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审判路易十六的第二次演说
公民们,一个似乎应该最容易把人民代表的意见和利益统一起来的问题,由于什么厄运却成了只是粉争和风暴的信号呢?为什么共和国的创始者们在处罚暴君的观点上发生了纷歧呢?不过,我确信,我们大家都同样对专制政治充满了憎恨,对神圣的平等充满了炽烈的热忱。从这里我得出结论, 我们会很容易地得到公共利益和永恒正义的原则。
我不想重复,有与审判形式不同的神圣形式,有比习俗偏见所重视的金银还贵重的永久不变原则。对国王的真正审判,是厌倦暴政的人民自发的和席卷一切的运动,他们从压迫他们的暴君手中夺下王笏,将它击得粉碎。这个审判是一切审判中最可靠的、最公平的和最真实的审判。我不想向你们重复,路易在你们决定将要审判他的法令颁布以前,已受过审判;我在这里只想在一般公认的体制范围内来谈一谈。我甚至可以补充说,我同你侗当中最多情善感的人一样,可能产生对被告人的命运的怜悯之情。当问题只是抽象确定法律正义性对于人道的敌人所应表现的严肃程度时,我是铁面无私的。但一看到低声下气站在人民最高权力面前的罪人,我感觉到共和的美德在我的心灵里发生了动摇。对于暴君的憎恨和对于人类的热爱,在一个热爱自己国家的正直的人的心里有着共同的根源。但是公民们,人民代表对于祖国应当提供的忠心耿耿的最高证明,就在于为了伟大人民和被压迫人类的幸福而牺牲初步的感性冲动。公民们,为了犯罪行为而牺牲无辜的多情。是残酷的多情,同暴政妥协的仁慈,是野蛮的仁慈。
公民们,我向你们提醒一下社会福利的最高利益。是什么东西促使你们研究路易的问题?不是国民不应有的渴望复仇的心理,而是必须通过处罚暴君来巩固自由和社会安宁。因此,任何审判他的方法,任何诉讼程序体制, 只要是因循拖延,破坏社会安宁的,就是直接违背你们的目的。与其把路易的诉讼案弄成混乱的源泉和内战的开端,倒不如你们干脆不去关心他的刑罚。每分钟的拖延都会粉我们带来新的危险,每次延期都会助长犯罪的希望, 鼓励自由敌人的大胆妄为,增大这次会议中间的阴暗的不信任心理和严重的猜疑。公民们,焦虑不安的祖国祈求你们尽快地作出能使祖国安心的决定。还有什么怀疑在束缚你们的热忱呢?无论从人类友人的信念上,从哲学家和政治活动家的信念上或从最精细的而又求全责备的实践家的信念上,我都找不出来怀疑的理由。审判程序已达到了最高点。三号那天,被告已向你们声明,他再没有什么可为自己辩护的话了;他已承认,一切应有的手续都照办了,并已宣布不要求任何其他手续了。在他作了为自己辩护的发言之后,这对于他的案件说来是最好的时机。世界上没有一个法院会不心安理得地采用这种程序。某一个当场被逮住的不幸者,或者一个根据比这种证据要无力一千倍的证据而被控告仅仅犯了普通罪行的人,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披判处刑罚。共和国的创始者们,根据这些原则,你们老早就能毫不迟疑地审判法国人民的暴君。有什么理由再次延期呢?你们想要弄到对被告不利的新的书面证据吗?不是的。你们想要讯问证人吗?我们当中任何人都没有这种想法。你们对于犯罪有怀疑吗?没有,这会意味着,你们怀疑起义是不是合法或者是不是有必要,你们怀疑国民所坚信不渝的东西,你们同我们的革命格格不入,你们不急于处罚暴君,而在对国民本身提起控诉。三号那夭,为这一案件延期判决提出的唯一理由,就是必须安慰那些好像还不相信路易犯罪的议
员们的良心。这种没有根据的、侮辱性的和荒谬的假定,已被辩论本身推翻了。
公民们,在这里要紧的是回顾一下过去并提醒你们注意你们自己的原则,甚至你们自己的义务。你们对我刚才提到的这些利益的伟大,已减到惊讶,你们已仅两次在庄严的法令里规定了对审判路易的最后期限;第二次的最后期限在三号那天已经满期了。在发布这些法令中的每一个法令时,你们都曾应许,这是最后一次延期;你们完全没有想到这是违背正义和智慧,而宁愿责骂自己表现了多余的宽大。那未你们当时错误了吗?没有,公民们, 在最初的一瞬间,你们的看法是比较正确的,你们的原则是比较坚定的;你们越止自己陷入这个体系,你们浪费自己的毅力和智慧就越多,可能是不知不觉陷入迷误之中的人民代表的意志离开应当成为其最高调整标准的共同意志就越远。应当说,事物的自然过程就是这样的,人心的不幸倾向就是这样的。我在这里不能不举出一个惊人的实例来提醒你们;这个实例类似目前的情况,应当使我们受到教训。当路易从发棱回来以后受到第一批人民代表审判的时候,在制宪议会里掀起了一致反对他的愤怒喊声。他受到众口一词的斥责。但在这以后不久,看法就改变了,诡辩与阴谋就把自由和正义压下去了。从国民公会讲台上要求对国王按照法律从严发落的做法,都成了犯罪行为。现在再次要求你们处罚国王的侵害行为的人们,当时在法国各地都受到驱逐、流放、诽谤,也正是因为他们这一批人数极少的人忠于社会事业和自由的严格原则。当时只有路易一人才是神圣的,而控诉他的人民代表们都成了叛徒,破坏分子,甚至更坏的,成了共和党人。我还有什么可说呢!优秀公民的鲜血,妇女和儿童的鲜血都因为他而洒在祖国的祭坛上。公民们,要知道我们也是人,我们要竭力吸取我们前辈的经验。
但是我不会相信向你们提出的关于刻不容缓地作出判决的法令是必要的。这不是说,我是被那些认为这种方法可能损害国民公会的审判或原则的人所说服。不,甚至把你们只当作法官看待,也可以很容易用这样一种极为道德的考虑来证明这一措施的正确性,即设法使法官直到作出判决以前都不背离自己的良心以及证据,以使他们摆脱任何外部影响,能大公无私和不受贿赂。
英国法律对陪审员实行这种限制,动机正是如此。许多以智慧著称的民族所通过的法律也是如此。这种行为方式不会侮辱你们,也像它不曾侮辱英国和奉行这些规则的其他国家一样。但是我个人认为这种方式是多余的,因为我相信,这一案件的解决不会拖到你们都弄清楚的时候以后,并且你们对公共福利的热忱,对于你们说来是比你们的法令更有力量的法律。
不过,反驳上面引述的理由是困难的,但是为了推迟你们的审判,有人向你们说起民族的光荣和大会的尊严来了。民族的光荣——这是打击暴君和替受屈辱的人类复仇!国民公会的荣誉在于表现高尚的性格和使奴隶的偏见服从理智和哲学的有益原则;这个荣誉在于用教育全世界的伟大榜样来拯救祖国和巩固自由。我看到,随着我们轻视共和国规章的坚定性而陷入无益纠粉的深渊,随着我们演说家们从这个讲台上向人民宣讲君主专制的新教程, 国民公会正渐渐趋于消灭。后代崇拜你们或者鄙弃你们,要看你们在目前场合表现的坚决程度如何;这种坚决态度也将成为外国专制君主对于你俩采取大胆行动或者实行退让的标准;这种坚决态度对于我们说来将是奴隶或自由,繁荣或贫困的一种保证。公民们,胜利将要决定你们是叛徒或是人类的
恩人,可是你们性格的高尚又会决定胜利。公民们,背叛人民事业和自己的良心,让祖国陷入由于这一案件的拖延而引起的种种混乱之中——这就是我们应当担心的唯一危险。严重的障碍使我们这么长久地停滞在前进道路的起点,现在是把这种障碍加以克服的时候了。克服了这种障碍之后,我们当然要坚决向着人民幸福的共同目标携手前进。那时,在这块自由圣地上常常肆虐的猖狂的欲念将要由对社会福利和祖国朋友们的神圣竞赛的热爱所代替, 而公共秩序的敌人的一切计划将要被粉碎。但是,如果那种在开始时简直不敢想像,继而开始怀疑,最后竟公开说了出来的奇怪意见,在这里能够占据上风,那么我们距离这个目标该有多么遥远啊!
至于谈到我,从这个时候起我就看到了我的一切恐惧和怀疑都得到了证实。在最初一个时期,这一案件的进程本身可能引起的延期审判的后果,似乎使我们感到了不安,可是现在的问题不多不少是要使它无止境地延期;我们会害怕每一分钟的拖延都可能引起的混乱,而现在却向我们保证共和国的不可避免的动荡。如果伪装深谋远虑,甚至借口尊重人民主权来掩盖致人死命的企图,唉,我们有什么法子好想!所有戴着爱国主义的假面具,并且在不久以前扼杀自由和制造我们一切灾难的暴君们,都懂得这种背信弃义的伎俩。应当注意的,不是诡辩的大言壮语,而是后果。
我大声疾呼地声明这一点:在这一审判暴君的案件中,我只看出今后要通过元政府状态把我们拖回到专制制度的手段。公民们,我呼吁你们作证; 在最初,当审讯谈到末代国王路易的案件,谈到专门召开国民公会来审判他的时候,当你们离开自己的省区,满怀着对自由的热爱,满怀着崇高的热情
(这热情使你们感到伟大人民信任的新证据,它还没有被任何外来影响所改变)的时候——我还有什么可说——如果那时,在这里谈起必须开始这一案件的时候,有人对你们说:“你们以为过一两个星期,过三个月,你们就会结束对暴君的审判,那你们就错了。不是由你们来给他下判决,不是由你们来对他进行最终审判。我向你们建议把这一案件交给组成法兰西民扶的四万四千个区去审理,使所有这些区都能对这个问题发表意见。你们接受这个建议吧!”你们对这个提出建议的人的自信态度是会发笑的,你们会把这个建议看作挑起混乱和内战的建议而加以拒绝的。但是现在人们靳钉截铁地说, 多数人的情储已经改变了;咸染瘟疫的气氛的影响是这样强大,以致很简单的和很自然的思想,往往被最危险的诡辩给压下去了。你们让一切偏见、一切偏颇思想沉默吧。我们来冷静地研究这个奇怪的问题。
这样,你们想要召开基层议会,为的是让每一个基层议会都能单独研究自己旧日国王的命运,也就是说,你们想要把所有的县议会,所有的市区都变成混乱的舞台。在这里将要发生拥护或反对路易的斗争,也就是发生拥护或反对王权的斗争,因为在许多人看来,专制君主和专制政治之间的差别对他们说来是不大的。你们向我保证,争论是完全和平的和不受任何危险影响所左右的。而且还向我保证,首先是坏的公民、温和派、斐揭党人和贵族们不能到那里去,并且没有一个信口雌黄的和奸诈的律师打算欺骗心地纯洁的人,并煽起那些不能预见致命的宽大或草率的决定的政治后果的头脑简单者对于暴君命运的怜悯。但是,还有什么可说呢!既然大会这样软弱无力,如果不使用更强烈的名词的话,就下会成为团结一切保皇党人和自由的敌人的最可靠的工具,就不会成为吸引他们来参加人民议会的最可靠的工具。要知道他们在你们选举的时期,在赋予奄奄一息的自由以若干力量的革命转折的
幸运时期,曾经逃出人民议会。如果法律本身号召一切公民完全自由地讨论这一重要问题,那末为什么他们不去维护自己的首脑呢?谁能比这些阴谋分子,这些“正人君子”,也就是旧制度下的,甚至新制度下的骗子手们,更谨慎,更狡猾,更机灵呢?他们将何等巧妙地先说些反对国王的漂亮话,然后从中做出有利于国王的结论啊!他们将如何娓娓动听地宣布人民的主权和人类的权利,然后又恢复保皇主义和贵族政治啊!但是,公民们,人民将能出席这些基层议会吗?庄稼人能抛开自己的田地吗?手艺人能丢开维持他日常生活的工作来翻阅刑法典和在吵吵闹闹的大会上讨论判处路易·加贝的刑罚种类,以及别的不少同样超出他的思想范围的问题吗?我已经听到。由于这个建议而如何在人民和国民之间划出了差别。我认为这两个词是同义语, 所以我曾指出,在我们这里是旧事重提,制宪议会有一部分人曾作过这个区分。我认为,“人民”这个词必须理解为全部国民,但从前享受特权的人和“正人君子”不在其内这样,我认为所有“正人君子”,所有共和国的阴谋分子将能在大多数国民,即被轻蔑地称为老百姓的人缺席的基层议会里勾结起米,并能诱惑善良的人跟着他们走,甚至还能把自由的忠实朋友们骂成“吃人生番”、“破坏分子”和“叛徒”。我认为所谓诉诸人民,只是诉诸平等原则的所有暗藏敌人,而这些暗藏敌人的出卖和卑鄙勾当曾经使得武装起义成为必要;我认为这只能是反对人民在显示自己力量的时候,在表达自己意志的唯一时机,也就是在 8 月 10 日武装起义的时候所希望的和所做出的事情。因为力图煽起可能使专制政治或贵族政治复辟的混乱局面的人,比谁都更害怕产生自由的运动。但是上帝呀,这是什么荒谬的想法!把一个人的案件——我有什么可说呢?——而且是把他的案件的一半交给由四万四千个法庭组成的大法庭去审理。如果想要使全世界相信国王是高高骑在人类头上的人物,如果想要把保皇主义的可耻疾病弄成不治之症,那末再也想不出比召集二千五百万国民来审判国王更好的办法了。我还有什么可说呢?只是来解决国王的刑罚问题,把主权者的职能归结为量刑权限的想法,当然不是这个计划中最不成功的部分。这个计划的作者们显然想要避免某些可能提出的反对意见。他们懂得,在法国的所有基层议会里提起诉讼案的想法太可笑了, 所以他们决定只把路易十六的罪行应该得到怎么样严格程度的惩处问题提交这些议会审理。但是他们这样做只是增加了荒谬的数量,而丝毫没有减少不方便的数量。的确,如果把路易的案件一部分交给主权者来处理,那末谁能妨碍它审理这卜案件的全部呢?谁能反驳他关于再审案件、接受报告书、听取被告人辩护、准许赦免请求、从而处理全部案件的权利呢?莫非你们以为, 仇视平等体制的口是心非的拥护者们不会提出这些理由,不会要求完全行使主权者的权利吗?于是,在每一基层议会里将要开始审判程序。但是,甚至审判程序缩小到刑罚的问题时,也必然会发生辩论。谁不认为,如果公会自己不敢解决这个问题,基层议会就会永久有权讨论这个问题呢?谁能指定结束这一重要案件的期限呢?结束案件的快慢将取决于在法国每一个区里所发生的阴谋如何,取决于在基层议会里收集票数的快慢如何,取决于执政机关检查票数和向编造选民名册的国民公会移送选票是草率还是热心,是徇私还是公正。但是同外国的战争还未结束;所有专制君主——路易十六的同盟者或同谋者将集中自己的全部力量来反对新生的共和国的时候已经接近;他们将会遇到我国国民正在讨论路易十六的命运!他们将会遇到我国国民正在解决是否应当处死路易的问题,正在研究刑法典或讨论从宽还是从严处理路易
的根据。他们将会遇到我国国民已因可耻的纠纷而弄得疲惫不堪。如果现在受到如此疯狂迫害的大无畏的自由友人们那时还活着的话,他们将会找到比就某一审判问题争论不休更好的东西;他们必须赶快去保卫祖国,他们不得不把已成为骗子手们的活动场所的议会讲台给予王权的天然朋友们——富人、自私者、卑鄙之徒和性格软弱的人、斐扬主义与贵族政治的一切捍卫者们。怎么样呢?如果说这时为自由而战斗的公民们,我们所有抛开妻室儿女而赶去援助自由弟兄们将要留在营房里或战场上,难道他们能够在你们城市里和你们大会上出席会议吗?可是谁比他们更有权解决暴政和自由之间的争论呢?难道说和平市民能够在他们不在场时解决这个争论吗?难道这件事情首先不就是他们的事情吗?不是我们常备部队的勇敢兵士们从革命的第一天起就蔑视路易要他们屠杀自己同胞的血腥命令吗?不是他们从那时候起就忍受宫庭、拉斐德和人民一切敌人的迫害吗?不是我们的光荣志愿兵在不久以前同他们一起用自己的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击退被路易联合起来反对我们的专制政治信徒们的进攻,从而拯救了祖国吗?替暴君或与他同类的人作辩护,这就等于斥责这些勇敢的人们,这就等于把他们交给专制君主和贵族们去报复。这些君主和贵族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对他们的迫害,因为真正爱国者和人类压迫者之间的殊死战斗将要永远进行下去。因此,在最勇敢的公民将为祖国流血的时候,民族败类、最卑鄙的、堕落的人,所有这些狡猾的恶棍、所有傲慢的资产者和贵族,所有伪装爱国的旧日特权者,所有那些生来就在国王庇护下爬行而又压迫别人的人,以及那些抛弃了朴素和贫穷的美德的议会的把持者,就将为所欲为地摧毁自由英雄们的事业,把他们的妻室儿女交给别人作奴隶,并且厚颜无耻地决定国家的命运!因此,这就是极端的伪善和最无耻的欺诈行为竟用它们千方百计想要加以消灭的人民主权的名义掩盖起来的可怕计划。但是,难道你们没有看出,这个计划的唯一目的就是取消国民公会吗?在召开基层议会以后,阴谋分子和斐扬主义者将促使基层议会讨论有利于它们的背信企图的一切建议,它们将使人们甚至对于自然与罢黜国王问题有关的宣告成立共和国一举发生怀疑。难道你们没有看出,为审判路易所安排的狡猾做法,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实行了不久以前瓜杰①向你们提出的召开基层议会审查议员选举的建议即实行了当时已被你们厌恶地否决了的建议吗?无论如何,难道你们没有看出,这样多的议会要取得完全一致的意见是不可能的,而在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单是这种意见纷歧就是最大的灾难吗?这样,对外战争的灾难上面又将加上自相残杀的内战,而野心勃勃的阴谋分子将在祖国的废墟上和卫国战士的血淋淋的尸体上同人民的敌人订立城下之盟。
他们正是利用社会安宁的名义、借口避免自相残杀的战争,向你们提出这种狂妄的建议的!如果你们要迅速地处罚阴谋反对自由的国王,人们就担心要发生内战,担心要恢复国王政权;这就是说,为了消灭暴政,需要保留暴君,为了防止内战,需要立即燃起内战的火焰。残酷的诡辩家们!为了欺骗我们,他们一向就是这样议论的。路易、拉斐德和所有他的同谋者们不是借口和平与自由而破坏了国家的安宁,在制宪议会及其他地方诽谤并毁灭了爱国主义吗?
① 瓜杰(1755—1794 年),吉伦特派首领之一,曾任立法议会和国民公会议员,因阴谋组织反革命暴乱来反对雅各宾专政而被处死。——译注
为了促使你们采取这一奇怪计划,他们向你们提出了据我看来是同样奇怪的抉择;他们向你们说:“或者人民愿意暴君死,或者不愿意他死;如果人民愿意他死,那么,你们为什么反对诉诸人民;如果不愿意这样做,那么你们根据什么权利能够决定处死路易呢?”
我的回答是这样的:首先我不怀疑,如果你们把人民这个用语理解为国民的大多数,其中包括社会上人数最多、最不幸和最优秀的部分,即受自私自利和暴虐政治一切罪行压迫的部分,那么人民都愿意处死路易。这个国民大多数在它打破了你们旧日国王的枷锁,开始了革命并支持了革命的时候, 就把自己的愿望表达出来了;这个大多数具有纯洁的性格,它有勇敢精神, 但是它没有诡计,没有口才,它能使暴君们化为灰烬,但是往往受骗子手们的欺骗。这个大多数不能受经常开会的折磨,因为在大会上往往是由少数狡猾之徒控制着。当这个大多数在自己作坊里的时候,它就不能出席你们的政治性集会,当它辛辛苦苦抚育强壮的公民以便他们以后负起保卫祖国的责任的时候,它就不能来审判路易十六。我信赖大众的意志,特别是在它被拯救社会的迫切利益唤醒的时候。阴谋使我恐惧,特别是处在阴谋所引起的混乱当中以及在阴谋早已布置的天罗地网当中的时候。当鼓起勇气的贵族们大摇大摆的时候,当亡命之徒不顾法律惩罚而返回法国的时候,当一个万能的党派在法国境内散布流言蜚语来左右社会舆论,从来对于共和政体一字不提, 从来不使人们了解末代国王路易的诉讼案的真情,而一味传播对于路易有利的观点,诽谤所有最积极主张对国王判罪的人的时候,阴谋就使我恐惧。我认为你们的计划只是竭力消灭人民所建立的一切,并使被人民击败的敌人联合起来。如果你们对于人民的最高意志有一点点敬畏,那么你们就尊敬它吧, 就执行你们所承担的任务吧!把主权者委托你们迅速终结的案件送还给他—
—这意味着嘲笑他的主权。如果人民有空闲时间来审理案件或解决国家问题,那么它就不会让你们来关心他们的利益。向人民证明我俩对它忠诚的唯一方法——这就是颁布正义的法律,而不是迫使它进行内战。你们有什么权利来侮辱人民,怀疑他对于自由的热爱呢?表示这种怀疑——这不是意味着造成这种怀疑和鼓励王权的一切拥护者们的大胆妄为吗?
你们自己来回答另一个抉择吧:或者你们认为在你们所争取召开的会议上将由阴谋占上风,或者你们以为对自由的热爱和理智将在这些会议上获得胜利。在第一种场合,我认为,你们的措施明明是为了推翻共和国和复活暴政;在第二种场合,出席会议的法国人将以愤慨的心情了解你们的企图,他们将轻视那些不敢执行所承担的神圣职责的代表们。他们将痛恨那些只是在谈到保存王权怪影的时候才想起人民主权的人们的卑鄙政策。他们对于他们的代表假装不了解自己的代表权的情况,将感到愤慨。他们会问你们:“当最值得宽恕的罪人没有经过我们方面的任何干预便死在法律刀剑之下的时候,你们为什么同我们商量头号罪犯的刑罚呢?为什么犯罪行为应当由国民代表来决定,而刑罚则由国民自己来决定呢?如果你们有权决定这两个问题中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对于另一个问题便无权决定呢?如果你们有足够的勇气解决第一个问题,那么你们为什么这样胆怯,以致不敢着手审查第二个问题呢?难道你们对法律的了解比选举你们制定法律的公民还差吗?难道你们不懂刑法典吗?难道你们不能读一读刑法典里对阴谋分子所规定的刑罚吗? 如果你们已认定路易蓄意破坏自由或国家安全,那么妨害你们判处路易以这种刑罚的障碍究竟是什么呢?莫非这个结论如此含糊不清,以致需要成千上
万个的议会来重做呢?”
他们用什么理由劝说你们去做这种蠢事呢?他们说人民将要求你们偿还处死暴君的血债,他们想用这些话来恫吓你们吗?法国人民,你们听着吧, 他们怀疑你们,说你们准备要求自己的代表偿还处死你们的凶手的血债,而不要他们向凶手索还杀害你们的血债!代表们,他们轻视你们达到这种程度, 以致想通过恐怖的手法使你们忘掉美德。如果你们被轻视你们的那些人说服了,我对你们就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内心恐惧便不能清醒判断问题,并且在这种场合,应当交给人民审判的,不是路易十六的案件, 而是整个革命,因为为了奠定自由,为了坚持同一切专制君主和一切恶习作斗争,至少不应鼓拿无用的公式来证明自己的勇敢。
公民们,我知道你们对社会福利是很热心的,你们是祖国的最后希望, 你们还能够拯救祖国。为什么有时我们要想,我们是生不逢辰呢?要知道, 制宪议会大多数代表是善意的,在最初一个时期作了不少重要的工作,可是被阴谋分子通过恐怖和诽谤的手段引入了迷途。我发觉我们的革命由于同一个国王而变得难忘的两个时期,竟然如此相似,这使我不禁感到惊讶。
当逃跑的路易被送回巴黎的时候,制宪议会当时也害怕舆论。它害怕它周围的一切,但它一点也没有害怕王权,一点也没有害怕宫廷和贵族,它只害怕人民。当时它认为,为了保卫自己不受人民侵犯,任何武装力量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认为人数是足够的。人民大胆地表示了要求惩罚路易的愿望;路易的信徒不断地指责人民;于是人民洒了自己的鲜血。
我同意,现在不是要宣告路易无罪:我们距离 8 月 10 日,距离,废除王权的日子还是很近的;现在是要延期结束审讯路易的案件,一直拖延到外国人侵入我们领土的时候,并且要利用内战来拯救他。他们不想宣布他是不可侵犯的,但是想要使他不受处罚;现在不是要恢复他的王位,而是要等待事变。现在路易比自由的维护者们还有这样一个优先权,即敌人对他们的迫害比对路易本人更狂暴,这是任何人也不能怀疑的。现在他们受到比 179l 年 7 月更热心,更毒辣的辱骂;的确,雅各宾党人当时在制宪议会里没有受到现在在你们当中那样的诽谤。当时我们是叛徒,现在我们是煽动者和无政府主义者。拉斐德和他的同谋者们当时忘了把我们杀光;应当希望,他的后继者们将是同样仁慈的。这些伟大的和平友人们,这些大名鼎鼎的法律拥护者们后来曾被宣布为卖国贼,但是我们从这里什么也没有得到,因为他们从前的朋友,当时占多数的某些成员,就是在这里也竭力替他们复仇,对我们进行迫害。但是你们当中当然谁也没有察觉出这样一个值得你们注意的事实:那个在编造诬蔑言论并照例向公会所有成员散布以后不但提出了并且十分热情地叙述了把路易的案件移送基层议会审判的计划,同时在自己的演说中却照例对爱国主义漫骂了一通的演说家,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曾在制宪议会上为了辩护国王相对不可侵犯的信条而把自己的票投给统治匪帮,他曾因我们敢于保护自由原则而攻击我们。总而言之,他就是在马尔斯校场大屠杀两天以后敢于提出关于设立委员会以便对于杀人凶犯刀下余生的爱国人士进行不许上诉的紧急审判的法令草案的那个人。我不知道,至今还坚持对路易判罪的自由的热情朋友们从那时起是否已成了保皇党,但是对我所说的这些人的性格和信念都已改变了的传闻,我是非常怀疑的。但是对我来说十分明显,同样的私欲和恶习(虽然带有不同的色调)一定会把我们带到同一的目的。当时阴谋分子给了我们一部短命的和有缺点的宪法;现在阴谋分子则妨碍我们
制定一部新宪法,并诱使我们去毁灭国家。
防止这种不幸的唯一办法就在于完全揭示真相,在于向你们说明社会福利的敌人的破坏性计划。可是能不能顺利完成这个职责呢?在我们革命当中吸取若干经验的任何一个思想健全的人,能够希望一瞬间便消灭诽谤所造成的惊人恶果吗?严峻的真理怎样能够驱散卑鄙的伪善借以迷惑人们的轻信、甚至爱国主义的魔力呢?我观察了我们周围所发生的事情,并发觉到我们的纠纷的真正原因;我清楚地看到,我已指出其危害性的那个计划将会毁灭祖国。某种悲惨的预感告诉我,这个计划将获得胜利。由于我同那些领导他们的人相识,我能在某种程度上预先说出以后的事变。有一点是没有疑问的, 那就是不管这一致命措施结果如何,它是为它的拥护者们的特殊目的服务的。为了达到内战的目的,甚至不需要全部实现这个措施。推荐这种措施的人们指望人心动摇,这是这种热烈的和无休止的争论必定会引起的。那些不愿意路易死于法律的刀剑之下的人们,不反对看到路易成为人民愤怒的牺牲品;他们是不惜一切来激起这种愤怒的。
不幸的人民啊:人们甚至利用你的美德来毁灭你们。暴虐政治的绝妙艺术,就是引起你们的正当不满,然后又归罪于你们,不仅把暴政可能使你们作出的卤莽行为,而且也把你们无意中产生的不满情绪的征象都算作你们的罪过。例如,背信弃义的宫廷在拉斐德的帮助下把你们像引入陷阱一样引到了祖国的祭坛上,以便把你们杀死在那里。啊,我还有什么可说呢!如果许多外国人甚至不通知有关的当局一声,就溜进你们的城里,如果你们敌人的间谍杀害我们内部纷争的对象的生命,甚至这一行为也要归罪于你们。那时他们就会发动共和国其他部分的公民来反对你们,如果可能的话,甚至会把全法国武装起来反对你们,以此来酬报你们拯救她的功劳!不幸的人民!你们为仁爱的事业做的太多了,以致暴君是不能把你们看作无罪的;他们为了安稳地实现自己的卑劣阴谋,很快就要把我们从你们眼前赶开。我们在离去的时候,留给你们的将是破产、贫困、战争和共和国的复灭!如果你们怀疑这种阴谋的存在,那就是说,你们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这全部的一套,没有考虑过在你们行列里和从你们讲台上发出来的诽谤,也就是说,你们不了解我们悲惨的和激烈的会议的历史。昨天有个人说,你们正在通过诽谤来解散国民议会,他是向你们说出了一个伟大的真理。除了这些争论,你们还需要别的证据吗?除了通过背信弃义的诋毁手段来加强诽谤用以毒化一切理智的严重的偏见以外,除了燃起仇视和纷争以外,他们现在还可能有什么其他目的呢?与其说审判是对路易十六进行的,到不如说是对最热心的自由的维护者们进行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难道这是奋起反抗路易十六的暴政吗?不是的,这是反抗人数不多的被压迫的爱国人士的暴政。难道说他们害怕贵族政治的阴谋吗?不是的,他们害怕某些似乎想夺取政权的人民代表的专政。他们想要保存暴君,为的是让他来对抗议有权力的爱国人士。这些叛徒们! 他们掌握全部的权力和整个国库,可是还指责我们专制;他们在共和国的每一个小村子里侮辱了我们;他们为了散布诽谤耗尽国库的财力;他们不顾社会信任,胆敢破坏通信秘密,来扣留一切爱国人士的信件,堵塞无辜者和真理的呼声。可是他们自己还叫喊别人在进行诽谤!他们甚至剥夺我们的表决权,可是他们硬说我们是暴君!他们把受极端背信行为侮辱的爱国者的哀呼看做是造反,可是他们自己却用狂暴和复仇的哀号充满这块圣地。
是的,当然存在着损害国民公会尊严,甚至借这个纠缠不休的案件解散
国民公会的阴谋。这个阴谋,不是存在在那些坚决捍卫自由原则的人们那里, 不是存在在为了自由而牺牲一切的人民那里,不是存在在追求幸福和真理的国民公会那里,甚至不是存在在那些偶然上了阴谋的圈套,而成了别人野心的盲目工具的人们那里。这个阴谋是存在在二十来个操纵指使一切的骗子手那里,还存在在那些人的手里,他们在讨论祖国最重要利益时不发一言,特别是在决定末代国王命运时拒绝表示意见,而他们的秘密和危险的活动正在引起使我们不安的一切混乱局面,并且正在制造我们即将面临的种种灾难。
如果我们不回到我们的原则上来,不找到我们灾难的根源,我们怎能逃出这个无底深渊呢?压迫者和被压迫者之间能有什么和平呢?在甚至不容重发表意见自由的地方,能有什么意见一致呢?破坏自由的一切企图,都是侵害民族的行为。人民代表不应允许任何人剥夺自己保护人民利益的权利。这个权利只有在代表的生命被剥夺去的时候才能被剥夺。
为了使纠纷永久保存下去,并且在议会里取得统治地位,他们已经想出把议会分为多数派和少数派——这是侮辱和不许那些被称做少数派的人讲话的新方法。我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多数和少数之分。多数是善良公民的多数; 多数不是经常不变的,因为这个多数不属于任何党派;每次自由协商时,这个多数就更新一回,因为它属于社会事业和永久理性;当议会承认这一或那一错误时(这是常有的事),那时少数就会变成多数。共同的意志不是在秘密会议上,不是在部长的桌子上形成的。少数处处都有一个永久的权利—— 为真理或为自己认为是真理的东西辩护的权利。
美德在世界上一向是少数。否则,难道世界上会有暴君和奴隶吗?汉普顿和悉尼是少数派,因为他们死在断头台上;克里提亚斯、凯撒、克罗狄乌斯是多数派,但苏格拉底是少数派,因为他饮了毒参酒;伽图是少数派,因为他挖出了自己的内脏。我知道这里有许多人,如果需要的话,他们能像悉尼和汉普顿那样为自由而尽力,即使这里只有五十来个这样的人,单是一想到这点就会使那些想把多数人引入迷途的卑鄙阴谋家们发抖。在等待这个时期到来的时候,我要求最低限度要首先处罚暴君。让我们团结起来拯救祖国, 止这次辩论终于带有更无愧于我们和我们所保卫的事业的性质。让我们最低限度消除这一切损害祖国荣誉的悲惨事件,让我们不要花费比审判路易所必需的时间更长的时间来进行相互攻击,让我们学会合理地判断我们忧虑的对象。显然一切都在往破坏社会安宁方面发展。我们辩论的性质使社会舆论感到不安和激愤,而这种舆论对我们产生令人痛心的影响;人民代表的疑虑显然随着公民的不安而增长。任何的暗示,以及我们本来应该漠然视之的一点小小事故,都会使我们激动。心怀不良的人一味从事夸大或捏造,或者是天天编造各种旨在加深偏见的奇谈怪论。这样,最小的原因就可能为我们造成极可怕的后果。人民感情稍微激动的表现,本来是很容易制止的,现在却成了采取最危险手段和提出完全不符合我们原则的建议的一种口实。人民,至少是把我们从残忍无情的局面中拯救出来,你们应该等到我们制定了有益于人类的法律的那一天再来鼓掌吧!难道你们没有看出,你们在给他们诽谤我们所保护的神圣事业的借口吗?不要参加我们的辩论,以免触犯这些严厉的规则吧;你们看不到我们,我们的斗争也不会少进行几次。现在只有我们应当保护你们的事业;在你们的最后一个保卫者死去之后,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你们就替他们报仇并且自己担负起争取自由的事业。你们要牢记不久前你们曾亲手在我们仍留在王位上的暴君的不祥住宅周围作为不可克服的障碍而扯
起的那条带子。你们要牢记直到现在不带刺刀、只靠人民的美德支持的警察。公民们,不管你们是谁,都来监视塔庙监狱吧;在必要时,制止狡猾的
恶意行为,甚至伪装的爱国主义吧;粉碎我们敌人的阴谋吧!不幸的地方! 暴君的专制政治这样长久地蹂躏了这个不朽的城市,难道还不够吗?莫非对于这个城市的监视将成为它的新灾难的泉源吗?他们不是想把这一案件无休止地拖延下去,以便对于推翻王位的人民永远保有诽谤的机会吗?
我证明过把路易-加贝的案件交给基层议会审理的建议是内战的导火线。如果我注定不能对拯救我的国家出一臂之力,那么我至少现在证明了我曾为防止威胁着它的灾难作出了努力。
我要求国民公会宣布路易是有罪的和应处死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