鼓手和笛手都被收买过去。此案幸好及时破获,警卫员交军法审判后处以绞刑。

华盛顿除了操心纽约的安全,还得统筹全局。他完全相信,与英国之间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为了迎接更艰苦的大战,他专门去费城与大陆会议的首脑们讨论了军事问题,经他力争,做出了一些重要决议。

其一,规定士兵服役期为 3 年,每名新兵发给 10 元奖金;抽调 13800 名民兵增援纽约防务;在纽约湾设置障碍物,防止英国军舰进入;由其他各州提供兵员,再组织一支部队,保卫中部各州。

其二,建立一个常设作战机构,名叫“军事与军械委员会”,由 5 位委员组成,华盛顿不在其中,因为军人不干预政府。

1776 年 6 月,从波士顿撤走的英军总司令威廉·豪将军,经过一番充实休整,重整旗鼓又卷土重来。他麾下的英国正规军,加上德国黑森雇佣军,总数有 3 万多人。豪将军如今是兵强马壮,海陆并进,计划南下一举攻占纽约和哈得逊河。把大陆军拦腰截断,彻底粉碎北美的独立。

  1. 月 12

    日,豪将军的兄弟、海军上将理查德·豪统率的舰队驶进了哈得逊湾,兵临纽约城下。

按理查德·豪的想法,大陆军根本没有海军,惟一的出路只有俯首投降。他的大炮炮口对准纽约城区,然后派出一名信使,持他的亲笔函件向华盛顿诱降。条件是立即停止叛乱,恢复原有秩序,可以获得大英国王的宽恕。因为英方不承认美国是一个主权国家,所以在招降书的封套上避免写明军衔职务,只含糊地写作“华盛顿先生收”。

谁知华盛顿把这点“细枝末节”看得很严重,他正告英方使者:作为一个弗吉尼亚种植园主和美国公民,无权接见英国王室的使者;函件如系致大陆军的将领,他拒绝接收没写明正式官衔的公文和信函。因为这是关系美利坚国格和民族尊严的原则问题,坚持获得对方的尊敬,是他对国家及其职务应尽的“责任”。

理查德·豪上将自然也不愿“丧失原则”而做出让步,便想了一个折衷办法:另派一名上校专使,面见华盛顿,口头转达信函内容。那位上校能言善辩,再三解释信函上使用的是“Esquire”相称,不是一般的“ Mr.”。这个词含有“大人先生”之意,适用于任何官职,且在外交上不乏先例。信函的内容是“促进和平”,即要求大陆军放下武器,停止战斗,可望获得英王的宽恕云云。总司令听完,用讥讽的口气告诉英国使者:

“没有过失的人是无需别人宽恕的!美国人的情况就是这样,在他们的心目中,他们仅仅是在保卫他们自己的毋庸置辩的权力。”

诱降失败,英军立即准备进攻纽约城。华盛顿当然明白纽约不可能固守,以 1.2 万名新兵抗击 3 万多名精锐英军,不过是以卵击石。但大陆会议已决定死守纽约,华盛顿别无选择,只能勇敢地肩负起保卫纽约的重任。

为了保卫纽约城,华盛顿做好了打一场血战的准备。积极收集弹药物资,在哈得逊河两岸安排骑兵巡逻,水域准备了火筏,可以顺风火烧敌舰。还采取了若干非常措施:处理好军中机密档案,交费城大陆会议保管;强制有通敌嫌疑的亲英分子迁往外地,严防给敌舰递送情报和供应补给品;护送随军眷属到安全地方;与地方议会配合,疏散城内的居民。

关于军队部署,由于兵力有限,难免左支右绌,顾此失彼。英军很可能选择长岛登陆,进攻布鲁克林高地。这个高地与纽约城遥遥相望, 占领它便能控制纽约,战略地位有如波士顿的道切斯特。欲守纽约,必守布鲁克林高地。他派格林将军率领主力在高地上筑壕固守,自领部分兵力镇守纽约市区。但是,智者千虑,难免一失,事后证明这个部署乃是一着错棋。部队主力集中布鲁克林高地,万一被优势敌人四面包围, 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偏是无独有偶,祸不单行,精明干练的格林将军因劳累过甚病倒在床,只有调派老将军普特南去接替格林的职务。临阵易帅又犯了兵家大忌,以致所辖部队指挥不灵,一些偏僻却很重要的道路没有派兵据守。

  1. 月 22 日清晨,2

    万英军悄悄在长岛登陆,这与华盛顿的判断相符。长岛地域宽阔,可登陆的地点实在太多,令人防不胜防。英军巩固了滩头阵地后,逐渐增加兵力,侍机而动。26 日晚,乘着夜幕掩蔽,英将亨利·克林顿率领一路英军,由一名效忠派分子带路,经过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径,直逼贝德福德隘口。他们原以为在此处和守军定有一场前哨战, 孰料这么险要的关口竟无一兵一卒把守,轻而易举占领了前进阵地,控制了美军的左翼。另一路英军由格兰特将军指挥,迂回到美军右翼,对布鲁克林高地驻防的美军形成合围之势。

次日凌晨,英军从正面开始炮轰,滑膛枪火力齐射,但没有猛烈攻击。战约 2 小时后,美军背后传来一阵大炮声,这是英军包抄部队业已到位的信号;正面之敌突然加强攻势,从左右两侧同时发起攻击。美军腹背受敌仓皇应战,几次被优势的英军分割、冲散,又重新聚集顽强抵抗。英方的雇佣军黑森部队,都是些职业杀人狂,他们把一队美军围困在玉米地里,走马灯似的展开肉搏拼杀。美军被围且断了援兵,仍苦战不肯投降。战场上响彻了刀枪的撞击声、马匹的奔踏声、火器的射击声和双方的呐喊声。终因众寡悬殊,美军损失惨重,这天美方阵亡 200 人,

包括沙利文将军在内的近千名将士被俘;英军方面承认他们死伤了 380 人。

当天华盛顿在纽约指挥部队,密切监视向内海驶来的 5 艘英舰。城里清晰地听见了长岛的枪炮声,知道战斗已经开始。值得庆幸的是,一阵强劲的顶头风使英国军舰靠不了岸。于是华盛顿乘小船从曼哈顿的司令部赶到长岛前线,亲眼目睹了这场大搏斗、大灾难。总司令手中已无可调之兵,任何人也无力回天。只见大陆军牺牲将士的遗体遍地,伤员们在默默地忍受痛苦煎熬,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枕着枪支露宿在旷野。再眺望一英里外的英军营地,营帐鳞次栉比,黑压压一大片。他清醒地估计到,今日这一仗美军已元气大伤,实力损失近半。反观英军士气正旺, 如果乘胜穷追猛打,美军很难招架。敌人海上的舰队若开进海湾,切断长岛与纽约间的联系,便再无退路,必遭全军覆没。权宜之计只有带领

部队迅速从海路突围撤出长岛。

突围撤退谈何容易?是夜,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一直思索如何突出英军的重围。终于,一个完整的撤退计划在他的头脑里形成了。为了迷惑敌人,又要绝对保密,他下达了相反的命令:全体将士作好今夜进攻的准备。再派遣勇敢善战的米夫林将军,带领 3 个团的残部开进前沿阵地与敌人正面对峙。全天照常设岗执勤,撤退时负责掩护大部队突围。

第二天下起雨来,天色阴沉,雾气蒙蒙,能见度很差。华盛顿怀着不安的心情准备迎击英军新的进攻。只要能支持到天黑,突围就有了希望。可是出乎意外,一整天英军毫无动作,全线无战事。这着实令华盛顿大为惊异,百思莫解,是豪将军指挥失误坐失良机,抑或另有阴谋诡计?

战后,从豪将军的回忆录里找到了答案。原来他想利用舰队的火炮威力,海陆军协同作战。先围而不歼,迫使美军乘船渡海突围,趁其半渡而全力攻击,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豪将军的方案面面俱到,稳妥得几乎无懈可击。可是他的决策,使英军丧失了一次消灭大陆军主力的最佳机会,就因有了这一天的停顿,美军得救了。

29 日晚 10 点,美军开始有计划地撤退。以团为单位登船,横渡 3/4 英里宽的海峡。真是天赐良机,部队登船完毕,顿时风浪逐渐平息,靠长岛一边的海峡上空浓雾弥漫,敌人全然未发觉,而靠纽约那一面却月白风清。黎明前美军大部队已经撤回纽约。米夫林的后卫部队也来到码头,发现总司令还未撤退,站在岸上等待他们。他一定要等最后一名士兵上船后,自己才离开危险地带。

对于一个军事指挥官来说,不但要能攻善守,而且还要善于撤退。能将数千人马的大部队,从敌人眼皮底下撤走,简直是指挥艺术中的天才杰作。其非凡之处堪与半夜在班克山修筑工事的奇迹相媲美。此次巧妙突围成功,使华盛顿名声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