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团长陈冬尧

1945 年夏，一位身先士卒的带兵人牺牲在南下的战场上。面对着他的遗体，司令员代表大家，庄严地向他告别：“冬尧同志，你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里，而我们，将永远活在你的事业中。”

1910 年，陈冬尧出生在湖南省茶陵县的一个穷苦家庭，十几岁的他便给地主当了放牛娃。1927 年，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部队进军井冈山，开展武装斗争，茶陵县也建立了革命游击队，17 岁的陈冬尧就在那个时候参加了革命。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由于陈冬尧工作积极，作战勇敢，屡立战功，逐渐地由班长、排长、指导员升任为营政委、团政委。1937 年“七·七”事变后，陈冬尧所在的红六军团改编为八路军 359 旅。9 月间，担任 718 团团长的陈冬尧率部东渡黄河，开进晋西北地区，开展抗日斗争。此时，日寇正沿同蒲铁路南下，阎锡山的军队节节败退。为了牵制日寇南进，陈冬尧接到上级寻机歼灭敌人的命令。一天早上，团部正召开军事会议。团的领导和各营干部围坐在一张桌旁，讨论是否继续设伏的问题。陈团长一只脚踩在凳子上， 手在地图上指划着说：“同志们，在这几座山头上，我们两个新兵营整整伏了两天两夜，还不见动静。天冷，又打不上仗，大家不耐烦了。但是⋯⋯” 话还没说完，译电员送来了电报，陈团长接过一看，不禁拍桌子叫好：“好消息！ 7 团打了胜仗，全歼据守平庄东站的敌人。”他把电报给大家读了一

遍，又接着讲：“敌人发现我们对同蒲路北段的攻击，为了确保交通运输， 肯定要来赶开我们的，敌人不会不出来！”这时，作战参谋进来报告：鬼子一个中队，拂晓前由原平乘车向崞县开进，快到田家庄时，就下车搜索前进了，3 营正在监视敌人。团长一听，敌人上钩了，马上下令：“出发！揍鬼子去！”他背上望远镜，跨上马就飞跑起来。政治处李主任、刘参谋，还有几个人跟着他来到一个小山上。从这里可以看到 3 营的一个连已经和敌人打响了。“打得正好，把敌人抓住不放！”陈团长胸有成竹地说着，回头命令刘参谋：“去告诉 3 营，再加一个连上去。”刘参谋轻轻提醒团长：“他们没有多少枪。”“上去，上去！新兵靠战斗锻炼，没有枪，到敌人手里去夺！” 刘参谋正要走，李主任把他叫住说：“我去 3 营，你跟着团长在这里。”陈

团长又说：“那好，刘仁你去 2 营，叫他们抄敌人的屁股，让 8 连从定凤庄南面一直插到忻崞公路上，把敌人尾巴斩断！完不成任务，不要回来！”团长知道 8 连是个老连队，连长是条猛汉，这样的任务，最合他的胃口了。说

着，团长又把指挥阵地前移到离 3 营只隔一条山沟的地方。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3 营那边枪声响得像炒黄豆，看来我们的新战士也打红了眼。“敌人跑不掉了！”团长高兴地说。有一股敌人向指挥阵地的小山坡攻了上来。陈团长拔出驳壳枪，朝敌人打了一梭子。通信班的人也都投入了战斗，有的打枪，有的甩手榴弹，将敌人赶了下去。此时，西面和忻崞公路上都先后打响了。很快，3 营方向的枪声由激烈转为稀疏，敌人的主力掉头和 2 营打了起来。陈团长果然命令司号长，吹号全线出击。指战员们随着胜亮的冲锋号， 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敌人，战斗很快就胜利结束。第二天一早，旅部发出了油印的战斗捷报。上面写着：“ 8 团首战田家庄，歼灭日寇一个中队，缴重

机枪 4 挺，轻机枪 3 挺，步枪 120 余支，短枪 2 支，其他战利品一批。”

1939 年夏，359 旅奉命西调。后来，部队驻防南泥湾，春季里开始了开

荒大竞赛。为了推动全团的开荒竞赛，陈冬尧身体厉行，带着 8 个人的开荒

小组，背起背包，扛着镢头，担着大锅，爬上了离团部 10 里外的一座山梁， 在山上一孔破窑洞里安了家，在荆棘丛生的山坡上摆开了战场。一丛丛的狼牙刺长得老高，上面长满了铁勾般的尖刺，又黑又长；那山桃树，枝枝梢梢又硬又密，盘根错节，把地箍得像铁板一样硬。陈团长带领全组专打这种硬仗。他告诉大家，这种荒地虽然难开，但地力肥，种庄稼比一般荒地多打粮食。说完，只见他走到狼牙刺和山桃树跟前，左瞧右瞅，看准树根的走向， 用脚猛踢几下树身，然后抡起大镢头，“嘭嘭”几下，就挖起了一大棵。树枝戳破了他的手，狼牙刺划破了他的脸，手上磨出了血泡，他全然不顾，越干越勇。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大家都学着团长的样子，挥起镢头，弯着腰不停地挖，不大一会儿，就开了一大片。开始几天，有两个小伙子感到有些吃不消，赶不上，心里很难受。陈团长劝他们别着急，慢慢练，并耐心地教他们怎样使用工具，如何使劲。几天后，这两个青年人都成了劳动英雄。团长不但整天和大家一块劳动，每当人家休息时，他还经常扛着镢头从南山走到北山，到各营检查生产，了解进度。有一天团长下山回团部办完事，夜已经深了，就顺便回家看看。走进窑洞，爱人田英杰正在嗡嗡地纺线。他俯身来到熟睡的小女儿身边，伸手亲昵地往孩子脸上一摸：“啊呀！烫手！” 他不禁惊叫起来，慌忙抱起孩子冲着爱人说：“怎么搞的，孩子烧成这样， 你都不知道？”爱人赶忙放下棉捻子，双手搂过女儿，莫不是自己光顾纺线， 竟忘了孩子？！摇了摇孩子，还不见醒，两口子更慌了神。心想孩子是烧迷

糊了，便赶紧请来医生。待医生赶来一摸孩子的额头，觉得并不发热，再看孩子的脸也不像有病。为了确诊，拿出体温表，量了两次都正常。医生心里犯了疑，他问：“团长，你们给孩子量过体温吗？”“我们没有体温表，是我用手摸的。”陈团长一边回答，一边又伸手去摸孩子额头。医生拦住团长的手，拉过一看，上面泡上摞泡，红一块紫一块，还有点肿，便掌对掌地摸了一下。医生心里明白，不禁笑了起来。团长纳闷地瞪着医生，田英杰不解地问笑什么。医生这才说：“孩子没病，是团长的手烧得厉害。”一句话使两口子恍然大悟。陈团长不好意思地谢过医生，又快活地说：“该上山了， 人家早开工啦！”说完，便离开了家。就这样，团长的开荒小组，在山上经过十几天的苦战，开垦了 130 多亩的荒地，平均每人每天挖 1 亩多。陈团长

自己在这次突击开荒中，取得了每天垦荒 1.3 亩的好成绩。消息传开后，全团指战员提出了赶超陈团长的口号，开荒的热情空前高涨。

清晨，一队队八路军指战员正在操练。“大刀向鬼子们的头砍去⋯⋯” 雄壮的战歌和清脆的哨音，在山谷里回起。在一支队伍的最前头，有一位首长和战士们一起训练。他中等身材，瘦瘦的脸庞，穿一身发了白的灰军装， 紧绑裹腿，腰里扎着黑亮的牛皮武装带，背上斜背着一把明晃晃的马刀。他动作熟练，步伐稳健，显得威风凛凛，英姿勃勃。指战员们都照他的样子一丝不苟地认真操练着。他就是大家尊敬的团长陈冬尧。他常说：“跑在前边， 后边的战士看得见，这就是示范。”一天，部队搞刺杀训练。陈团长又和战士们一起持枪列队，在值日班长的指挥下操练每个刺杀动作。班长沉着果断， 要求严格，谁的动作错了，立即指出、纠正。这使站在队列里的陈团长非常满意。忽然，班长一声喊：“第一名出列！”陈团长几步走出队列。待班长“预备用枪”的口号一发出，他便左脚半步前跨，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握钢枪，作好用枪姿势。班长又喊：“突刺——刺！”于是，团长熟练地做着刺杀动作，突刺时，随着一声“杀”的高喊，唰地举枪向前，那刺刀尖像有万钧之力，可以穿透一切。不料这时他脚下像是什么东西滑了一下，一歪身子，动作错了。他稳住身子，打算更正。眼尖的班长早已看到，当即一愣， 嘴巴张了几下，终于欲言又上，又说了声“入列”，便改喊别的战士出列操练了。操间休息时，陈团长把班长叫到一边，严肃而认真地问：“班长，刚才你为什么不纠正我的动作？”班长不好意思地说：“您是团长。”“在队列里我是战斗员，你是指挥员。”团长本想批评几句，但又一想，战士对批评团长有顾虑，责任首先在自己。于是便亲切地说：“同志，团长也是普通一兵，你也要严格要求啊！训练是为了打仗，一个动作错了，如不及时纠正， 将来打仗就要多流血。操场上不严格，战场上怎么能取胜呢？”

有一次，团部举行投手榴弹测验。机关的同志都投过了，全部超过 40 米，大家高高兴兴正准备结束，谁知陈团长急匆匆赶来说：“还有我呢！” 有同志说：“团长，你工作太忙，身体又不好，多次负过伤，投弹测验就免了吧！”陈团长却严肃地说：“开展生产练兵，是毛主席的号召，每个革命战士都积极响应，我怎么能例外呢？”说着，捡起一颗教练弹，几个垫步， 一扭身，手榴弹出手，带着风声，落到了 50 米外，全场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很惊讶：团长工作那么忙，又要亲自开荒生产，平时也没见他练过投弹，可他负过伤的胳膊，怎么还投得那么带劲？有个同志好奇地去问警卫员。警卫员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团长的优异成绩也非一日之功啊！每天晚上，他都睡得很晚。但不管多晚，睡觉前都要练几下。每天

早上，鸡才叫两遍，他又起来练一阵子。开始那些天，他胳膊肿了，吃饭时手连筷子都拿不住，可他从来没有间断过练习。”警卫员的话，更增添了大家对团长的敬佩之情。陈团长不仅投弹远，射击准，而且平台、木马、跳高。跳远、过天桥，样样动作熟练、准确，项项军体课目带头示范，这些训练成绩，都是他刻苦训练的结果。正像陈团长在一次训练总结中说的：“无论什么工作，先严格要求我陈冬尧，我要能练好，全团就能练好！”“有人说， 部队生产会影响军事训练。我们今年不但每人种了 10 亩地，庄稼长得好，而且部队军事训练也取得了好成绩。我们坚决执行毛主席、朱总司令的指示， 一面打仗，一面生产，不但要反封锁，还要为大反攻准备力量，练好杀敌本领，打败日本鬼子！”团长的话像一把火，把全团的练兵热潮点燃得更旺了。

1944 年 11 月，359 旅接受新任务，作为八路军南下支队，南下江南开辟新的抗日战场。718 团改编为南下支队 2 大队，陈冬尧当了大队长。部队先南下到太岳区，穿过同蒲路封锁线时，陈冬尧带侦察班走在部队最前面。黄昏，部队一出发，他就带头跑步，一夜急行军 180 里，避开日本鬼子的铁甲列车，把部队安全带到目的地。夜渡洛水时，2 大队当前卫，陈冬尧和政委都走在前面。侦察员们正在河边寻找渡河点，天快要亮了，情况十分紧急， 他和政委不由分说，首先脱下棉裤，不顾寒冷，趟水过河，战士们紧跟着也涉水过了河。突破重重封锁，部队于 1945 年 1 月 27 月进入大悟山，与新四军会合。休息了几天，又南渡长江，转战鄂南敌后。阳新大田畈一战，歼灭日寇 400 余人。在天幕山一带歼灭一部伪军，解放平江，部队集结于岳阳地区。这时候，蒋介石调集数万军队，包围过来。6 月的一天黄昏，部队正准备夜行军。天刚黑，敌人从四面包围上来。前卫连一边战斗，一边向随前卫连行动的大队长请示。陈冬尧握紧拳头一挥：“打过去！”他指挥部队，凭着勇猛和机智，在黑夜中沿着弯曲的河坝小道，为全军打开了一条通路。第二天拂晓时，部队已冲出包围，打到了敌后。这时，2 大队变成了后卫，掩护部队继续前进。敌人趁天亮猛追过来。陈冬尧随着反击部队，抢过一座小桥，占领桥边小山头，沉着地阻击着。敌人集中火力向这个山头射击，我大部队迅速安全地摆脱了敌人。在打击敌人第 6 次冲锋时，陈冬尧腹部中弹， 身负重伤。在战地临时医护所里，陈冬尧强忍剧痛，躺在担架上。腹部的绷带已全部被血染红，一阵阵的恶心和呕吐，把刚喝下的一点水全吐了出来。医生们正准备给他动手术，这时，他对医务处长说：“我知道，我不能和你们一道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了。在革命斗争中，总会有流血牺牲，我们不是随时都准备着吗？正是由于这些前赴后继的牺牲，换来了一个接一个的胜利。眼下，情况非常严重，部队行动稍有迟误，就要遭受重大损失。你们坚持为我动手术，为了我一个，而使整个部队遭损失，对革命不 利啊！”医生们给他注射葡萄糖液后，由于情况紧迫，来不及做手术，又抬着担架出发了。当再次进村庄休息时，他的伤势更加恶化了。当医生要给他打针时，他谢绝说： “不用了，留给别的同志用吧！”这位英雄团长就这样牺牲在南下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