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又歌唱了

一只很普通的小鸟，此刻正立在干巴巴的枝头上，安祥地用嘴梳理羽毛，它万万没想到一枝枪已对准了它。

这是难得的冬日，动听的鸟鸣融在暖暖的阳光中，然而，此时在我心中的不是鸟呜，而是被我瞄准的鸟。

我屏住呼吸，微微发抖的手指迅速扣动了扳机，铅弹呼啸而出，鸟儿像被扼住了喉咙，清脆的叫声戛然而止，它扑闪了几下翅膀，便一头栽了下来。树上悠悠然地飘下几支雪白的羽毛⋯⋯

我长吁一口气，慢慢走向我的猎物，它还没死，小小的身子抽搐着，在它的胸部，有几点触目的鲜红。

“它死了吗？”一个嫩嫩的声音从身后颤颤地传来，我一扭头，看到了刚满 5 岁的小邻居圆圆。她那一双惹人喜爱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此刻装满了惊恐。

我弯腰捡起那只可怜的小东西，蹲下身子，将它捧在手上，语调尽量和缓地说：“别怕，它还没死，给圆圆玩，好吗？”

圆圆哆哆嗦嗦地伸出小胖手，摩挲了几下鸟的羽毛，又伸出另一只小手，试图让鸟儿站起来。小鸟无力地晃悠了一下小脑袋，又倒了下去。我心里一阵好笑，同时又有些不忍。我说：“圆圆，没用了，它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拿着玩儿吧。”

圆圆不说话，仍固执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个已无意义的动作。半晌， 她带着哭腔问：“小鸟，你疼吗？”小鸟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透出一种无辜而又无奈的光，若有所视⋯⋯蓦地，一阵嗡嗡嘤嘤的声音——圆圆很委屈似地哭了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弥天大错！

在这暖暖的冬阳里，小鸟悠扬的鸣叫，是怎样繁华了一树、一林枯枝败叶；一个初涉人世的小孩，我们给予她的，只能是没有阴霾的蓝天和没有凋谢的花朵，而我，却亲手扼杀了这一切。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淡淡地说：“这孩子，怎么和你小时候一个样？”

小时候？我的心猛地一震。

小时候的我，不也是一个喜欢听小鸟唱歌的孩子么？不也为一只心爱的小狗突然死去而躲在家里整整哭了 3 天么？不也有过因援救一只被剪去翅膀的喜鹊而与一个小伙伴几乎反目成仇的经历么？⋯⋯

我们从小到大，从幼稚走向成熟，是不是也同时丢失了一些极可宝贵的东西？我们会用一种所谓“成熟”的东西将自己紧紧包裹，淡漠了作为人应有的爱心和同情心。

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让哭肿了眼不理我的圆圆相信，将小鸟埋在土里，第二天，它就会在树上唱悦耳动听的歌！

我彻夜未眠。

翌日清晨，朦胧中我被窗外圆圆的声音惊醒了，她正拍着巴掌兴奋地叫：“小鸟又活了，它又在唱歌了！”

我一直在想，从幼稚走向成熟的过程中，我们童年时代就具有的爱心和同情心是不能丢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