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寓言

一条想唱歌的蛇

王代轩

啊，它多想唱⋯⋯

多么叫人羡慕啊——雄鸡的晨曲是那样炽热豪壮，像那火红的朝阳；杜鹃的歌声那样清亮圆润，就像草叶上滚动的露珠；而夜驾婉转的啼唱，在弥漫着花香的夜色中萦回缭绕，多像一个甜蜜而温馨的梦啊⋯⋯

啊，它多想唱！即使不能像雄鸡、杜鹃、夜莺，哪怕就是像那呆头呆脑的青蛙，呱呱呱呱，单调平板地喊叫几声，哪怕就是像那蟋蟀，唧唧唧唧， 羞涩地躲在草丛中悄声低吟，也好啊！

然而它不能！它不能！它只是一条发不出声音的蛇。它的名字，就叫默默。

“奶奶，你说，电视机为啥会说话会唱歌呢？” “那呀，那是因为有了电波！” “电波？电波在哪儿？”

“傻孩子！电波呀，电波就在空中，是风吹过来的，我们看不见。可那里面有歌声，也有笑声⋯⋯”

默默蜷曲在黑暗的角落里，听着房主人祖孙俩的对话，眼睛发亮了。 从此，每当夜幕降临，它就悄悄地爬上屋顶，爬到高高的电视天线上，

伸长脖子，张大嘴巴，迎着风吹来的方向，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吞咽。即使大雨淋头，也不间断。它确信，它咽下去的就是电波，是满载着声音的电波。只要坚持下去，总有那么一天⋯⋯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很难说清的。就说这蛇吧，尽管它们咬死老鼠，为人们做过不少好事，可在一般人看来，它们仍然是一些专门咬人的、喷溅毒汁的、十恶不赦的坏家伙。

悲剧，终于发生了。

一个星光满天的夜晚，有人突然惊叫起来，原来他不知怎么的发现了—

—对面屋顶的电视天线上绞缠着一条蛇。于是，一道道手电筒光划破夜空， 人们嚷成一片。受了惊吓的默默还没有回过神来，它已被人用长竹竿桃下了地。好几个人立刻冲上前来，毫不犹豫地用石头砸碎了它的头。

蛇爬到天线上去干什么？难道蛇也会发疯？这一切，人们根本不会理会。总而言之，默默死了。它是默默地死去的，它还没有能够叫出一声来啊！

啊，它多想唱⋯⋯

它的尸体，被人恶作剧地盘在了公路中间。是想吓唬一下过往的行人？ 还是想让沉重的车轮把它辗成肉泥，化作滚滚黄尘？

默默死了，我们的故事按说就该结束了。可没想到，一双穿凉鞋的脚停在了默默的尸体旁边，一个黑瘦的男孩子突然闯进了我们的故事。这孩子不怕蛇。他站在那儿，凝神沉思了一会儿，便用两根小树枝，把默默的尸体小心地夹起来，带回家去了。

这以后，在晨雾迷蒙的小河边，在夏日阴凉的大树下，在月光如水的晒场上，我们都能听到一种奇异的歌声。那高亢激越的歌声啊，低回婉转的歌

声啊，总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歌咏着什么，回味着什么，展望着什么。在歌声里，我们听到了春天，听到了朝霞，听到了小溪漏瀑的流水，听到了雄鸡、杜鹃、夜莺们永不疲倦的歌唱⋯⋯

这是什么歌声，竟如此神奇美妙？

原来，是那黑瘦的孩子，剥下默默的皮，蒙在竹筒上，做成了一把精巧的胡琴。

他把胡琴送给了村里一位寂寞的盲青年。

每当盲青年拉动琴弓，我们就听到了——默默。默默，用颤抖的心灵发出来的动人心弦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