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华兹华斯的两首诗

《孤独的收割女》

看哪,那孤独的高地姑娘—— 形单影只地在那田野里!

她独个儿收割,独个儿唱。停下听,要么轻轻离去! 她一个人割,一个人捆着, 嘴里唱着支忧郁的歌子; 听啊!这幽深的山谷里面,

已被她忧伤的歌声充满。

旅行的阿拉伯沙漠的人, 疲乏地歇息在荫凉的地方; 夜莺的歌虽受他们欢迎, 却比不上这姑娘歌唱;

春天里,杜鹃一声声号啼, 在最远的赫布里底响起,1 打破岛屿间海上的寂静—— 但姑娘的歌更激动人心。

谁能告诉我她在唱什么? 也许这绵绵不绝的哀声 唱那早已过去的辛酸事 或者很久以前的战争,

要不,她唱着通俗的小曲—— 如今人们都熟悉的东西?

或者是痛苦、损失和悲哀?—— 它们曾发生,还可能重来。

不管这姑娘唱的是什么, 她的歌却好象没完没了; 我看她一边唱一边干着—— 她弯着腰,挥动着镰刀; 我一动不动地默默听着; 过后,我走上前面的山冈, 虽然早已听不见她的歌, 那曲调却留在我的心上。

这首诗叙事明白,层次清楚,音韵皆成,想象丰富,耐人寻味。诗歌以祈使句式起首,引人入诗。第一节既实写了一位苏格兰高地农家少女独自在田野割麦唱歌的情景,又以少女那哀婉动听、沁人心脾的歌声创造了动人、隽永的意境。诗人多次重复“孤独”的意像,极写割麦女的孤寂,妙呈她的凄清,有声有色,有景有情,有静有动,一幅充满空旷孤寂高原生活气息的歌女割麦里跃然纸上。第二节是诗人的力笔之处,也最能体现其浪漫主义诗风。显然,诗人旨在描写割麦女歌声之优美,但他并未直接入笔歌,而是借助两个想象丰富的意境来反衬:荒凉的“阿拉伯沙漠”只能给人以酷热焦躁的感觉,然而,当疲倦的旅人忽闻清脆甜润的莺啼时,他们会感到莫大的慰藉呀。寒冷苍凉的赫布里底群岛和大沙漠一样,人迹罕至,然而,报春的杜啼能给它们带来盎然的春意。莺啼杜啼既反衬了割麦女优美的歌声,又表示了诗人对自然的情感和认识。由于割麦女唱得是苏格兰高地盖尔语歌曲,所以第三节以“谁能我她在唱什么?”“一句开始。尽管如此,少女歌声的悲伤与忧郁还是唤起了诗丰富的遐想。诗人创造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既清晰又迷离的诗情画意。这样,既丰富了诗作的感情蕴涵,又拓宽了读者想象的

1 ①群岛名,分内赫布里底群岛和外赫布里底群岛,在苏格兰西北方的大西洋中。

空间。诗的第四节又转入写实,同时又抒发了诗人的感情。割麦女哀婉凄清的歌声似乎溶入了诗人的心灵。“虽然早已听不见她的歌,那曲调却留在我的心上。”这也许入是诗人所企及的一种物我交流永恒的契合。

华兹华斯在他的《抒情歌谣集》的再版序言中说:他要用普通人的语言进行诗歌创作;题材也应取自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孤独的割麦女》便是一例。这首诗叙事真切,历历如画;想象丰富,狂放不羁,意象多变,跳跃不定;措词考究,词淡意浓;音韵凄切,随情绪律动。如此如此,足见此诗耐人寻味的原由。

二 《致杜鹃》

快活的鸟呀!你新来乍到, 听到你唱我就高兴。

杜鹃哪!我该把你叫做鸟? 或只叫飘荡的歌声?

我躺在草地上,倾听着你那成双捉对的叫唤;

这声音象在山丘间飘逸, 听来既很近又很远。

虽然你是对幽谷咕咕地谈论着鲜花和阳光, 你却在我心眼前展现了一幕幕往事的景象。

热烈地欢迎你,春之骄子! 可你在我的眼睛里——

不是鸟,而是无形的影子, 是一种歌声或者谜。

以往,在我上学的日子里, 我曾谛听你的呼叫;

曾朝着天上、曾在树丛里千百次地把你寻找。

为了寻找你,我常游荡在树林中或者草原上;

大自然是华兹华斯的良师益友。他的笔下既有粗犷奇特的自然山水,又有宁静秀美的田园风光。他讴歌自然的诗歌,大都是表现他政治上失意后, 大自然给他精神慰籍和生存力量的力作。在《致杜鹃》一诗中,诗人以称杜鹃为“快乐的鸟”起首,为全诗铺垫了欢快的情韵。可是,诗人所要表达的则是自我与自然的交流。于是,杜鹃美妙动听的啼声即儿引起了诗人对如何看待杜鹃产生了怀疑:我该把你叫做鸟?或只叫飘荡的歌声?原来从杜鹃清脆的歌声中,诗人找到了一点未泯的童心,窥见了一种永恒的契机。他对自

己那无羁无束的童年生活的追忆以及对未来的幻想,使他怡然自乐。然而, 诗人的意旨远不仅此。杜鹃不单纯是一只鸟雀,而是催人更新自拔的“无形的影子”。鹃啼之所以对诗人意味深重,是因为它无束无缚,而怵目惊心的社会现实使诗人宁静心境罩上了缕缕愁绪。因此,鹃啼,作为勾通自然与人类的使者,象征着诗人憧憬的理想。尽管它是那样模糊缥缈,难以把握,但又是如此的神秘诱人。对诗人来说,鹃啼抚慰着人的心灵,净化了人的感情, 使人忘掉了丑恶的现实,找到了人生的启迪。

综观全诗,所用字句都很寻常,且无一字直呈杜鹃之形态,笔墨集中于描写鹃啼。然而,诗人又能让读者神游物外,时时感悟到鹃啼所蕴涵的深意。就夹叙夹议的艺术手法来看,这首诗与我国宋代诗人洪炎的《山中闻杜鹃》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