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论奴隶制对人种产生的后果

我们曾讲过，而且还要不断地重复这一点，一个民族的昌盛，不能根据在它的领土上积聚财富的数量来估价，只能根据财富在组成这个民族的人中间分配幸福的大小来估价。政治经济学的真正目的，就是在财富分配方面， 保证所有的人都受益，尽管有些人比其他人受些优待。必须让全体人都能享受到财富所能提供的娱乐、身体与精神的发育；随着民族逐渐富裕，必须让全体人吃得更好，穿得更好，住得更好；必须使全体人在生活中有更多的安全保障，对前途抱有更大的希望，同时对各自的欲望也有更大的克制力；必须让全体人能有更多的闲暇来发展智力，解除疲劳，休养身体；最后，还必须让全体人在享受逐渐增长的财富中，能发现相互友善的新理由，而不是激起更大的优视。

但是，随着民族财富的增长，也必须单独给最富有的人一些好处，并且只给他们，而其他人起码要等到这一措施有了成果才能享受到好处。在一个民族中，必须让一些富人能够集中精力，专门从事人类追求的最崇高的目的， 必须使他们能够培育他们的智慧、想象力与情感，不为物质的利益分心；还必须让他们分散居住在国内，以便使全国各个地方都能得到他们的教育，使他们任理性、科学、艺术、道德与博爱等领域取得的专门成就，有益于全体人民。必须同时关怀贫富两个阶级的幸福，必须在他们中间维持适当的比例关系，以便最大限度地促进全体人民的幸福与进步，对于这些，我们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只要阐明社会科学的这一伟大目的，就能使人感到奴隶制是多么荒谬， 多么不公正，多么不人道。人类社会的创建，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如果为了这个社会的半数人利益，牺牲另一半人的利益，如果让一部分人享尽幸福， 让另一部分人受尽痛苦，那就是抛弃了人类社会的首要原则。然而，人们一旦抽象地看待财富，而不是同参加分配财富的人数联系起来看待，就几乎会立刻导致这样的观点，即认为财富数量的增加，可以建筑在它本来应该使之幸福的那些人的穷困与痛苦上；因为这样一来，人们就会失去主见，思想陷入混乱，结果竟追求与自己愿望直接对立的目的。这样，人们确实再也不能把社会取得的财富，与损害社会而取得的财富区别开来，就会把人从大自然的收获，与人在人身上夺取的东西混为一谈；人们把在生产中所做的一切节省算成进步，即使这些节省是从同一个社会里的成员口中夺食也在所不惜。然而，如果有人计算一下，在所谓节省生产费用之前和之后的社会财富，就会发现它减少了，并没有增加；因为，这种节省的后果，恐怕不是增加了富人的财产，而是使穷人倾家荡产。节省给富人多带来一点净利，却更多地侵吞了在穷人之间分配的总收益：因此，它毁掉了财富本身，而财富学派的整个学说，正是旨在增加这种财富。

有人一旦把富人财产的增长，同国家财富的增长混淆起来，一且认为富人可以通过节省劳动力或工资的办法来日益致富，他就已经在心里，或者起码在思想上牺牲掉了穷人，接下去无非就是选择什么办法，以便使穷人尽量少消费，尽量少占一点净利。办法有三个：其一，或者借用机械能力取代人工，或者只向自然索取使用少量人力就能出产的产品，使劳资双方的合作失去意义：于是，如同苏格兰某些地方的情形那样，工人成为多余的了，人们就尽量输出劳动力。其二，让他们在找工作中竞争，接受能够维持生命的最

低报酬：这是在爱尔兰实行的办法。其三，根本不由他们选择，他们只要还有一点气力，就用暴力和皮鞭逼他们干活：这是西印度群岛的奴隶制。这些办法之所以能够发明出来，能够继续实行，无一不是因为无视社会权利的首要基础、财富的首要用处、全体人民的幸福。人们不是设法让大家享受，而是一心为几个人打算，其实为了全体的利益，那几个人已经受到优于其他人的待遇；人们允许他们夺取绝大多数人少得可怜的口粮来发财，然而，他们反过来吃他们贪婪的苦果，因为，上苍自有巧妙的安排：富人需要穷人，至少同穷人需要富人一样。一个人以为办工业可以脱离开人，却不得不看到， 他不能脱离开人来消费他工业的产品。一个人把给他干活的穷人推到饿死的边缘，不给工人留下度日钱，结果他既没有足够的钱财周济工人，也无力防御饥饿激起的工人的仇恨。一个人以为可以随意剥夺工人的智慧和意志，却在自己的身边养起一头野兽，而且，这头野兽的劳动已经得不偿失，它渴望报仇的情绪一直令人战栗。在前几篇中，我们力图阐明一些制度的必然后果， 那些制度让穷人在被剥夺自由的情况下同富人较量，根本不给予他们任何保障去对付过于强大的对手。我们也认为说明奴隶制的后果是重要的，奴隶制更加专横，更加野蛮，后果更加悲惨，而它恰恰说明了同一个原则，即“国家通过多生产，或者少消费的办法来富裕，通过节省一切可以节省的劳动力的办法来富裕，通过尽量压低工资，尽量逼劳动者多出产品的办法来富裕”； 也就是说，政府所应考虑增加的，不是人以及人的幸福，而是财富，这是错误的学说；财富不是全体人的利益，而是少数人实现的纯利润，这是这种学说更加错误的后果。

为了阐明奴隶制给主人，给奴隶，给整个人类带来的后果，我们认为在提出把社会从这种灾难解救出来的办法之前，应当在这里分析一下孔德先生关于《家庭奴隶制》的那部杰作。实际上，在论述奴隶制及其灾难性后果方面，我们认为这是前所未有的最全面、最有学术价值、最富于哲理的著作①。当然，人类不止启迪一个哲学家写出有说服力的文章，指控如此凌辱人类的制度。但是直到今天，奴隶主认为可以鄙视这些著作，甚至可以赞赏它而不用担心后果，照奴隶主的说法，这是因为作者不了解事实，因为最美妙的理论一旦付诸实施，也就行不通了。可是，孔德先生的这部书则不然，它向我们介绍的正是事实，正是各个时期、地球各个地区的事实，而且，事实介绍得非常恰当、准确而真实，在材料一致和人们应当得出的结论方面没有一点凝窦。

对法国来说，奴隶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甚至在记忆中也逐渐淡薄了，因此，许多人看待一部关于奴隶制的悲惨后果的论著，同看待一部关于异教谬误的论著所持的眼光完全一样。他们顶多会认为，这部著作仅仅针对远离美洲大陆的几个岛上的制度，针对他们毫无好感的一个种族的命运。他们不胜其烦地听人说，基督教已经废除了奴隶制，所以没有注意到，直到 1660

年，根据第 24 章第 12 条法令，英国才废除奴隶制（查理二世时期）；在其

他西欧国家，直到 18 世纪才废除奴隶制，而在东欧各国，奴隶制始终存在。废除奴隶制的事业非但远远没有完成，而且就在我们的眼前，曾进行过并且现在依然在进行着一种演变，突然使一些土地辽阔的国家跻身于强盛文明国

① 指王国朝廷律师，孔德先生所著《立法论》的第 5 部书。1827 年巴黎出版。其中第 4 卷就是论述这个问题，共计 536 页。

家之列，可是在那些国家里，奴隶制已由法律确定下来；在世界均势方西， 这种演变可以确保由占有别人的人统治的国家，对禁止这种占有的国家拥有最可怕的绝对优势。

在俄国与波兰，人民群众是奴隶；在将近一半的奥地利属国中，人民群众也是奴隶；俄国和奥地利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在欧洲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法国和荷兰在它们分布在亚洲、非洲和美洲的殖民地中，仍然维持奴隶制；英国则废除奴隶制不久；西班牙与葡萄牙在它们余下的殖民地中，也维持奴隶制度。在美国的 24 个州中，有 10 个州是奴隶制，而这 10 个州是美国土地最广阔、地理位置最好的州。在整个英属印度，在英国统治下的整个印度，情况虽然不尽相同，奴隶制却是合法的。最后，在以前属于西班牙的美洲的几乎所有大共和国，以及在巴西帝国，奴隶制也是合法的；这些新国家为了将来废除奴隶制，虽然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是，守旧的人、偏激的民众不断攻击，或者逃避执行这些措施。请看，组成今天基督教与文明世界的， 究竟是一些什么国家！请看，统治其他国家的都是一些什么国家！当统治权依然掌握在这样多的奴隶主手中的时候，讲废除奴隶制的事业已经胜利这种话的时刻，当然还没有来临：恰恰相反，我们更应该收集事实，加以研究， 并予以公布，以便改变那些以新的方式继续这样一种可憎制度的民族。

我们将在尽可能短的篇幅里，尽量介绍孔德先生的一系列思想；而且， 在介绍他的过程中，我们也要基本上保留他本人的表达方式，即使为了更加简明，用不着加注或者摘引的时候，我们也将这样做。奴隶制虽然在几个文明国家保存下来，但是它的起源，显然是野蛮民族取得胜利时滥用的权利。征服者没有把战败者屠杀掉，而是保全他们的性命，让他们为自己干活，认为这样做是人道的，尤其认为这种作法很合算。正如他作品的题目表明的那样，孔德先生致力研究征服者的这种打算有什么后果，奴隶制对主人和奴隶的身体、智力与精神各机能有什么影响。他首先承认，没有因为实行奴隶制， 奴隶主的身体器官就衰退了。他们能保持身体健壮，恐怕是因为常年吃得好， 有足够的活动，还能够选择人来传种接代。由此看来，无论是在野蛮社会里， 还是在文明社会里，奴隶主可以享受一切利益。他们的伙食始终得到保证。生活习惯、娱乐，乃至政治，都起码能使他们继续活动，使他们的身体能适应狩猎和战争。最后一点，他们除非受民族的一种成见的约束，否则就可以挑选最漂亮的女奴隶为妾，结果生下来的孩子比父亲长得好看。土耳其人与波斯人就是这种做法，他们得以不断地改良他们的人种。

但是，奴隶制必然要损害奴隶的肌体。因为，他们吃穿住的条件，完全取决于主人的意志。只要是能够增加他们的体力。智慧与勇气的活动，都严禁他们去做，因为这对奴隶中有危险。奴隶主为了本身的利益，不得不让他们做一些为数有限的机械操作，也仅仅能使他们的个别器官得到发育。即使如此，发育的程度也是有限的，因为他们在忍饥挨饿的情况下，被迫搞一种过量的操作，不但不会使他们更强壮，反而会使他们更衰弱。除了上述几点， 再加上只能把最丑的女人配给男奴隶，其余的女人都成了主人的婢妾，显而易见，人类受奴役的那部分为什么必然日益退化。

然而，身体组织的发育，主要看是否能给人掌握事物的手段，并使事物满足人的需要：可是，无论对奴隶主还是对奴隶来说，奴隶制阻碍了这种机能的发育。奴隶制在奴隶主身上产生的第一种后果，就是使他们脱离直接向人提供生存手段的劳动；第二种后果，就是使他们鄙视劳动。在古代，奴隶

主认为，只有一种技艺不是低贱的，即豢养，租赁并买卖奴隶。据说，奥克塔夫的一个祖先因为开银行，后代人就觉得蒙受耻辱；而马尔居斯·卡顿买卖奴隶，却成了风俗的捍卫者①！

这种轻视体力劳动，认为体力劳动是下贱的看法在古代希腊人和罗马人中间是普遍的；在殖民地的整个奴隶主阶层，这种看法也是普遍的。即使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欧洲普通工人，如果他拥有一个仆人，他只要从事体力劳动， 马上会认为有损他的尊严。荷兰人在本国是那么看重各种类型的有益劳动， 可是到了巴塔维亚和好望角，便对任何工种都感到无法忍受的鄙视和憎恶。在圣赫勒拿岛、牙买加岛，在英属的所有殖民地的英国人，在南部 10 个州的英裔美国人，全都放弃了任何劳动。在匈牙利、波兰、俄国，奴隶主从来不劳动，农奴只在田地里干活，仅仅犹太人办一点工业，可是，这些犹太人已经倍受歧视，绝不肯因为有益于社会而招致更大的歧视。因此，奴隶制虽然不见得损害奴隶主阶级的身体器官，但是后果却使他们的器官丝毫不能从事于人民生存不可缺少的各种行业。这些器官不仅对整个人类没有益处，而且对具有这些器官的个人也没有好处，而只会给许多人带来损害。假使有一天发生一场巨大的灾难，奴隶主突然在一个实行奴隶制的国家灭绝，任何类型的劳动却不会停止，人们不会惋惜损失任何财富。除了他们使奴隶遭受的痛苦会停止，其他什么也不会停止。

奴隶主由于鄙视劳动，技艺的能力停止了发展；同样，奴隶由于处在奴隶生给他们造成的愚昧状态中，技艺的能力也停止了发展。凡是要求智慧、兴趣与精心的工作，今天的奴隶都不能做了。古罗马那些宏伟的工程，修建的人大概都是在他们自由的时候练就的技艺，后来在战争中变成了奴隶；因为，罗马征服了所有掌握技术的人民，此后只能掠夺野蛮人来充当奴隶，情况一旦至此，一切艺术，各类工艺，很快就都衰落了；他们本身也重新沉沦到野蛮状态。让我们跟随作者的论述，接下来看看，奴隶制不但对奴隶主的智力，而且对奴隶的智力产生了什么影响。（第 4 章，第 54 页。）

至于奴隶主，必须把享受政治自由的人，同被剥夺自由的人区别开。前一种人，确实相当成功地发展了他们的智力，以便用来影响与他们平等的人， 然而，他们绝不发展他们可以用来掌握物质的能力。后一种人既没有发展智力，也没有发展掌握物质的能力。人由于懒惰，每逢选择的时候，总喜欢强制而不喜欢说理，总喜欢施威而不喜欢说服；可是，古代自由城邦的公民， 由于不能象指挥奴隶那样指挥与他平等的人，就不得不学会说服。这样，他就要研究人，研究他要说服的那个与他平等的人；可是，他不研究自然，他仅仅通过他的奴隶的胳膊作用于自然。他认为没有必要发明使奴隶们省力的方法：因而，一切实用于技艺的科学，他都觉得与他的利益是背道而驰的。当公民丧失政治自由，他对研究人就再也没有兴趣了，他对研究自然的兴趣也不比从前大；他放弃了一种没有目的的劳动，全部知识便都泯灭了，其结果就是回到野蛮状态中去。

在欧洲人的殖民地中，只有在英国人的殖民地里，殖民者才能从祖国得到一些政治权力；也只有在这些殖民地里，他们才感到有发展智力的需要， 这使他们能够以理说服与他们平等的人，并且只是依靠政治自由所允许的手段，在与他们平等的人中间赢得一点权威。在其他人民的殖民地中，宗主国

① 布鲁塔克：《卡顿先生传》，第 402 页。

掌握绝对的统治权，殖民地的主人只需要一面服从上边，一面指挥下边，表现出恶霸与奴隶所特有的愚蠢性，只有那些远离这种奴隶制的景象，在祖国培养起来的人例外。作者列举事实，并通过所有旅行者亲眼目睹的详尽材料证明，在好望角的荷兰殖民者，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法国殖民者，在他们奴隶最多的一些省份的西班牙殖民者，他们全都轻视任何形式的教育。

在美国，由于有政治自由，主人也就能够发展智力。但是，南部各州的公民，只发展控制人的能力，而北部各州的公民，既要控制人，又要控制物， 他们分别从事这两种职业。因此，南部各州也许提供了更多的有统治才能的人。华盛顿①，肩负战斗或统治人的使命，可以出生在一块由奴隶耕种的土地上，但是，富兰克林②，肩负照亮世界、增强人对自然的力量的使命，只能在自由之手创建艺术之邦里成长起来。

至于奴隶制在奴隶身上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使奴隶的智力得不到任何发展。因此，在美洲的殖民地中，一切体力劳动都由奴隶承担，凡是需要发挥智慧才能生产出来的工业品，奴隶主不得不从废除奴隶制的国家进口。主人可以使用他们的奴隶采伐和运输树木，但是，若想制造船舶，他们必须将木材运到有自由工人存在的国家去。他们可以让奴隶以粗放大耕种土地，通过奴隶的劳动收获小麦，但是，若想把小麦磨成面粉，他们不得不将小麦运到有工人会建造磨坊的地方去。奴隶甚至不能象农业要求的那样精心地耕作；他们既没有足够的智慧，也没有足够的精心来种植蔬菜或果树。总而言之，奴隶的技能非常低，因而农业依然处于最原始的状态；森林虽然近在 7 英里之处，奴隶主还是要从英国进口煤来取暖。他们要盖房子，有时甚至还得进口砖。

奴隶没有能力搞任何工业生产，其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心灵才能手巧。我们身体的器官，不过是我们智慧的工具。智慧如果得不到丝毫发育，指挥它掌握的器官就一定非常糟糕，可是，在所有建立奴隶制的国家，主人不仅没有能力发展他们奴隶的聪明才智，而且，他们几乎全都有一种自然的倾向， 要阻止这种发展。安全的需要，比吝啬的情绪更有力量，迫使他们千方百计地把被奴役的人控制在越接近野蛮的状态越好。罗宾报导说①，路易斯安那州有一个殖民者，一再重复说他最担心的是有智慧的奴隶。那个殖民者说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用在阻止奴隶得到智慧上，在这方面，只能说他取得了过分的成功。那些殖民者的看法，同过去罗马人的看法没有差别。审查官卡托恩认为，聪明的奴隶比什么都危险。当他的奴隶不干活的时候，他就逼他们睡觉，他多么害怕奴隶企图思考啊①！在现今的奴隶主当中，南部各州的英裔美国人的无知与暴虐程度还是最轻的，然而，他们却非常恐惧地拒绝让他们的奴隶识字的想法。大不列颠有好几个居民做出努力，给他们的奴隶启蒙，使之接受基督教，而服从英国政府的殖民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带着同样惶恐的心情看待这件事②。

但是，如果说奴隶制必然导致奴隶主轻视工业，导致奴隶没有能力从事

① 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1732—1799），美国第一任总统。——译者

② 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1706—1790），美国物理学家和政治家，避雷针的发明者。——译者

① 《路易斯安那州之行》第 3 卷，第 68 章，第 197 页。

① 布鲁塔克：《卡顿先生传》。

② 请看 1825 年 6 月 23 日英国下院辩论。

工业生产，那么，一个民族是吝可以指望既非奴隶主、又非奴隶的阶级搞点工业呢？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一个确立了奴隶制的国家里，一个既不属于奴隶主阶级、又不属于奴隶阶级的人，不是被迫游手好闲，就是受人歧视， 除非他到别处去办工业。如果说，自由人有时同意参加劳动，那么，他所得的工资，也只能补偿对劳动的鄙视；一个自由工人甚至买奴隶，或者一旦他有了一些积蓄，便马上不干体力活了③。在罗马共和国，无产者或者由于歧视劳动，或者因为有贵族的奴隶竞争，一个个全被排除任何劳动之外，他们的状况，是一个民族中，既不属于奴隶主，也不属于奴隶的部分，被奴隶制逼进堕落与贫困境地的明显而可怕的例子。

奴隶制对人的肌体、技艺与智力的影响就是这样。它对风俗习惯的影响还要更糟糕④。奴隶制在罗马人的精神上产生的第一个后果，就是使他们好逸恶劳。从缺乏智力与肌体活动和以掠夺方式攫取财富中，滋生了一种毫无节制地追求一切声色饮馔的风气。大贵族骄奢淫逸，贪得无厌的程度，在今天是难以想象的。为了供给他们荒淫无度的生活，土地被洗劫一空；一个省份的财富，他们一餐就挥霍掉。一个大贵族的家里，关了人数众多的男女奴隶， 在这种杂居在一起的情况下，奴隶主的习俗对他们立即产生了影响。罗马历史提供了这种堕落的最臭名昭著的事例。孔德先生举出两个例子，都发生在罗马共和国的盛期：一例是判处 160 名贵族院议员夫人，因为她们合谋要毒死她们的丈夫，以便向贪恋女奴而对她们漠不关心的丈夫进行报复；另一例是于 539 年在罗马发现一个协会，参加协会的男女会员集体放荡；罪犯的人数超过 7，000，其中大部分是妇女：他们有半数被判处最严厉的刑罚。作者接着叙述随着奴隶主的财富增加并进一步奢侈，罗马的奴役日益加深；奴隶的食品供给量日趋减少，而刑罚则越来越残酷；叛乱、奴役性的战争、奴隶的私人报仇，不仅对每个奴隶主，而且对整个国家都增加了危险。谈到了这部分，我们感到遗憾，读不下去了。

人们被罚作无休无止的无效劳动，不断地遭受歧视、凌辱与武断的刑罚， 而且没有任何行动自由，人落到这种地步，简简单单地被处死就不再是一种痛苦了。要使死刑变成令人恐惧的，就必须让被惩罚的人慢慢忍受各种各样极端痛苦的折磨，直到死去为止。因此，罗马人要处死他们的奴隶，就必须想出一些刑罚，足以使那些精疲力竭的人害怕，不得不忍受生活。那些刑罚只能由奴隶主随意而定，因为根据法律规定，奴隶不过是奴隶主的所有品。当时最广泛使用的刑罚，就是先将奴隶鞭笞得遍体鳞伤，然后钉在一个十字架上。受这种刑罚的人，可以延续数日才能死去，除非施刑者出于怜悯，伤到了他的一个生命攸关的部位。向我们描述这种刑罚的作家，没有讲到妇女可以幸免，甚至年幼的孩子也不例外，当他们的主人无缘无故地死掉，他们照样要被处死。

接下来，孔德先生遍观现代人的殖民地①，以便说明奴隶制所造成的后果，在所有的殖民地都是一样的：荒淫、放荡、残暴。我们就不在这里重述

③ 拉罗什富科尔：《美国之行》第 2 部分，第 4 卷，第 293、294 页；第 3 部分，第 6 卷，第 75 页。

④ 第 6 章，第 80 页。

① 关于荷兰人的殖民地，第 7 章，第 106 页；关于英国人的殖民地，第 8 章，第 140 页；关于英裔美国人

的殖民地，第 9 章，第 159 页；关于法国人的殖民地，第 10 章， 第 187 页；关于西班牙人的殖民地，第

11 章，第 198 页。

那些场面的最可怕的情景。直到现在，千百万人还在痛苦中呻吟，谈论他们所受的折磨，太让人难过了。我们只是概括地介绍这儿章，并且还继续使用作者的语汇。

每当一个女奴生孩子，从婴儿的肤色就可以判断出，他的父亲属于什么人种。由于白人与黑人从来不通婚，主人同他们的女奴的关系，就更难弄错了。所有的混血儿，都是一种不道德关系的产物，几乎总是主人强奸他的女奴的结果。勒瓦扬②说，人们到了好望角，看到那里许多奴隶的皮肤同欧洲人一样白，都大为惊奇。然而，在那个国家，从来没有任何白人沦为奴隶；恰恰相反，那里的奴隶始终是埃塞俄比亚种人。主人同埃塞俄比亚姑娘发生关系，生出混血女孩，主人再同混血姑娘发生关系，生出肤色更浅的女孩；最后，埃塞俄比亚的血统消失了，奴隶终于与他们的所有者同属一个种类了。但是，在人种的这类变化中，有一个现象很重要，必须指出来，因为，在几乎其他所有殖民地中，我们还将碰到这种现象。一个殖民者不解放他同女奴生的孩子。他象要求所有其他的奴隶那样，要求他的私生子女劳动和驯服； 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将他们出卖，转手易物，或者传给他的继承人。他的一个嫡生子如果把他们继承下来，也并不把他们与他的其他奴隶加以任何区别。就这样，一个弟兄却变成了他的兄弟姊妹的所有者。他以同样的残暴对待他们，要求他们干同样的活，用同一根鞭子抽打他们，在他们的身上发泄同样的肉欲。一个欧洲人看到有大批的白人奴隶，感到很奇怪，其实， 他们差不多全是通奸与乱伦的产物。一位旅行家注意到①，在那块殖民地上， 亲属之间感情很淡薄，难得看到兄弟俩一起说话。一个人有 10 来个兄弟姊妹，当他把他们看成是属于他的最不值钱的物品，并用来满足他的兽欲，他怎么可能对他的另外一个兄弟有感情呢？

在好望角，土地是贫瘠的，只用来放牧，并出产一些同欧洲一样的谷物。那些产物中没有一种需要花费沉重的持续的劳动。生活中最需要的东西，却是费力最小就能生产出来的东西，也是最廉价出售的东西。因此，一般来说， 在好望角的奴隶劳动并不过重，食品也是丰富的。在荷属圭亚那则不然，那里的土地非常肥沃，适于生产糖和其他只长在热带的物品。那些通过长时间沉重的劳动生产出来的产品，一般是供应出口。由于销路很好，奴隶主从本身的利益着想，便要求他们的奴隶加重劳动负担，加长劳动时间。可是另一方面，由于食品匮乏昂贵，主人只给奴隶勉强维持他们生命的最低限量。

这种截然不同的对照，不仅仅存在于好望角与圭亚那之间：凡是实行奴隶制的地方，无不是残忍丑恶的；不过，在牧区，由于奴隶能有较长时间的休息与足够的食物，情况要好一些；在种植粮食作物的地区，劳动更艰苦， 农忙时间也长；然而，在这些地方，奴隶制还不能阻止奴隶人口的增长。在种植咖啡、棉花、烟草，特别是在种植甘蔗的地方，劳动过量，食物却不足， 因此，奴隶人口的死亡率大于出生率。

长得漂亮的女奴不仅惧怕主人或管理他们的人的肉欲，而且惧怕残酷的刑罚，因为，主人或管理人经常以刑罚来逼迫她们顺从或加以惩处，最后， 她们还惧怕白人妇女忌妒她们。一个女人要惩罚她的一个女奴，主要是毁掉女奴的容貌，使之变丑。她让人用鞭子专打女奴的乳房，有时甚至用匕首刺

② 第 1 卷，第 76 页。

① 巴罗（Barrow）第 1 卷，第 130 页。

伤。斯特德曼叙述说，一个克里奥尔妇女，在自己的种植园发现有一个年轻而漂亮的女奴，马上让人用烧红的铁块烙她的前额、面颊、嘴唇，同时还命人砍断她的跟腱。就这样，这个女人在片刻之间，便把一个漂亮的人变成一个畸型的魔鬼①。

概述了奴隶制如何败坏英国殖民地和美国的风俗之后，作者又援引在美国实行的还要可恨的法律，因为这项法律是经过深思熟虑制订的；他还援引了一些事例，这些事例只能被看作是发泄无耻的偏见。法律特别规定，禁止任何奴隶主发展他的奴隶的智力。如果确信哪个主人教一个奴隶识字，他就要被判处罚金，这项罚金的款额，要比他砍断奴隶的手，或者割掉奴隶的舌头所受的罚金高出 7 倍。在后一种情况，奴隶主只被判交纳 14 个利佛尔，而

在前一种情况，他要交纳 100 个利佛尔罚金。法律也明文规定，禁止让奴隶从事任何为他们自己利益的交易。受奴役的人不得有任何集会：一个白人如果在大路上发现有 7 个以上的奴隶在一起，就可以罚他们受鞭笞，每个人不

超过 20 鞭子。奴隶如果自卫对付白人，就要当作大逆不道来惩罚。天黑之后， 任何黑人或者混血种人，没有经过特许，不能出现在大街上。军警不断巡逻街道，如有违者，无论是自由人还是奴隶，都要被军警抓走，并酌情给予惩罚①。

在西班牙的所有殖民地中，奴隶制都是合法存在的；但是，凡是得到迅速发展繁荣的殖民地，那里的黑奴或者很少，或者几乎没有。被征服的土族， 当初虽然在非常严厉的制度统治下，但是没有沦为奴隶。这样，除了古巴和一些出产热带物品、并实行种植园制的少数地方外，在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地中，都是自由人劳动；劳动在那里是光荣的，仅仅这种情况为人类造的福， 就胜过政府实行的独裁，对智慧的恐惧，严格的检查制度，以及仿佛为了阻止文明的发展而采取的一切谨慎措施能够给人类造成的损害。孔德先生通过一系列事实证明，在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地中，智力、技艺的进步，人口与道德观念的增长，总是与奴隶的人数以及对待他们的严厉程度成反比②。

奴隶制损害奴隶的肌体，不但使主人不能从事任何劳动，而且也使奴隶干不了适于自由人干的活；奴隶制促使奴隶主厌恶任何思维活动，也禁止奴隶进行思维；奴隶制阻止中层阶级，即不属于奴隶主、也不属于奴隶的那些人的阶级形成，那种人即使存在，奴隶制也把他们逼到国外去；它使奴隶主养成了可耻残忍的风气；它禁止奴隶有行动的意愿或自由，甚至不准他们具有道德的愿望；证明了上述诸点之后，似乎就已经证明在人类社会所能建立的体制中，没有比奴隶制更悲惨的了。而且不止如此：孔德先生还研究了奴隶制对保证奴隶主私人自由方面的影响，对增加财富的影响，对人口增长的影响，对政治自由以及民族独立的影响；在这些新的总结的每一部分中，他都以普遍的经验说明，在所有容忍奴隶制的人民当中，对奴隶主和奴隶来说， 这种可怕的体制是同样祸患无穷的。

在实行奴隶制的国家里，总有一场可怕的灾祸不断地威胁自由人，因为他们的地位可能要受到怀疑。如果推定一个人是自由的，结果最后证明他根

① 期待德曼（Stedman）：《苏里南之行》（Voyage à Surinan ），第 2 卷，第 170、 171 页，第 3 卷，第 101、102 页。

① 弗朗西斯·霍尔（FrancisHall）：《加拿大与美国之行》（TravelsinCanada and the United States）。

② 第 424 页。孔德先生的著作发表以来，美国南方的立法变得更加严酷了。

本不是自由的，那么，奴隶主怎么能够保住他们的奴隶呢？奴隶如果逃掉， 他们怎么追赶呢？他们怎么知道逃跑的奴隶躲藏在什么地方呢？反过来说， 如果推定任何人都是奴隶，结果最后证明是自由的，那么，自由人怎么能不经常面临被人当成奴隶对待的危险呢①？

在古代人中，拐孩子的现象比什么都普遍。奴隶经常以这种办法向他们的主人报复；他们或者出于报复，或者出于贪婪，甚而出于喜爱，逃跑时将交给他们照看的孩子带走。但是，日后在贫困的逼迫下，他们就把孩子卖掉。古代戏剧经常反映这类拐骗的情形。维吉尔②的故事告诉我们，成年人，尤其是妇女，全逃不脱身分质疑的问题，他们的身分一受到怀疑，就可能在法律上被剥夺自由和名誉。在英国殖民地中，任何埃塞俄比亚种族的人，或者稍微有一点那个种族人民的肤色特征的人，都被推定为奴隶，一直到有相反的证明为止。一个与奴隶主同一种族的人，只要他是纯种，就可以把略微带有一点肤色的人据为己有，不管那是男人、女人，还是孩子，并且把那人当成他的财物留住不放，一直到证明那人是自由人，或者另外有一个主人来索取为止。一个人能通过欺骗或暴力，夺取证明某某是自由人的权利，他就凭这种权利，也可以将那人变成奴隶；因此，他要想把一个人变成自己的财物， 只要把那人据为己有就行了。

在欧洲人的所有殖民地，以及在美国，由于这种立法的规则，压在有色人种头上的不幸与危险的程度，人们是难以想象的；在美国北部备州，虽然废除了奴隶制，但是，劫持自由的男人或女人，以便重新将他们卖到南部各州的骇人听闻的强盗行径，也是罄竹难书的；还有滥用所谓学徒合同的可耻行为，甚至在废除奴隶的州里也屡屡发生，以便把有合法权利享受自由的人， 保持在真正的受奴役的地位。当然，时至今日，这些不幸还仅仅打击一个这样的种族，就是白人对他们既没有表现出慈悲，也没有表现出同情与怜悯的种族。白人对待这个种族，既抛掉全部的道德义务，又抛掉了全部的宗教义务，而这种宗教义务，不仅把我们同人联结起来，而且把我们同一切有感知与苦痛的生物联结起来。然而，欧洲人的罪孽，终于反过来替黑人报仇。我们看到欧洲人放荡所生的孩子，同白种人十分相近，到了无法辨别的程度。纯白种的孩子，可能会被人从他们有钱的父母身边偷走，被当成混血儿或者混血种人的儿孙卖掉，而孩子家庭毫无办法将他们讨回去，这种时刻已经来临。

在谈到奴隶制对财富分配的影响时①，孔德先生反对下面这个问题的不道德性是正确的：“奴隶所干的活，比自由人干的活花费少吗？”这就如同问， 拦路抢劫的匪徒通过绑票向游客索取赎金所得到的产业，是否比用某种技艺挣得的产业付出的代价少。更糟糕的是，把人类最大的部分视为生产机器， 因为这种机器只消耗它所生产出来的财富的很小部分，所以认为它更有价值。不过，孔德先生在使人感到这个问题提得多么不恰当之后，仍然指出来， 一个人用鞭子把许多人打得皮开肉绽，以这种办法从他们身上取得的劳动， 对他来说，比他付给他们合理的工资而从他们取得的劳动代价要大。

人们可以给奴隶主算一笔帐，以便向他们证明，废除奴隶制对他们本身

① 第 12 章，第 223 页。

② 维吉尔（Virgile，公元前 71—19 年），古罗马诗人。——译者

① 第 13 章，第 237 页。

有好处；可是，作者给国家算的这笔帐还为重要。他论证了奴隶创造，分配和积累的财富，比在任何制度下社会劳动可能达到的都要少。实际上，在一个拥有奴隶的国家，奴隶主厌恶劳动，认为劳动可耻；从生产和积累财富的角度来说，他们的体力，同时包括聪明才智和精神力量，全都浪费了；此外， 他们由于不得不过游手好闲的生活，便滋生了一种偏好，迷恋声色之享乐， 迷恋一切能够打破他单调生活的东西：美食、女色、赌博，以及各种各样能很快挥霍掉别人劳动创造的财富的恶习。在这样一个国家里，除了奴隶主， 就只有奴隶，居民中的任何别的阶级都必然消失了。但是，奴隶一无所有， 也不能积累任何财富；在穷困和愚昧方面，奴隶沦落到人可能达到的最低程度。造成他们愚昧的有三种原因：一是主人特意使他们蠢笨，以保证本身的安全；二是他们被繁重的劳动压得喘不过气来，没有时间进行任何思考；三是他们对受教育没有丝毫利益可言。奴隶的可用之点，仅仅是当苦力；当奴隶把产品交给主人，主人对他就再没有任何要求了。

奴隶由于被剥夺了智力，虽付出一些劳动，却尽量设法少出产品；他创造的财富，同他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因此，他在规定的耗费上，尽量造成浪费；因为他如果节省，只能对他有危险。在一个由受奴役的人们开发的国家， 就生产财富方面而言，依靠的仅仅是奴隶的身体器官，而且，那些器官被剥夺了智慧与活力的一切因素，只能通过鞭子来推动。然而，体罚可以使奴隶的身体动起来，却不能产生自觉情愿干活的劲头；即使产生出这种劲头，一种缺乏灵巧、智慧与道德的力量，不管它有多大，也不能生产很多财富，更不能积累很多财富。

我们对古代人的工业史了解很少，仅仅大致知道，只是在有少数奴隶同劳动结合，而不是完全由奴隶承担劳动的人民那里，工业生产才得到了发展。农业也是如此，仅仅在执政官统治时期才得到发展；但是，奴隶的人数在意大利越增加，土地的肥力越减少，最后不得不改成牧场。我们可以更有把握地判断，在殖民地，奴隶制对财富分配的影响。农业差不多是那里存在的唯一生产部门，但耕作却不是精耕细作。消耗地力的作物一茬接着一茬，土地得不到休耕；奴隶的劳动没有任何利益激发，据旅行家们说，他们在同等时间内干的活，勉强相当于法国自由工人干的十分之一①。因此，他们劳动的果实，食物，当然更贵。凡是确立奴隶制的地方，在殖民地，在美国的南半部， 土质变坏是一个明显的事实。木匠、全银匠、泥瓦匠等各行手艺，奴隶都没有能力掌握；美国南部各州的居民，不得不出高价从北部雇佣工人修建房屋； 但是，那些工人干完了预定的活，马上就离开了，又去建新的工程。要想维修房屋，就必须等几年之后。因此，那里完好的住房很少，有时会看到一桌山珍海味，一色的银制餐具，却摆在一间半数玻璃缺了十年的房屋里①。其结果，在拥有奴隶的国家里，奴隶主必须从国外进口一部分食物和全部工业品， 他们要出高价才能得到一切需要智慧的服务，可是，他们从土地获得的收入， 只等于在一个没有奴隶的国家里所得的一半；因为，在面积和肥沃程度相等的情况下，土地售价的比例就是这样。因此，几乎所有的奴隶主、所有的土地所有者，个个债台高筑，生活窘迫。根据牙买加殖民者议会呈送众议院的一份报告，那些殖民者几乎都负债累累，近年来，经过法院批准，他们的甘

① 罗宾：《路易斯安那州之行》，第 1 卷，第 6 章，第 92 页。

① 拉罗什富科尔：《美国之行》，第 5 卷，第 2 部分，第 95 页。

蔗种植园有四分之一拍卖②。

在研究奴隶制对居民各阶级人口增长的影响时，孔德先生特别强调这样一项原则：由于人口只能随着收入的增加而增加，而且，由于每个奴隶主必须有 5 个或 10 个奴隶的劳动供养才能生活，这样，奴隶主的人口若想增长，

奴隶必须以高出 5 倍或 10 倍的相应比例增长③。然而，由于在奴隶制度中， 被奴役的人口非但不增长，反而急速地减少；在殖民地的白人人口的增长不但意味着、而且也必然引起人口贩卖增加得更快，由此而造成的各种罪恶也增加得更快。

作者用这样的话概括了奴隶制对政府的意图与政府的性质的影响：① 这样，在一个一部分居民被当成产业，掌握在另一部居民手中的国家里，我们发现奴隶主阶级的大部分人都自然地企图钻到政权机构（由于他们的个人经济始终拮据，并且厌恶一切劳动），而且还本能地有占有别人创造的财富的意图；我们发现只能靠自己的劳动生活、被奴隶制削弱或阻止技艺发展的那部分居民，同样准备同任何打算征服或消灭奴隶主阶级的人联合起来；最后， 我们还发现，专制主义，削弱或消灭奴隶主政权的专制主义，即使是最严酷的，对奴隶也是一种恩惠。广大群众倾向拥护建立个人独裁；当这种专制主义建立起来，它在行使这种权力的过程中，也表现出奴隶主在剥削他们的奴隶时的那种贪婪、野蛮、残酷和愚蠢。

从为了论述奴隶制对人民独立的影响而搜集的材料中，可以引出两条重要的真理②。第一条，所有使其他人沦为奴役地位，或者占有奴隶的人，仅仅由于这种原因，他们就处于两种敌人之间：他们或者有被他们占有的人杀掉的危险，或者有被外国人奴役的危险。第二条，每当内部敌人和外部敌人真正联合起来的时候，奴隶主就没有任何办法抵抗了。

应该结束这样大段的摘录了；可是，还剩下另外 7 章需要分析：论述“奴隶制对宗教，宗教对奴隶制的相互影响”的那一章，也许比哪一章都更值得我们注意③。然而，我们绝不能用摘录来代替我们分析的这部书；我们指出在孔德先生之前，对奴隶制所带来的后果研究得多么少，指出奴隶制历史在人类通史中多么重要，它对于研究古代伟大的人民迅速衰落具有多大的启发作用，它还使人预见执意保留这种凶恶的麻风病的现代人民要遭受多大的痛苦和不幸，我们指出这些，无非是想引起人们读这部书的兴趣。任何人阅读孔德先生关于奴隶制的这部著作，都会受到新的启发。我们在翻开这部书之前， 当然并不是对我们受奴役的兄弟漠不关心，或者同情奴隶制。然而，我们阅读完这部书，更加透彻地了解了这种制度所固有的全部荒谬性、残酷性与毁灭性，以及它破坏一切使民族具有价值，或者使生活具有意义的东西表现出来的有效性。这就是我们读后所得到的印象。我们热诚地希望别人也得到这种印象；因为，我们再重复一遍，奴隶制绝不仅仅是过去时代才发生的一种灾难，这种灾难依然存在，依然威胁着人类，还在一些民族中扩展，而那些民族的人口正迅速地增加，已经成为大部分可居住土地的主人。对人类的命

② 1825 年 2 月 25 日的报告。《东西印度甘蔗园》（EastandWestIndiaSugar），第 121，122，128 页。

③ 第 14 章，第 283 页。

① 第 15 章，第 299 页。

② 第 16 章，第 33O 页。

③ 第 18 章，第 378 页。

运来说，最重要的也许就是指出奴隶制的必然后果，以便在开创新文明的国家里，铲除这种穷困、愚昧和罪恶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