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论托斯卡纳农民的生活状况
要了解农民的生活状况以及领土财富的发展对其生活的影响,就不能仅仅局限于推理,也不能局限于就其后果提出原则,而应该研究具体的事例, 考察那些在文明和财富方面最先进的国家,向那些头脑不怎么刻板,较为公允的观察家了解他们国家农民的真实情况,并从中找出其原因。确实,我们希望见到更多的象英格利斯先生的《爱尔兰旅行》那样的著作,希望了解劳动阶级在欧洲各国不同的经济和农村管理制度下极其真实而又详尽的生活情况。实际上,对所有那些在世界上举足轻重的国家,我们并不是没有数字统计表,也不缺乏关于各个地区和城市的进出口额的粗略统计数字。我们不缺乏有关商业活动和制造业活动的报告。同样,我们也不缺乏那些描述世界各国人民生活、描写豪富的享受和堕落的书刊。但是,在这些书刊中,没有一本向我们揭示过人民的家庭生活和各国的特点,那些最重要的东西却找不到。这些家庭有多少财产,日常吃的是什么食品,他们的生活享受和劳动怎样,这些在书中并没有提到。然而,从财富增长的观点看,最重要的正是了解大多数人的家庭生活,因为它决定国内消费。富人与穷人的比例、各种不同生活状况的人们之间的比例、每一种生活状况的人的年消费额,这些数字在统计中应该是首要的资料,因为它们最直接影响财富的再生产。
我们所提供的爱尔兰人的生活景象,给人们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痛苦, 人们会迫切地希望找到补救办法。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参考其它国家的实践经验,那就会有更多的比较使我们认清问题,那就更容易找到补救的办法。在一些国家,我们曾多次通过亲眼目睹来研究农民的现状。但是,我们深深地感到,旅行中观察到的一切还不足以深入了解穷人家庭的内情。要深入研究,就应该长期生活在他们中间,每天与他们接触,甚至相互讨论共同关心的问题。这样,对我们所需要了解的托斯卡纳农民的生活情况、或者是对尼埃沃尔山谷的农民情况都会因此得到补充。确实,在托斯卡纳,我们有一笔小小的遗产;然而,与萨瓦或瑞士相比,这就使我们对农民情况了解得更广泛一些。在托斯卡纳,当我们与农民来往时,他们对我们毫无隐饰;而在瑞士或萨瓦,那些佃农和短工看见地主时如临大敌,必须巧妙对付。此外,我们描绘托斯十纳农民生活情景的概貌还有另外的动机,我们对爱尔兰农民与地主的关系深为震惊;同时,我们觉得,爱尔兰农民也想享受托斯卡纳农民享受到的幸福;相反,人们不要假借科学发展、政治经济学的重大原则、增加净收入等,使托斯卡纳农民也沦入爱尔兰人的悲惨可怖境地。因为,象整个欧洲一样,在托斯卡纳目前的经济体系中,也受到一些令人震惊和捉摸不定的事物的影响。在二十年全面战争中,由于异乎寻常地鼓励生产,消费与生产之间已失去平衡,市场都因此受到奎塞的威胁。地主都感到不安。大家都对目前实行的制度极为不满,并将一切损失归罪于这种制度。在托斯卡纳, 一些爱国的有识之士,在农业上引进了先进的方法,但是,他们也同样谈到要改革那种与农民密切相关的契约制度。而在我们看来,今天所推行的、虽然是制度上的微小变更,却足以剥夺惯常给予托斯卡纳农民的一切保障,同时使他们失去安居乐业的生活乐趣。
象爱尔兰人一样,托斯卡纳人富于想象,天性聪颖开朗,思路敏捷。这两个国家的种族都是非常优秀的。无论是在托斯卡纳或爱尔兰的市场上,人们会碰到许多男人和女人,雕塑家和画家都乐于把他们当作模特尔。这两个
国家的居民生性开朗,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讨人喜欢,对别人体贴温柔, 慷慨大方,尤其是穷人的行为更令人钦佩,他们把仅有的生活必需品分给受苦的人或比他更困苦的人,对教堂也慷慨解囊相助。两国人民都笃信夭主教; 但是,托斯卡纳天主教堂很富有,而爱尔兰教会的财产都被剥夺了。但是, 托斯卡纳教士所得的自愿捐款不比爱尔兰少,因为托斯卡纳教士为数众多, 还包括托钵修会,除了平时的酬金和弥撒外,为了装饰教堂和节日开支外, 还要收一笔巨额款项。在这两个国家中,人们可能看到这样的情况,当教士们强制信徒出钱支持教会时,人们对教士的看法就比较暖昧,这也就降低了宗教的道义影响。实际上,在这两个国家,一些没有背弃宗教感情的人也犯重罪;尤其是犯杀人罪者也并不少见;但是,人们对狂热行为是惧怕的,对别人的愤怒是容忍的,所以对杀人者不是同情而是憎恶。
在托斯卡纳和爱尔兰,还有其它一些报告材料,一些目光短浅的观察家可能相信这两个国家已沦于同样境地。实际上,这两个国家不仅人口多,而且可以说是过剩了。人们只有在某些县里开办商业和制造业,而在其它地方, 除了在地里干活外,没有其它工作可做。人们断言,这两个国家的城市工人从来不想到明天,一个星期挣来的钱在星期天就都花光了。无论是托斯卡纳或爱尔兰,在穷极潦倒时,都没有法律上的储备金保证人们的生活。因此, 衣服褴楼的乞丐成群结队地在广场上乞求布施,他们肯定已经饥寒交迫。然而,在托斯卡纳,对碰到意外不幸的人,对病人、对孤儿、对精神病人,收容所都是慷慨相助,而收容所的人数并没有增加。
这两个国家有根本的区别:在爱尔兰,贫困层出不穷,男子得靠劳动过活,在托斯卡纳,唯一的真正贫困的是城市居民,农村居民安居乐业,过着小康生活,劳动能得到相应的报酬,穷人生活也能得到保证。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范例,人们生活富裕,环境安逸,这种美不胜收的情景,真令人心旷神恰。
托斯卡纳农民分三个阶级,他们是佃户,永佃户和对分制佃户。象法国、英国和其它国家一样,佃农订有若干年租约,在此期间,他们给地主付固定租金,他们是农作物的主人;在重新续订租约时,为了不增加或减少租金, 他们得和地主讨价还价。每当临近这种周期性的争执时,佃户们对经营土地兴趣极为淡薄,甚至希望人们不承认兴旺发达的迹象,因为兴旺发达会增加租金,再则,建立在果木园林产品的基础上的农业体制的农业契约也因此被屏弃了。种橄榄和葡萄的地产无疑会毁于佃户之手。托斯卡纳是丘陵地带, 适合种植橄榄树、桑树和葡萄;在所有丘陵地带,农业很发达,人们看不到佃户;但是,在尼埃沃尔谷地的富饶平川地带,特别是在皮斯托亚,人们可以经常碰到佃户,虽然这些地方也种植桑树和橄榄树,因为它土地潮湿,果树产品量虽多,质量却不高,对地主和佃户来说,收益不如种植谷物。在托斯卡纳人烟稀少地区,人们也同样可以碰到佃户;佃户们通过改进耕作工具或屏弃需要精耕细作的农业,通过人的劳动获得经济利益。托斯卡纳与其它地方一样,土地租约与大面积耕作发展一致。这种土地租约将小农从土地上赶走,甚至同时将佃户作为装饰和浮财的果树和灌木都剥夺了。土地租约使托斯卡纳某些地方的农民产生了第四个阶级,即短工,这种人在托斯卡纳很普通,而在别的地方却很罕见。他们租一间茅舍,自己没有土地,在农忙时帮佃户们种地,在其它时间则靠掠夺为生,这样就迫使佃户得经常用枪支武装来保卫农作物、果树和桑园。贫困、不稳定的生活状况、伤风败俗和对社
会秩序的对立情绪,这些情况在大不列颠帝国村民中经常见到,在托斯卡纳的短工中也能找到,其产生原因也相同。
托斯卡纳农民的第二个阶级是永佃户,这是持有长期地租的业主,永佃祖约只不过是土地租约的修改;它们根本不同之处在于它的长期性。这种长期租赁契约将财产担保费、收益权、主人对土地的热爱等从业主转移到农民, 并使掌握土地耕种权的人能努力耕种,能保证土地收益并对社会作出贡献。皮埃尔·利奥波德大公大量地增加了永佃户的数比在这种条件下,迫使教会出让所有的财产。确实,这种条件能使宗教团体有固定的收入,也是这些团体能指望得到的一切;这种条件使主人能关怀和爱护由他永久管理的财产, 如果没有这种关怀和爱护,这种土地占有办法对社会就没有好处。
在实行这种占有办法时,人们指责它的唯一弊病是在大面积土地上实行这种措施,长期租赁契约制应该产生农民,即自耕农,这是它的目的和最大用处,这些承担长期租赁契约的农民,与他家庭所能承担的劳动相适应,他们得到的果实也与消费成比例,生活是幸福和富裕的。他们以汗水灌溉土地, 为自己耕种收割:他们把剩余产品拿到市场上出售,以其收入支付地租,在农业繁荣兴旺年代,农产品价格相当于今天的 3 倍到 4 倍,这样,他们的劳动就变成了资本,他们也可以开垦荒地,把分得的地块改造为园日,这样就能增加土地的价值;一块交长期地租的、被认为与全部地租价值相等的土地, 出售时比未订过租约的地值钱,价格甚至高一半。当农产品难以脱手,价格大幅度下跌时,那时,永佃户就得倒霉,他们得把大部分产品出售以交地租; 但是地租总是要付的,而宗教团体不会失去什么,而永佃户也从来没有感到贫困的威胁,他们靠劳动生活,所以能保持独立地位。
不幸的是除了农民以外,其它人并没有采用长期租约制,食品价值的迅速涨价使投机者有利可图,资本家贪婪地抓住时机获得一块土地,其价值远远超过他们具有的资本。得到永佃租约的永佃户向地主交纳地租及相当于土地价值 15%、或相当于每年地租 5 倍的保证金。毫无疑问,这对自耕农来说有很大利益,不会使他们失去一切经济收益,也不会从农业中转移资本,有了这种资本就能开发土地。相反,在有些地方,人们卖掉大量国家资财,从农业中真正地榨取了全部价值,这些人是为了此项目的,卖掉这些地产的。实际上,佃农、地主或投机商们从一些有用企业中抽出的资本都用来做生意, 并将资本转到政府手中,用于战争或供行政机关挥霍浪费。但是,在托斯卡纳,为永佃租约提供的廉价的土地,使资本家进入为农民准备的投机市场, 资本家对他们承担的土地面积、耕种土地的农户的力量、靠土地产品养活人口的数字,他们对其中相互的比例关系是毫不考虑的。土地能得多少产品, 资本家就花多少劳动,地里得到的愈多,他们就愈高兴。当食品维持高价时, 他们的投机就成功了。他们雇用短工或帮工来种地,把尽可能多的食品投入市场,不仅打算用这些产品付每年的租金,同时还要用它来付每年的生产费用;资本家使所有的工业从属于商业;由于这些资本家竭尽全力使市场奎塞, 所以消费并不随着生产一起增长,他们很快地只好拖欠每年应支付的租金, 每年要支付的投资也很桔据。他们的处境比贵族更为困难。那些不是农民的永佃户都是负债累累的业主,他们不靠土地生活,为食品的跌价感到痛苦万分,但土地产品出售的收入减少时,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减少开支,直到最后陷入破产境地。
很多永佃户、投机商、或贵族,他们把土地给对分制佃户耕种,这就是
托斯卡纳的第三个阶级,对这个阶级我们要特别留意,因为对分制佃户的契约极为普遍,而其它的契约在本地被认为是很特殊的。地主给对分制佃户一间房屋和一块可以得到收益的对分制土地,还有生产上必需的农业资本和牲畜。在农业上实行精耕细作的地区,特别是在尼埃沃尔山谷地区,他们的土地一般不超过 10 阿尔庞,对分制佃农和他的家属从事耕作劳动时不负担费用,他们不要工资,只要收获物的一半,而把另外一半交给地主,这种协议经常是契约的内容,并指明对分制佃户要交纳的租金和应从事的劳动项目; 然而,这些人的义务与另外一些人的义务,它们的差别极微小;日常惯例同样能处理所有的契约;它可以补充条款中没有表明的项目,土地主人如果要排斥惯例,想比邻近的地主取得更多的地租,不想对半分成,那就会引起别人的憎恨,他确信我不到忠诚老实的佃户,至少在每个省份,佃户的契约都是一样的,这种契约也从来没有给寻找职业的农民提供哪种竞争机会,对谁也没有提供过低廉的价格来耕种土地。
对这些对半分成制佃户的命运和欧洲的其它农民命运要作一个比较。对半分成制不仅保证了那些从事艰苦劳动的人,而且也保证了既没有地产、也几乎没有动产的那个阶级的人们的幸福和安全,这些自耕农生活极为富裕, 看到这种事实,人们可能以为这些人会成为产业主;佃农本身就很兴旺发达, 我们也不必因此大惊小怪,因为租佃土地就需要资本,而对半分成制佃农没有资本;但是,希望对半分成制佃户更富有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谁也不想分享他们的财产;重要的问题是要知道,他们的唯一财富是什么,那就是劳动,与那些和他们一样只有一双手作为全部财富的人相比较,他们的唯一财富,即创造了幸福的劳动。
托斯卡纳对分制佃农从大自然得到全部生活资料,他们几乎不需要钱, 也不需要付款:他们也没有意识到税收的存在,因为税收都由地主负担;由于他们与政府从来没有发生过争执,总的来说,对政府也很热爱;他们也无意与教会发生纠纷,因为交纳给教会的捐款都出于自愿。在托斯卡纳,什一税已经取消很久了,虽然名义还存在,但只是为地产支付少量的固定的税款而已。教会的所有财产都是地产,或者可以说是永久性地租,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总之,对分制佃农与地主几乎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他们是有着共同利益的伙伴;根据惯例制定了权利和义务;确实,如果佃户行为不端,契约每年都可能中断,但是根据经验,地主解雇佃户总是得不偿失,因为新的佃户也决不会超过对半分成,对任何人也不可能要的更多。因此,对分制佃农把租地看成祖传的土地一样,精心爱护,不断改良土地,希望能够传于子孙, 世代耕种。确实,不少对分制佃农世代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他们很详细也很精确地认识到爱护土地能给予人们什么。尼埃沃尔山谷的丘陵上种植着橄榄树葡萄、桑树、无花果树以及各种果树,在这些树下种植小麦,这样种植的目的,与其说是为了小麦生产的利润还不如说是为了保持土地的洁净与疏松。层恳的梯日往往不超过 4 英尺宽,但是分成制佃户对每块土地都研究过它的特点。这块地比较干燥,那块地比较潮湿;这块地上层比较厚,那块地是地盖住岩石的地层;小麦在这块地长得好,而黑麦在那块地长得茁壮;这里种玉米是白费气力,那里不能种蚕豆和扁豆;远处亚麻长得好,沟沿适合种黄麻;因而,人们很吃惊,对分制佃农在一块 10 阿尔庞的地面上、斜坡上
种的庄稼品种,比一个富裕的佃户在 500 英亩的土地上种的还多。因为富裕的佃户觉得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按常规办事,不注意零星地块。但是,对分
制佃农由于受过去经验的启发,热切想成为行家里手,由于对前途的信心, 他不仅想到自己,而且想到自己的子孙后代。因此,当他栽培橄揽树这种生长百年的树木时,在低洼处修一条流水沟,以防止积水的危害,他也研究应该如何深翻地层。
幸福的生活条件将对分制佃农与土地紧密相连,他们热爱土地,对它寄予希望井精耕细作,这种幸福的生活条件使佃农与他人几乎不会引起冲突。在托斯卡纳,在今年的改革以前,转让财产的法律很坏;由于没有确实的保证,人们对购买土地都不放心,向来也不能防止第三者夺去所有权;妇女、儿童、债主、教会都有各自的权利,这些权利是互相抵触的,各自按照不同的规则来规定自己的权利,而且还不断地受到君主、有否决权的评议会(类似议会和法庭的组织)的恩赐所推翻。评议会可以剥夺某人行使财产继承权,而让别人替代他的孩子继承财产;配偶给予自己的完整的作为陪嫁的财产,法庭可以判给第三者作赡养费,而且总是用“出于自愿”这句话来代替法律,武断地作出决定。因此,地主们总是打官司,有些人无理取闹,乱提要求也毫不脸红。但是,对分制佃农因为有了财产权,维护这份财产也就毫不费事。地主们因土地发生纠纷,对分制佃农却和睦相处,对他们来说,相互之间没有对立情绪和猜疑;佃户和地主、税务机关、教会都很和睦:佃户们卖的少,买的也少,他们没有多少钱,也没有人向他们要钱。人们经常谈起,托斯卡纳人性格温和宽厚,但是,人们没有充分注意到所以能维持这种性格的原因,由于这种性格,构成人口四分之三的农民几乎没有造成纠纷的机会。
当人们远离城市和大路登上尼埃沃尔谷地的丘陵时,到处都会见到在橄榄丛和葡萄树丛中的蜿蜒的羊肠小道,这些小道没有车辙,只有背负驮鞍的山区马匹才能进入。沿着这些小道,每隔 100 步左右,人们可以在鲜花盛开的小山丘后看到一座小房子,它呈现一副甜蜜的情景,人们热爱土地,安居乐业,住房十分精巧。这种房子用灰与混凝土筑成坚固的墙,至少是两层楼, 有时底层上还有两层,底层一般是厨房,还有为两头带角牲畜准备的牲口圈, 以及取名蒂纳尼亚(Tinaia)的仓库,称作蒂尼(Tini)的酿酒用的槽池, 酿这种酒不必用压榨机;在这层房子中,还锁着一些盛油和小麦的桶。在房子旁还有一个棚子,在那里修理工具。铡牲口草料时可以不受风吹日晒。在第二层或第三层,有四间带床的房间,房间有百叶窗,可是没有玻璃,但是, 应该想到冬天没有霜冻。最宽敞和通风最好的房子,在 5、6 月间,人们用来养蚕;大柜子是用来装衣物的,木椅子是房间里主要的家具,但是,新娘总会带一只桃木衣柜来,床没有幔帐,也没有床围;每张床上除了装有富有弹性秸杆的褥套外,还有一、两床羊毛垫子,在穷人家里是废麻脚垫子,还有绣花被子,结实的麻布褥单,在家庭里最好的床上有丝垫料的毯子,只是在节日才拿出来作摆设。只有在厨房里有烟囱:在这间房子里还有供家庭就餐的大桌子,还有几张凳子;大柜子同时充当碗橱,用来保存面包和食物,还有面缸;以及一套很完备的、但不值钱的用陶土做的瓶、盆、碟等,一、两盏铜灯,罗马式秤,至少有两个用来提水的铜罐。
家庭所有的内衣和外衣都是家庭主妇自己制作的。厚衣服是半毛织品的梅扎拉那(MezzaLana),薄布服是布制的莫拉(Mola),纬线是麻或麻头, 里面垫的是羊毛或棉花;衣服也是由纺织的妇女染色。农妇们为积累布匹和梅扎拉那,人们很难想象她们付出了多少辛勤劳动;库房里又有多少褥子,
家庭的每一个成员又有多少衬衫、上衣、裤子、裙子和袍子。为了了解情况, 我们记下了我们很熟悉的一个农民家庭的清单:这个家庭不是最穷的、也不是最富的,它靠种 10 阿尔庞土地,通过对半分成制,靠自己的劳动过着幸福的生活。①人们告诉我们,所有的麻布和棉布都将送到成衣费便宜、有先进机器的裁缝铺。那么我们看看,农家妇女干什么呢?而爱尔兰的妇女现在又干什么呢?英国短工的妻女们又干什么?没有,这些国家的妇女什么也没有干。短工们靠一个人的工资维持妻子和女儿们的生活:一半居民被迫无工作可干而闲呆着,人们可能指出,这是无产者贫困的重要原因之一。
托斯卡纳的妇女并非只从事手工纺纱:大家都在托斯卡纳式的家庭里劳动,大家都是在没有监工、没有检查员、没有任何监视的情况下劳动,因为大家都是为他自己,为他的亲人劳动,大家对劳动都充满热爱,并为劳动竭尽一切聪明才智。在尼埃沃尔谷地,每一家分成制佃户牲口圈里都饲养两头牝牛。然而,人们看不到草地,也没有人工饲料,没有放牧场。饲养牝牛的草料都是田地里清除的杂草,还有从沟里以及从保护丘陵的几乎垂直的草坡上刘割来的。家里的妇女和儿童每天都在庄稼地里除草,并将这些草和稻草一起铡后饲养牲口。在我面前就有一个家庭,他们和我住在同一所房子,父亲和母亲还年轻,他们有 3 个孩子,分别是 10 岁、7 岁和 15 个月。因此, 他们不得不从乡下雇了一个女佣人。女佣人和女主人一起劳动,并因此感到骄做。大儿子才 10 岁,已经很聪明能干。他从父亲那里学会怎样劳动,虽然年岁小,已经是一个好帮手。他干各种活计都很乐意和自在,他相信靠自己的力气和才智,凭自己的劳动,他们的生活能过得很舒服。
确实,丰富多采、自由自在和充满希望的生活,无论对父母和孩子来说, 都是支持他们从事田间劳动的力量,也是一种富有诱惑的力量。他们日出而作,日没而息,但是,劳动出于自愿,才智又来自劳动,劳动成果是与他自己及他的孩子紧密相关。他干的农活每天都有变化,有时一天改变几次。毫无疑问,手有某种熟练性,同一种劳动有一种规律性和舒适感,它产生于习惯,而轮流干多种劳动时就消失了;但是这种体力上的长处往往由于聪明才智发展而得到平衡,因为所有体力的活动是注意力和意志的结果。每天干一种农活,接连几天干同一种农活,容易使人疲劳,而变换工种对身体健康、体魄和强健筋骨都有很大好处。人们认为,一种劳动在某种程度上消除另一种劳动的疲劳,几乎和休息一样。总之,工作的多样性使对分制农民对生活产生了经常性的兴趣和乐趣。在其它的国家,千苦力活的人被笨重的劳动压得喘不过气来,以致别人也没有考虑过这些人是喜欢或者是讨厌他的工作, 而他们甚至不敢公开承认厌恶单调乏味的工作。然而,讨厌还是喜欢决定于
① 1835 年 4 月 29 日,佩夏附近的波尔塔韦希亚地方,瓦朗特·帕皮尼的女儿让娜与吉奥瓦希努·兰迪结婚,嫁妆清单如下:28 件衬衣。3 件彩色丝袍,4 件彩色绢丝袍,2 件冬天劳动服(梅扎拉那),3 套夏天劳动服和劳动衬裙(莫拉),3 条白裙子,5 条染色布围裙,1 条黑色丝围裙,9 条彩色劳动围裙(莫拉), 4 条白手巾,8 条彩色手巾,3 条丝手巾,2 条绣花面纱和 1 条罗纱巾,3 条手绢,14 双长袜,2 顶帽子, 一顶是毡帽,另一顶是细草帽。2 件金浮雕,2 个金耳环,1 串带有两个罗马皮阿斯特的念珠,1 个带有金十字架的珊瑚项圈。这位新娘有 50 埃居的嫁资,其中 20 个埃居付的是现教,其余的是赊欠的,每年付 2
埃居。托斯卡纳埃居值 6 法郎。所有比较富有的新娘有一件丝织节日盛装。在一生中,她们只穿四、五次。
在托斯卡纳其它土地面积较大的对分制农户的姑娘,她们的嫁资一般是 100 埃 居,即 600 法郎。男子没有
聘礼,新郎结婚时只有 14 件讨衫,还有一些其它衣物。他只有 13 床被 褥,而新娘有 30 床。
生活是享受还是劳累;而我们估量穷人的幸福时,既要看他们吃什么,也要看他们享受乐趣还是感到厌恶。
根据托斯十纳对分制佃农的劳动安排日程表,我们可以判断,一年四季中他们是如何分配重活与轻活,有时用体力,有时需要技巧,千完这些劳动到干另一种劳动,干苦力劳动的人会得到休息。在每年第一季度,即 1 月、2 月、3 月,托斯卡纳农民的主要劳动是整翻和修剪葡萄,这是需要技巧和动脑筋的活,每一剪都要认真思考,每一剪都不能为贪利而胡乱从事,否则很快会毁了葡萄。对分制佃农还得收获橄揽,无论是摇树枝、拣果实,或者是从地上扶起树枝,都要谨慎,要讲究技术,否则会影响下次收成;这是一种需要耐心和细心的活,同时也是累活,因为要在浸着冰水的草丛中找寻橄榄, 最后,还要将橄榄放到压榨机中粉碎,这种劳动日以继夜,是很费体力的活茬。
4、5 月间,农民要锄地,并在地里播种玉米、高粱、鹰嘴豆、青豆、扁豆。他们还犁耕葡萄和橄榄树,同时上肥。这种农活需要消耗很大体力,所以夹杂一些轻活,如整修橄榄树,去掉死树,清理树枝,使新的嫩芽能从受损害的伎杆中重新长出来;与此同时,对满山遍野的栗树进行剪枝。
6、7 月间,农民主要从事收割牧草和小麦,同时,农家养的蚕已长大, 很需要吃食。白天黑夜都需要细心照料,小心翼翼地将蚕从这个蚕席移到另一蚕席,当蚕沙发热时,得一条一条地用手把蚕挪开;最后,还要从桑树上摘下桑叶而不损害树干。与此同时,开始收获庄稼;随着庄稼的收获,就要将这些产品送到市场上去卖,或者留下储备过冬。然而,从 7 月的第二个星期开始,一俟收获季节结束,就要开始耕耘土地准备重新播种麦子。7、8 月间,佃农们相互帮忙,轮流在各家的露夭打谷场收打刚收获的谷物。天亮前几小时,他们切断秸杆并堆成垛,只保留麦穗以供连枷打麦,在 8 月灼热的阳光下,他们集中在一起,用足够的人力以保证佃户的麦子能够在一天之内打完,扬完,并过秤完毕。但是,打场是一年中最偷快的日子,它是农村的节日。劳动者的欢乐带来了勇气与力量;佃户们互相帮助并互相款待;他们的食品很丰富,菜肴很可口;在露天的桌子上,酒肉满席,晚上经常有歌舞, 直到尽欢而散。在相互邀请的间隙日子里,他们耕耘土地,这是不怎么愉快和相当劳累的活茬。这时,佃户每天只有在中午休息 1 小时。
9 月,农民收获玉米及春天播种的庄稼,他们收获黄麻;两个月以来, 他们已收获亚麻,加工纤维作物,脱粒,把一些不必出门的活计留在雨天完成。本月份,他们清理地里沟渠,并将清理出来的土给葡萄培根施肥,同时, 再次检查栗树,在植物生长的旺季 8 月以后,剪掉赘芽。10 月,人们忙于收葡萄和酿酒;这个月开始收栗子,此项工作要继续到下个月份,并将栗子文火烤干后研成粉末以便常年保存。同时,农民开始收小麦,这项工作继续到12 月底。
我们在上面谈到过,托斯卡纳的农民和他们的家庭消费自己生产的收获物一半;至多也不过是把一些收获物与地主作交换,佃户将留下一半的油和酒和地主交换粮食以作祭祀用;因此,他们买和卖都很少,一年所需要的一切也足够自给,也不必花钱。然而,果品、青菜、蚕丝、优质酒、油的大部分都是准备出售的;他们购买支葡萄架的木料,他们圈里养肥的带角牲畜也是商品。因而,他们也经常上集;一个星期上一次集的情况很少;当然,如果人们把用于与商人打交道的时间称作浪费的话,在那里要浪费很多时间,
这种时间是用于了解这些商人并联系感情的。
另外一些休息日,那是宗教节日:所有不十分急需的活茬在星期天和节日都暂时搁起。大家知道,意大利有很多宗教节日:人们不要将这些节日与希伯来人的安息日相混同。基督教的慈爱精神,要求保证穷人的休息,在艰苦生活中掺人快乐。因此,有一部分节日是用于宗教仪式,虽然宗教对其余的时间安排也有影响,但是大部分节日是自由参加的,虽然,每个教堂有圣像和时行的风尚,但是城乡居民蜂拥而至,与其说是接受祝福还不如说是集会。青年人长途跋涉,到很远的乡村参观教堂,这也是别有一番闲情雅意。在这些节日里,人们炫耀阔气。农民希望炎夏提前来到,脱去罩着呢料上衣的大衣,因为,让邻居看到自己既有大衣又有呢上衣,这是很惬意的事。妇女们头裹白纱,身穿丝棉袄或纯丝的连衣裙,艺术家都要瞧这种种热闹,并为到处可遇到的窈窕美丽而惊叹:而真正的经济学家应对这里居民呈现的幸福惊叹!
托斯卡纳农民饮食是节制的,但食品很讲卫生,品种也多种多样:基本食品是小麦粉做的棕色面包,但不掺和麸子和其它东西。尽管麦子比其它谷物昂贵,但丘陵地区的农民认为最合算,因为同样的价格的东西,麦子营养比较丰富,所以是农民的习惯食品;因此,农民喜欢种麦子以供食用。但是, 当他们的土地种其它谷物时,他们也食用土地上收获的谷物:因而,平原的农民也食用混合麦、黑麦、玉米、青豆、鹰嘴豆、黍子(Le Kouskoussou des Arabes);丘陵地的农民偶而也食用这些谷物,还有栗子面。栗子面和玉米, 一般是留作冬天食用的。他们把这两种面和成面团或糊糊的热食,不加任何调料,名叫“波仑达”
(Pollenta)。确实,在天气不好的季节里,农夫特别需要热的食品。那时,农夫们一天只吃两顿饭,上午 10 点吃“波仑达”,到傍晚时分再吃面
包、汤,还加一些小菜肴。夏天,农夫吃 3 顿饭,早上 8 点,下午 1 点,还有晚上一顿,但是,他们只是在晚上才生火作饭,晚餐包括汤、一盘醃肉或干鱼,还有夹着面包一起吃的豆类或青菜。肉类的量很少,因为对普通家庭来说,他们认为每人每年吃 40 磅也就足够了:每个星期,他们在汤里放两次
醃肉。星期天桌子上总有一盘新鲜肉,这块肉大约是 1 磅或 1.5 磅,不管家庭人数多寡,这块肉也就足够一家吃的了。一般来说,托斯卡纳农民一般都有檄榄油使用,它不仅用于照明,而且用来炒菜,用这种油炒的菜,滋味鲜美,宫于营养。①午餐时,他们吃面包,再加奶油和水果;晚餐时吃面包再加生菜。他们喝当地的质量不高的葡萄酒、用葡萄渣发酵后加水制成劣等带酸味的酒。然而,他们也为打场、或为过节准备一些质量很好的葡萄酒。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每年大约要消费 10 桶葡萄酸酒,10 袋面粉。
现在概括一下对分制佃农通过分成制契约得到的享受吧。他们的劳动是多种多样的,人身是自由的、对生活充满兴趣,对未来充满希望,并有足够的休息和娱乐。他们的住宅是卫生的、干燥的、通风的,很宽敞和舒服。睡觉很干净舒服,衣服很适用于劳动,还有些漂亮的服装,节日穿戴也很时髦, 他们的食物也是很卫生和丰富多样的,因此托斯卡纳人相貌堂堂,风度翩翩,
① 法国、瑞士、萨瓦的农民收获核桃油。如果下列颠诸岛也有真正的农民,他们也会种橄榄树,并拿来作同样的用途。
而邻近只有数里之遥的生活贫困的农民就没有这些特点。①这就是穷人的物质生活条件,也是劳动者的权利,在整个国家剥夺这种权利是既不合理又很失策。但是,每一个人都有进行脑力劳动的权利,这是造物主赋予的天赋本能。托斯卡纳农民没有被剥夺这种本能。他们对艺术的享受、对美感都十分敏感。首先,他们对故乡的美丽景致感到愉快。在尼埃沃尔地带,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一个打麦场,面积很少超过 25 到 30 图瓦兹②见方。在对分制佃户中,大致都是这个水平。这种场院俯视山谷和平原,令人心旷神怡。我几乎向来不注意欣赏风景,除非是佃户们来与我分赏景色,用手指着秀丽河山,生怕我放过这种美的享受。场院和房屋周围,种植了桔树、柠檬树、茉莉花和槐树
(mimosa nilotica),并散发扑鼻芳香。青年农民在帽沿上扎上花束,路旁小教堂也围以花环,如果他们正在谈情说爱,每天都送一束鲜花给他们的情人。
但是,我们可以设想,他们是否会拒绝发展智力?确实,识字的农民很少,一般说来,书本教育对他们是无缘的。然而,别匆忙得出结论,认为只有读书才是沟通思想和启发思路的唯一方式。同样,也不要忘记,思考实践很少,语言符号一般表达方式引起的疲劳,这些似乎也会增加思维迟钝和不愿动脑筋。让我们不要带偏见,听听作为社会中坚的农民,从语调来判断, 他们在朗读中能否启发他们的思想和唤起内心的激情,再设法核实农民对它能否提出批评,如果情况相反,那对农民来说,书籍也不是高级动物的启示, 而理智是应该服从于这种启示的。阅读的能力可以判断教学法的好坏,毫无疑问,好的教学法在今天还是占优势的,阅读可能对感觉和想象起作用,但对智力的作用很少。此外,托斯卡纳农民在这方面是见诸于行动的。很少的家庭中没有担任教士或准备担任教士的人,或由于偶然的机会受到教育的人。在冬天的夜晚,托斯卡纳农家围坐一堂,识字的就带读。全家背诵玫瑰经后,识字的就拿起书;经常阅读的是福音书,圣经节录或圣徒行传;当读完一遍后,又重新开始,因为农民和孩子一样,喜欢那些已经知道的故事, 他们不懂得这些故事对他们来说并没有新鲜东西。
此外,托斯卡纳农民习惯于受宗教仪式的熏陶:虽然仪式并不严格、审慎,但至少是有规律的;每天,在家长带领下,全家虏诚地作祈祷;每个礼拜日,所有到了懂事年龄的人都做弥撒,经常听讲道,接受关于尽责的训言; 在将临期和封斋期,每人差不多都要听讲道,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些都是宗教的基础课;每年要到教堂神堂作二、三次忏悔。即使教士并不怎么称职、道理也不讲得很清楚,道德说教也不尽善尽美,但是每人仍然得定期作道德和思想上的反省,这种经常性的行动会给人精神安慰。走不很远,人们就可以找到全体居民,对他们来说,肉眼看不见的世界的观念从来也没有在脑海中涌现过,也从来没有给予重视。什么是最高贵的造物,是那些只认识人作为物质存在的人呢还是那些只想到物的人,或者是那些知道这些高贵的造物是有灵魂的人,这倒是很容易决定的。
托斯卡纳农民的语言与上流社会人们的语言几乎是一样的,在各个社会身分的人们中间,没有方言土语设置障碍,人们思想的沟通很快,也很习惯, 人民大众也能象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样了解民族诗歌,很多旅行者注意到,
① 卢卡地方农民分成较少,因而外貌就不大漂亮。
② 图瓦兹(Toise),法国旧长度单位,约 1.949 公尺。——译者
在意大利享有盛誉的诗人的诗篇,也被那些目不识丁的人所熟悉、背诵和歌唱。此外,老百姓普遍喜欢编顺口溜。我无法回答那些我在街上听到的顺口溜在语法上是否正确,但是我要承认,我不大注意词义而是比较注意朗诵节奏是否押韵,然而,普遍喜爱编顺口溜的民族,谁又能否认这个民族的精神文明呢?最后,对托斯卡纳人来说,看戏是学习诗歌、语言和神话的学校。在节日,尼埃沃尔山谷的居民喜欢在夏夜 9 点到 11 点看戏。阿尔菲里是他们特别喜爱的演员,这些目不识丁的农民对阿特里德斯①的故事也很熟悉,在艰苦的劳动后,他们要求这位严肃的诗人演唱节目。
但是,人们也许会说这些娱乐是精神上的侈奢品,在享受娱乐之前,应该了解一下这些农民是否知道,对他们来说,最需要的是学习农业科学。如果我们去问托斯卡纳的农学家,他们会谈到农民的偏见和无知。农民的偏见往往是社会安全的保证。这种偏见推迟改革,因为理论家是难以预料改革的所有后果。对书本上写的东西一无所知,对他们的主人也许是一种好处。理论家们在口头上赞赏山那一边的改革的农业,这种农业只存在于某些模范农场里;但是,托斯卡纳共同的、普遍性的高级水平的农业,比世界任何国家要优越得多。尤其使我赞赏的是尼埃沃尔山谷普遍推行的农业,这个地方虽然气候很好,但是土地并不肥沃;在世界上其它地方,很少能找到人口如此稠密的地方,但是人民生活富裕和安居乐业。这些勤劳的人们,创造了这个地区迦南①式的农业,象空中花园似的层层梯田,从平原直上高山之巅,种满了橄榄树、无花果树或葡萄。创造这样奇迹般的劳动成果的人,就智慧和毅力来说,可以和最能干的人相媲美。
这些梯田建在陡坡上,土壤受侵蚀达 4 英尺,如果换另一种耕作方法, 一下暴雨就会被洪水冲走。在托斯卡纳的另外一些地方,人们只看到光秃秃的荒凉岩石。这些梯田不仅为当地增添了美丽的风景,有益于健康的环境, 还增加了财富。那末,人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资本来建造巨大的工程,哪里来的智慧来构思这副图景,哪里来的时刻保持的警惕性以弥补大自然的灾祸?这些都是来自对分制契约,对农民命运的保证,对养育他们的对分制土地的爱,以及农民及他们的子孙能世世代代收获他们勤劳、节约、兢兢业业操持家业的果实的保证。尼埃沃尔山谷的农民的劳动量是很大的,但是,他们的劳动都结了硕果。在从事这种田间劳动的国家中,他们在吃、穿、住方面可能是属于最好的了,劳动也是很愉快的。在辛勤劳动之余还能得到充分的和愉快的休息。同时,使用体力丝毫不会损害智力,体力劳动经常与动脑筋相结合,由于几乎消灭了人与人之间的鸿沟和勾心斗角,道德情操就保持得比较完好,某种程度上作为人类本性的想象力、爱美观点等也受到珍视, 老百姓也同样享有艺术家的对音乐、诗歌、绘画等爱好和感情。
人们还有什么需求?政治经济学的目的难道不是用人们劳动所创造的物质资料来保证大多数人的幸福吗?当这个目的达到了,人们是否还会说,这种农业体制是否把最大的纯收入作为结果,是否很好地促进了商业,是否给政府提供可征税的物资呢!是的,可能人们会这么问,而我们准备回答这些问题。
为了使国家达到人类结社的目的,为了使国家在文明的基础上成长,为
① 阿特里德斯(Atrides)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译者
① 迦南是巴勒斯坦的旧名。——译者
了使人们的思想和天赋得到发展能和身体的功能发展一样,最后,为了使国家完美无缺,它应该包括富人、中等生活状况的人和穷人。为了国家的进步, 还应该有闲暇的人以及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一些人要从事人类最高级的脑力劳动,并因此得到相应的报酬,而另一些人从事体力劳动。但是,托斯卡纳确实呈现了人类不同生活状况的人可庆幸的逐渐演变过程:在那里,人们几乎看不到那些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他们是不受思想家和享有闲暇的人的影响,也不受这些人的榜样所激励。在法国,从这个城堡到另一个城堡的路程, 相当于托斯卡纳从这个镇到另一个镇、从这个文化中心到另一个文化中心的距离。在法国,城堡里住着一个靠土地收入为生的贵族,他与其它城堡的贵族相距甚远,目的是限制社会效果,这样做,与其说是要在思想上影响别人, 倒不如说为了打猎和体育活动。在托斯卡纳,每一个小镇包括二、三十户, 他们也享有法国乡村贵族的独立性,并在这种基础上,结社思想更起着促进文明的作用。在英国,就人口和土地面积相比,富裕户和托斯卡纳一样多; 但是,大部分富裕家庭不靠土地生活;他们靠工业或商业发财致富,他们的资本买了公债,或靠国家或教会给予官吏的优厚待遇生活,所以,这些家庭和农业是没有关系的。英国的土地都被万贯家财的领主所占有,他们穷侈极欲,与种地的庄稼人有天壤之别。
然而,我们说过,在托斯卡纳生活了三、四百年的、过着幸福的小康之家生活的居民,他们的人数在过去比今天还多。我们为此深深感到遗憾。在每个村庄中消灭这种家庭,并引进一些阔气舒服和大方的新享受,我们认为这是一种不幸。我们把这些变化归于政治上的原因,归于专制思想代替共和思想,归于政府的集权以及富人由于羡慕宫廷的豪华奢侈生活而将财富匆忙转移到首府和宫廷。同样,我们也很痛心地看到,最近三十年来,在地产方面有一种新的改革。有些人经营商业迅速发了大财,他们千方百计把过去的地主家产买过来,在有地产的地方,它的行善的影响消失了,而代替过去三、四十户的唯一的新富户也很快地离开当地去首都了。但是,当这家富户发大财时,当地的大部分家庭,甚至首都的家庭却衰落了。在这里,贪婪和爱国精神相结合,为的是改进一切物品的生产手段,给所有的市场带来更多的、不可能卖出去的工业和农业产品。战争很快地消耗了各种物品,在战争中, 通过借贷和国家资本,发展起来的生产与收入仅能相抵消,这种生产人为地鼓励产品的增加:农业很快地积累财富;人们似乎不能给市场带来较多的麦子、油和酒。虽然收成很好,粮价抬得很高。因此,四面八方都扩大种植, 到处开荒地,产业主因为购买过多和开荒过多而借款负债;为了嫁女儿或妹妹出阁,他们也得借款负债,因为法国立法的影响,对妇女来说处境比过去更为有利,同时,业主对出让他们的祖传产业深为厌恶。因此,当战争消费突然停止,国家资金不再购买每年出产的产品,虽然农业极为兴旺繁荣,业主们仍然负债累累。当农业产品的需求大量过剩时,人们就指责贸易自由, 长期以来,特别是当人们不得不指责贸易自由时,托斯卡纳政府是受到赞扬的;这里食品跌价一半,有时跌三分之一。那些没有负债的业主可以减少开支以摆脱困境。这种对策不能挽救那些需要付巨额利息的业主。为了应付契约上并没有丝毫改变的义务,业主得卖掉比原来多 3 倍的食品;他们只好重新借钱,总是负债累累。
还有一个促使加速破产的原因,那就是业主们对旅行的狂热,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在英国,人人都想享受欧洲的田园乐趣。这些旅客在托斯卡纳
人面前摆阔气、讲排场,欧洲的名门望族客不得外国人在他们面前炫耀奢侈豪华。在富丽堂皇、具有王家派头的宫殿式建筑面前,贵族们对客人们的胜过他们的阔气和排场感到羞惭。意大利旧式贵族的排场已过时了,豪华的摆设虽然世代相传,使人眼花缭乱,但是比起今天讲究的时髦玩意却相形见绌, 也不值钱,然而,时髦的玩意只能供一时的享受,它会象花香一样烟消云散, 象乐曲的和音一样遁之夭夭。为了用今天最时髦的、明天也不会过时的摆设布置厅堂,托斯十纳那些自己还感到富有、认为农业的危机不过是瞬间即逝的贵族不动用他们的财产。因此,那些名门望族几乎全部负债累累,一部分宫殿已不再属于那些使他们出名的家族了。整个地区富人都负债和破产,这样就引起农民的破产。对于对分制佃户来说,这种效果并不是很明显的;但是,由于这种原因,托斯卡纳人也谈起改变对分制这种制度,那些由于经营商业而感到经济桔据的业主,只有指望农业上的新发展以求得到补偿。但是, 这种办法是欺人之谈;因为目前的苦难是由于食品的过剩和跌价。然而,他们的一切努力只不过使价格更为下跌。他们抱怨对分制佃户反对引进经过改良的方法。但是,他们可能最希望这种反对会有效果,农业会停滞不前,直到消费也达到生产水平,从而使价格回升。确实,对分制佃户反对挖掉葡萄和橄榄而将土地进行大面积耕作;他们排斥改良犁和除草机;他们排斥一切置人的劳动于无用的东西;他们排斥有可能要他们作出牺牲的纯收入增长: 但是,这种增长也捉弄业主本人,因为他在农业中引进的经济管理制度赶走了吃粮食的工人,那时,生产那么多粮食又有什么用?然而,这就是今天使无产者骚动的因素。这种经济管理制度使我们心惊胆战,我们以上谈到的值得赞赏的体制是建立在习惯传统上的,而且只是受到公众舆论保护的。如果, 一旦有人自以为可以要求农民拿出比他们祖辈更多的东西,自以为可以改变他们的生活状况,并强加予苛捐杂税,那未,他就会乱出高价,象爱尔兰那样拍卖所有土地,今天地球上最幸福的耕种者的种族很快将会变成最不幸的种族。
对分制契约使耕作者所处的条件不仅对业主起作用,同时对工业和商业的繁荣也有影响。人们可能会说,根据我们的介绍,大部分居民自给自足, 既没有商业,也没有交换;农民吃自己烤的面包,喝自己酿造的酒,穿着自纺自织的羊毛和麻布的衣服。总之,他们与人类社会漠不相关,只是靠互相帮助和互相支援。确实,交换的是剩余产品,但是他们终究还有剩余产品; 人民群众的大部分、人数众多的耕种者阶级都享有剩余产品,有这种保证的民族该是多么幸福!同时,这对商业也有多么大的好处啊!因为真正的商业是建立在国内消费和全体人民的富裕的基础上。确实,托斯卡纳的农民只购买节日服装,而且要穿六年或八年。但是,如果将他们的衣服总数、用具、家具列一个清单,由此人们可以推断,那些不是买来而是由家庭制作的东西, 它们对商业的促进,不仅远远超过爱尔兰的短工,同时也超过英国的短工。然后,人们观察一下托斯卡纳小城镇的市场和它们的店铺,那时,人们就会确信那些由于当地真正的需要而产生的自然集市为数颇多,而且还会确信, 工业的真正的持久的繁荣只有建立在大多数人民群众的幸福和富裕基础上。
经济学家、尤其是金融家考虑国家问题却是另外一种观点:他们对每一个家庭、给予每一个公民丰衣足食的生活想得很少,他们想的只是从他们身上抽税,弄一笔可观的收入供王公贵族们挥霍,或者用作社会管理费、以及用予国防费用。国防费用虽比其它费用更为巨大,但对托斯卡纳人来说,要
求付出的牺牲却比其它各项费用为少。今天,弱小民族自己已不能自卫;它们的独立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由条约和公法来保证,在某种程度上,是由欧洲各国来维护。托斯卡纳的面积和国力与瑞士相仿佛,只供养 6,000 兵士,与其说是为了国防还不如说是为了治安,就这样,人们还可能说是无用的奢侈品。但是,如果说托斯卡纳没有军队,那末瑞士也就没有宫廷。托斯卡纳的军队只是在宫殿里养着,为的是显示阔气,欧洲大国的君主都为之侧目;军队待遇很高;同时,政府精心维护所有的公共工程。政府预付很大一笔钱,将整个希雅那省从水底下挽救出来。今天,又花了一笔数量可观的钱,整治马雷姆省,种植庄稼,以利居民安家。道路修整一新,在这里旅行花钱少,速度快,任何国家无可比拟。蜿蜒于山间的、只有役畜才能到达的山间小道,公众也维修得很好,而且大部分已铺上石子。法庭也是与人民站在一起;居民中为数很少、至多也不过 6,oo0 人在初审法庭出庭,而且大部分都是移民。到镇公所也不需走很多路;因为每个市、每个镇、几乎在每一个城堡都有市镇组织。在所有市镇中,有一、二个由公家负担费用的医生, 有义务给穷人免费治病,因为当局把维护公共卫生视为自己职责。在所有的城市,人们用大量捐款办了大医院,学校也遍布各地。不仅在每个教区有为数很多的教士主持的教堂和礼拜堂,在城市里,不到一里之遥就有富丽堂皇的宗教建筑。在这个时刻,问题并不在于检查这些基金是否很好使用,所有公职人员是否很完满地向社会尽职。我们只愿意证实一件事,国家组织已如上所述,它大力补助公共费用,国家这样做并不因此加重捐税,也没有损害工业和商业,也没有因此负债。我们相信,在托斯卡纳也一样,也还有一些弊病要纠正;人民不仅有权得到幸福,而且还要知道为什么会幸福,以及要掌握幸福的保证。因此,我们根本不是给改革精神或改良精神泼冷水。但是, 这个我热爱的、作为我的第二祖国的国家,我希望把它作为范例介绍给其它国家的人民。我们把这个国家情况介绍给其它各国人民,为的是要确信模仿并不一定是改进措施,其它国家的进步对本国来说,经常是一种倒退。
然而,是否应该由此得出结论,托斯卡纳幸福的生活条件,漫山遍野的财富,丰衣足食的生活,维持这种或那种秩序的、托斯卡纳人为之劳动的契约制,因而在这个地方已经无事可干了,哲学家的愿望、管理人员的工作也可以就此停步了?不,托斯卡纳还大有可为,土地还可以扩大种植,人民生活可以大大提高,生产和消费也可以增长。在托斯卡纳,我们不仅可以研究使广大民众幸福的手段,还可以逐步改善上苍给予的条件。生产发展、财富增加,各种生活状况的人都得到利益,而且并不因此失去平衡,无论在什么地方,众人的利益不靠某些人痛苦来获得。这种将来的进步现在已经开始了, 它是爱国主义与忠诚相联系的高贵典范,并且值得详细地加以阐述。
亚平宁山脉环抱着托斯卡纳的北面和东面,西面与南面是大海,中间有一段既不是高山、又不是平原的起伏不乎的丘陵。只有亚平宁山的坡地才有可能接受迦南文化和修筑这些梯田,它构成了尼埃沃尔山谷和卢卡那样美丽的景色和财富。远处是冲积平原造成的富裕的河谷盆地,只有这里物产丰富; 但是,托斯卡纳大部分土地是覆盖着凝灰岩和粘土的丘陵。凝灰岩由石灰质砂土构成,稍受压力或雨水冲洗就会毁坏,而表层的粘土却相反,雨水不易渗透。这两种土地都是不毛之地;因此,河流和水流两旁的丘陵景象十分悽惨,从 300 英尺到 1,000 英尺高度的地方,尖峰突起,乱石鳞峋,有一部分是灰白色,有一部分是深黄色,什么植物也不能生长。然而,长期的经验告
诉人们,由于水流冲洗,石灰质砂土和粘土混合成泥灰岩土层的河谷,种植庄稼可以获得很好收成。但是,人力无法进行这种混合;河床很厚,凝灰岩丘陵与粘土丘陵相距甚远,想把两种土质搬来运去也确非易事。
然而,托斯十纳人发明了一种办法,借水的力量在山谷底层利用这种混合土。人们称这种办法为“填地”,人们将被水冲成荒滩地的四周筑堤;然后,在大雨季节,把带着河泥的水引来,在水流走后,沃泥也就留下了。过去被洪水冲过的地方逐渐成为土地,其中也包括希雅那省的那些土地。不久以后,他们付出的劳动得到报偿,土地都十分肥沃。
后来,爱尔莎山谷的利多菲侯爵土地上的一个普通农民,一个名叫塔斯泰费拉塔的能工巧匠,用类似的方法肥沃丘陵的土壤。他发明“山区填地法”, 或填土术,这就是通过水流在陡坡上的活动,从比较高的山峰流下,肥沃的土壤也随水流冲下。有一天,荒地也将成为人们的用武之地。为了使这项工程获得成功,那就需要找出办法,用雨水分解布满丘陵的荒凉小丘,使带沃土的水流冲到需要肥沃的山丘,并使石灰质砂土与粘土以合适比例配合,最后使水流停住,沃土留下,在水流没有澄清以前,不让水流走。此外,设计者脑子里应该有消除隆起丘陵地块后的形状,就象雕塑家在一整块大理石上雕刻时,事先就有一个雕像;随着土地覆盖沃土,从平地到山顶应该协调地种植各种庄稼;这些处女地在作为对分制租地以前,应该种能种植的作物, 使预支的费用不致浪费,使这个农业大工程得到的收益能与开支相抵。“山区填地法”的第一个发明者塔斯泰费拉塔大约在十年前因年老逝世了,但是, 伟大的公民利多菲侯爵改进和补充了他的创造发明。在迈莱多,人们不能不怀着崇敬的心情看到,在那些最陡的山坡上,在凝灰岩和粘土的山包上,每年都在新的方向挖沟渠,在下大雨时,这些沟渠带来的周围的土壤就象很厚的熔岩一样,象千百只臂膀不停地往里扔东西,水流在山丘旁的沟渠里婉蜒曲折地流来流去,并被一道道的闸门切断,为的是象人的手那样让带来的沃土扔在两边,以便用来肥沃土地。然后,在沟渠两边狭窄的地里种上一排排葡萄,人们到处都可以看到这种工程,看到修造了一块块能养活人类的土地, 它召唤一些新的劳力来从事有益的劳动。利多菲侯爵为了加速水利工程,敲开土块,挖蓄水池来蓄积引来的水流,他使用了有力的工具,即一些经过他改进的机械,这些机械并不谴责那些游手好闲的人,而是召唤新的劳动力。这些机械创造了新农村,安排了新的居民。确实,一旦水流冲平了坡面上蜿蜒曲折的凝灰岩和粘土的山丘,由于得到沃上的肥力,驴食草就生长出来了, 使土壤得到松动;种植在沟里的葡萄蔓藤充当堤堰,新的房子盖起来了,新的家庭搬来了,在新的土地上种植庄稼和水果,而利多菲侯爵却到新的荒地上继续他的工作了。因此,人口增长了,但是,这是与土地种植要求成恰当的比例的;农产品增多了,但是,这是与应该消费这些产品的农民的收入成恰当的比例的;食品贸易也接踵而来,但是不超过新的幸福家庭的需要量, 在有几千年文明的国家里,新的移民点就这样建立起来了。但是,这是按照古老的精神组成的、为移民幸福安排的移民点。
长期以来,利多菲侯爵设法使托斯卡纳其它的农场主了解荒丘变良田的措施;虽然,“山区填地法”发明已有四十年了,但是,这个方法并没有得到推广。确实,它要求广泛的、多种多样的实践知识,只有通过文字和绘图才能使人们了解。最后,在三年前,这位明智之士决定在迈莱多开办农业实验学校,他与出身于吉西雅尔迪尼家族的夫人不遗余力地从事农业教育,使
他们的技艺改造每一块丘陵。这个学校有 18 个年轻学员,他的 3 个儿子和搬运工、佃户的儿子坐在一起学习,利多菲侯爵本人教授能使土地增产的精确的科学和自然科学,他的儿子和农民一起,每天拿着锄头和铁铣劳动几个小时,侯爵夫人教他们绘画,其它老师负责教育。家庭每个成员都是友爱、仁慈,都是道德和宗教的崇高的榜样,对他们来说,宗教是守护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