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 住

六年级了，教、学双方，任务都重了。为了利用点儿早晚时间，师生一致同意住校。要住校，寝室在哪儿？该校就只两间寝室，一间让带着幼儿的女老师住了，一间我住着。女老师主动提出和女生合住。男生呢？“同我住。” 我说。显然，知道我是在开玩笑，不到 24 平方米的一间小屋 10 个大小男人容不了，男生们已经在腾厨房侧边的柴房了。柴房黑，房顶上铺几张亮纸（塑料薄膜）吧。

铺，是用圆木支撑的，很像北方的大炕。住校第一晚就遇吹风落雨。柴房漏了，到处滴滴答答的。9 个男生抱住被子朝我寝室里钻。我的铺上、办公桌上、板凳上都挤着人。由于房上瓦普遍盖得薄、我的寝室也漏。于是， 请来盆盆、锅锅、瓢瓢、碗碗帮忙，大家才有立锥之地。漏雨“当、当、当” 地敲打锅碗瓢盆犹如在奏交响乐。不知是谁开了个好头，师生同唱起了电视剧《西游记》的主题歌：“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冬天，一个早晨，负责早饭的两个学生抬水不慎，人仰桶翻，淋湿了全身，冻得窸窸嘿嘿地抖。我在寝室中生了一堆柴火，让他俩取暖，图个脱、穿、烤衣服方便。上课了，大家都忘了这件事。 10 点左右，对门教室的袁老师惊喊：“李老师寝室起火了！”烈火红通通的，已经窜上了床铺，正蔓燃着帐子。霎时，全校师生有的泼水，有的用脚踏。有的脱下衣服打，有的干脆连身去滚。很快，火扑灭了。虽然我床铺上的东西化成了灰烬，但是学校的财产保住了。学校的房屋没有遭受损失。

农村习俗，遭火烧的人两三年都难拾头。谁都不愿意接近你，怕惹上晦气。我家只有七十几岁的老母亲说：“娃，把你烧过的棉大衣拿回我补。冬天，冷。”棉大衣迟迟未送回去，老母亲就病逝了。

扑火，我手受了伤，右手背起泡，疼痛。嘴角、下巴也被烧着了。听说猫骨头烧透碾成细末治烧伤很管用，学生王明春等马上东寻西找，弄回了一只死猫。后来，才听说他们是从别人茅坑（厕所）里捞出来的，我只好寄人篱下了。男生寝室（柴房）给我让了一个角角。每晚，我都会磨牙。9 个学生九个秘密，谁听见不也向谁说。那年冬天，我过得比夏天还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