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改革:对人文主义的压抑

弗兰茨·梅林在《德国史》中谈到德国的宗教改革的时候,说道:“宗教改革,就某种意义来说,是野蛮的反对文明的斗争。”在同一页,他又写道:“与历史进步有密切关系的,不是人文主义,而是德国的宗教改革。” 这是当意大利的场景移至德国这个落后之邦的时候,必定产生的一种冲突。面对一个两难选择,出于一个实际考虑,马丁·路德就选择了宗教改革。

其实,那时的德国面临不可得兼的两种需要(其情形类似于中国晚清时期对于西方既迎又斥的复杂心理):其一,对意大利文明的需要;其二,脱离罗马教会的需要。野蛮之邦的德国不仅经济落后,而且文化贫乏。人文主义者的目的在于把意大利精神带给德国。这是文化需要,也是伊拉斯莫一类人文学者的心愿。可是,对于一个国家意识刚刚觉醒的时代而言,另外一个需要——政治需要——也许更为迫切。

罗马教会对于德国的剥削(在它看来,德国只是自己的一个教区,正如臣子之于君主)造成德国经济的滞后,而且,正教教会的腐败——一种无形的宗教化形成为有形的教会以后,

日久必会导致腐败——也毁坏了人们对于罗马教会曾有的信任。因而,割断与罗马教会的宗教联系——那时,教权的笼断必伴随着俗权的笼断,因此, 教权的独立(德国国教的形成)也将伴随俗权的独立(德国国家的形成)—

—成了一个迫切的问题。马丁·路德的一纸论纲出其意料地掀起了这场改革

——他被历史的逻辑选中,那时,他还没有意到识自己肩负着使命——就象任何宗教狂热都会立刻失去分寸一样,导致了一种仇视南方民族的民族情 绪。下面这句英国谚语——英国也是北方民族,而且,急将转向宗教改革—

—最能说明这种情绪:

一个意大利化的英国人就是魔鬼化身

(罗素《西方哲学史》卷三第五章) 这种“仇意大利”的情绪就与人文主义者们的“亲意大利”倾向——它

是他们的精神父亲——发生冲突。假若人文学者不想背上“叛国”的恶名, 那么,要么投身宗教改革,要么保持沉默。伊拉斯莫选择了后一种,而苟全性命于乱世;而托马斯·莫尔——英国的情形也是如此——选择了后一种, 结果命断刀下。

弗兰茨·梅林由此指出:“当[德国的人文主义者]他们一旦了解到德国的宗教改革意味着德国要完全脱离罗马教皇时,他们就几乎全都回到了天主教会的怀抱。”

人文学者不愿参与弑父同谋,然而罗马这个精神父亲的命运已被历史决定。

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欲以建立一种更为廉洁的宗教,

这是宗教禁欲主义回归的征兆,因为廉洁的宗教含义是对世俗欲望的抑制,而闵采尔却想建立另外一种“宗教”,它是对于一个空想的未来社会的憧憬。这和英国的莫尔的理想多少有些相似。可是英国最终形成的是清教, 它标志着更为严格的宗教禁欲主义的回归。人文主义也就遇之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