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死扶伤卫生兵

1944 年 7 月 6 日，胶东军区在抗日根据地埠西头召开庆功大会。会上， 许世友司令员将一件印有“战斗英雄”字样的白衬衣，发到一个年轻战士手中。他有力地握了握这个战士的手，夸奖道：“年轻人，干得好！”这个战士就是西海军分区 2 营 5 连卫生员张挺。

1939 年，日本鬼子侵占了掖县县城。正在中学读书的张挺，每天都能看到日本兵那明晃晃的刺刀和那烧、杀、抢、掠的暴行。一天，老师教学生们唱“松花江上”，在悲愤激昂的歌声中，张挺跟着老师一起流下了眼泪。从此以后，张挺便投身于火热的抗日救亡运动中。1940 年冬，14 岁的张挺顶着寒风、步行几十里，在平度高家村找到了胶东军区第 5 支队，他强烈要求参加八路军，被分到卫生处当了卫生员。

1941 年底 5 支队奉命东进，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因伤员随大部队行动不便，再加上敌占区药品容易搞，上级决定：将伤员送往敌占区治疗。带领几十个伤员到敌占区隐蔽起来，既要完成治疗任务，又要巧妙地同敌人斗争， 确保伤员的安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时，只有 15 岁的张挺听说这件事情后，便找卫生处长要求任务。处长说：“这次是单独执行任务，在敌占区里任务重、危险大，你知道吗？”“我知道。”张挺坚定地说，“只要能治好伤员，到敌占区我也不怕！处长，就叫我去吧。”靠软缠硬磨，张挺终于将这次任务抢到了手。腊月的一天夜里，寒风呼啸，张挺带领 37 名伤员，秘

密地赶往招远县山区。到了那里，按照地方党组织的安排，将伤员分散在 3 个村子。伤势轻的暂时放在老百姓家里，遇到情况就组织他们向山区转移， 伤势重的隐藏在山沟里的自然洞里。

我军大部队开走后，招远县的敌伪军顿时猖獗起来，他们几天就出来一次，到村子里抢东西、抓人，干尽了坏事。伤员刚住下 3 天，敌人就来了，

隐蔽在村子里的伤员在群众的掩护下迅速进了山。有 2 个伤员因伤势恶化走不了，张挺就留下来照顾，村党支部书记急中生智把他们掩藏在地瓜窖里， 才躲过了敌人的搜查。敌人走后，张挺动起了脑子。藏在地瓜窖里虽然也是个办法，但躲过了这次，却不一定能躲过下次，而且伤员要在这里住几个月， 必须作长期打算。再说山里的洞子也不隐蔽，如果让敌人知道了，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突然想到，既然村里的地瓜窖能躲藏伤员，那么在山里挖些隐蔽的洞子把伤员藏进去不是更保险吗？于是，他就和村支书商量，在山地里分散、秘密地挖了 10 个洞子，洞口开在地边的石坝处，进出后再用石头堵上， 敌人很难发现。安全的问题解决了，药品的奇缺又成了难题。那时的药品只有红汞、碘酒、酒精和一些止疼药。就是这些药品，敌人也控制得很严，很难搞到。一天上午，张挺跟着村支书和一个叫秀子的姑娘，装成赶集的样子进城搞药。他们来到一个药铺，找到了药铺掌柜。村支书认识他，因这个人贪财，就给他价钱高点，才买到一些药。他们刚要离开，迎面进来一个伪军， 他是专门来监视药铺卖药的。“干什么的？”伪军恶狠狠地把他们堵在了屋里。他看见秀子拎着个布包，就一把夺了过去。打开见是些治伤的药品，立即警觉起来，瞪着眼珠问：“买药干什么？你们敢私通八路！”村支书赶紧陪着笑脸说：“老总，我们可不敢私通八路。买几样药想开个小药铺赚俩钱， 你知道乡下弄俩钱可不容易。”伪军翻着药说：“开药铺？弄这些红汞、碘

酒干什么？！”“俺娘叫狗咬了，两条腿都烂了。”秀子站在一边说。伤军抬起头，死盯着秀子的脸，嘿嘿笑着说：“你娘叫狗咬了，你是谁？哪个村的？”“老总，她是我的外甥女，才成了亲。”村支书赶紧解释着。“你是干什么的？”伪军突然问张挺，又抓起张挺的手翻看着，看完又用鼻子闻闻， 厉声问道：“你这手怎么有药味？是不是八路的卫生兵？”“才不是八路哩！ 他是俺男人，跟俺舅学抓药哩。”秀子说道。“学抓药？年纪不大就会挣钱啦！我问你，赚了多少钱啦？”这时，药铺掌柜在一边给村支书递了个眼色， 村支书赶紧从腰里掏出几块银元递过去，连连地说：“老总，老总，眼下我们才开张，药不好弄，还没赚下钱，等赚了钱，一定请老总喝两盅！请老总高抬贵手！”伪军接过银元，捏起一个用嘴一吹，听到嗡嗡的响声，才都装进兜里。他挥挥手，说：“好好，放你们走，赚了钱别忘了我就行！”离开了药铺，他们来到秀子的姑姑家，托他们买了几个南瓜，掏出瓜瓤，把药品藏了进去，混过了敌人两道卡子的盘查，才回到了村里。就这样，在地下党组织和人民群众的保护、帮助下，张挺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终于治好了37 名战友的伤痛，使他们重新回到了抗日的战场。

1943 年 3 月 10 日，2 营决定攻打盘踞在大田的敌据点，5 连奉命担负主

攻任务。晚上 9 点，战斗正式打响。1 个中队的鬼子和 200 多名伪军凭借居高临下地形和密集火力，据点前又是一片开阔地，5 连 4 次发起强攻，都没有奏效。战斗持续到夜里 1 点，双方都有不少伤亡。但从地形和战斗的情况

看，与我不利，上级决定撤出战斗，等待有利时机。队伍撤出 5 里外后，清

点人数时发现 3 班长王新年不在了。对牺牲的同志和撤下来的伤员，张挺都逐个查看、作了统计，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呢？张挺下了决心，不管是死是活， 一定要弄个清楚。于是，他对连长说：“3 班长会活着的，他手榴弹扔得远， 刺刀也拼得好，敌人都怕他，咱们连不能没有他。我一定把他找回来！”张挺恳求着，唯恐连长不让他去。“好！去吧。记在我的话，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张挺听出了连长话中的份量。他一口气跑了 5 里地，来到了一小时前那枪林弹雨的战场。现在，这里死一般的沉寂，漆黑一片，王新年会在什么地方呢？为了不暴露目标，他趴在地上，两只手摸索着，一尺又一尺，一趟又一趟。敌人炮楼上有点动静，他就赶紧趴下，隐藏在石头后面或土坑里， 等没了动静又摸索、寻找。就这样，张挺用了两个多小时，来来回回摸了个遍，终于在一块石头后面的土坑里找到了昏了过去的王新年。他负了重伤， 肚皮被弹片划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肠子流出来一堆，沾满了泥土。张挺爬到王新年的身边，轻轻推醒了他。摸着黑用毛巾擦去沾在肠子上的泥土，又把肠子塞进他的肚里。这里不能久留，为了不让肠子再流出来，他简单地用纱布裹住王新年的伤口，背起王新年就走。这时突然听到炮楼上的敌人大声吆喝：“喂！谁在那儿动弹？”张挺赶紧趴到王新年的身上用身子护住他， 接着就听到几声枪响。他顿时觉得左脚脖子一阵热辣辣的，被敌人的冷枪打伤了。“为什么打枪？”炮楼上的一个伪军官厉声间道。“我看见下边有人。” 伪兵回答。张挺紧紧护住王新年，一动也不动。一道手电光在他们周围晃了晃就消失了。“他妈的，不许乱打枪！那是八路的死尸，不知道吗？大惊小怪！”伪军官的骂声渐渐远了，阵地上又是死一般的沉寂。王新年失血太多了，他用微弱的声音对张挺说：“别管我了，你赶快走吧，连里需要你。” 张挺想怎么能把战友扔下不管呢？为了打鬼子，王新年撇下两位老人和结婚不久的媳妇，参加了八路军，在连里他是一名勇士，打仗时总是冲在前头，

有几次负伤都不下火线。这样的战斗骨干是抗战的宝贵财富，一定得把他救回去。张挺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3 班长，现在你得听我的。为了抗日， 咱都要活着回去！”王新年不再争了。张挺活动一下左脚，伤得不重。他移过王新年的身子，一条胳膊托着他的上身，一条腿托着他的下身，匍匐着离开了阵地。王新年的腹部伤口太大，肠子又总往外流，如果背着，他疼痛难忍。张挺就用一条胳膊和一条腿托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回爬，爬一阵就换到另一条胳膊和腿上。3 月的胶东之夜，寒风刺骨，但张挺的棉衣棉裤却被汗水浸得透湿，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他越来越没有力气了。但是，他咬着牙， 艰难地往前爬着。袖子和裤腿的棉花都磨破了，肘部和膝盖上的肉也都磨破了，他身上的血和王新年身上的血融在一起，洒在爬过的地方。靠着顽强的斗志，靠着对抗日斗争的坚定信念，天亮的时候，张挺终于把王新年从死亡线上救了下来。

1944 年 4 月 18 日下午，5 连去执行一项任务，黄昏时分，赶到了傅家桥

村。张挺这时仍在 5 连当卫生员，他背着卫生包，右手紧紧握着一颗手榴弹， 一步不离地跟在带着尖刀班在前头开路的连长身后。当他们走到村里一个十字路口时，突然和敌人的队伍相遇。这是一场遭遇战，谁也来不及准备和躲闪就接了火。因为离得太近，双方搅和在一起，展开了刺刀见红的白刃战。张挺眼睛紧紧盯着一个抱着机枪的鬼子，琢磨着怎样得到那挺机枪。这个鬼子突然朝旁边的房顶爬去。糟糕！如果他爬上屋顶，几分钟内全连就会遭受惨重损失。想到这里，张挺沿着墙根飞奔过去，绕到屋后，一纵身上了房顶。此时，鬼子已架好机枪，刚要趴下身子，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就急忙转过身，端起机枪，对着张挺就扣动了板机，“嗒嗒嗒”机枪口喷射出一道火舌。张挺猛地扑下身子，躲过敌人扫过来的一串子弹，一个箭步蹿上去，左手抓住机枪管往上一举，右手举起手榴弹就朝鬼子的脑壳砸去。“叭”的一声， 鬼子的脑袋开了花。张挺一把夺过机枪，对着敌人猛烈地扫射起来。战斗的局势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迅速发生了变化，不仅使全连化险为夷，而且还打死打伤了 30 多个敌人。战斗结束后，全连一致称赞：“这次胜利，多亏张挺夺了鬼子的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