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读书的港澳大学生

在暨南大学校园内,有 1/3 的学生来自香港、澳门等地。我们同在一个

食堂吃饭,同在一个教室上课,有时还会为一个问题争论得面红耳赤。要说对港、澳学生的了解,我们最有发言权了。

青年标本

宋家明中等身材,貌不出众,衣着整洁简朴,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那头永远打着腊,纹丝不乱的头发。在我们看来,这是花花公子的行径。而在他看来,这是礼貌。

宋家明修读国际新闻专业。他上课永远不迟到,而且总坐在第一排,笔记做得一丝不苟,听讲时专心致志;做操时更为认真,该蹦该跳从不打折扣。他谦虚有礼,乐于助人,没多久,就被大家推上了班长的宝座。他勤勤恳恳地担起了责任。当班长时,并非凡事顺利,有时还要遭到大家的误解,宋家明为这些班务忙得焦头烂额,不知他心里是否后悔之极,但他的神情却依然愉快有礼。

总之,宋家明是个让同学们感到自豪的大好青年,他有罕见的勇气去追求真善美。

学习机器楚翘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虽然来自花花世界澳门,但她一点也不古怪精灵。嘴唇不涂成金色,头

发不染成银色,一年四季穿着印有米奇老鼠图像的运动衣,留个清汤挂面头, 头发永远如丝般干净。

楚翘对大陆的一切并不陌生。她原籍珠海,1980 年 6 岁的时候全家移民到了澳门,属于澳门的新移民,也就是改革开放后才到澳门的移民。澳门紧邻珠海,珠海的巨变她清楚得很。从小写作文,她就会套这个公式:“自从改革开放后,大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哈哈哈,和我们写作文不谋而合。

很快,楚翘就和广州几个活泼时髦的女孩子混得滚瓜烂熟。这几个女孩子成了她的翻译机——她听不懂普通话,那些带内地口音的普通话更使她八丈金刚摸不着脑。她上课不是听课,而是“看课”——看同学的笔记。她不像那些侨生临考试了,才借来笔记整整齐齐地去复印,一切合格万岁。她是个非常刻苦的学生,其刻苦程度简直让我们大陆学生想不通。当我们 7 点多钟匆匆爬起来梳洗的时候,她早已端坐桌前,开始晨读。中午,当我们睡大觉的时候,她也在埋头读书。中午读书这个习惯是她从澳门带过来的,港澳的学生中午都不习惯休息。晚上,楚翘更是图书馆的固定人员。

开始,大家以为她总有松懈的一天的,谁知道,她每天如此,每学期如此,每年如此。楚翘之所以这样刻苦,原因很简单:她来这里不是度假旅游, 她要靠现在学的本事挣钱。她家并不富裕,开家小饭馆而已。她有机会上大学,已是谢天谢地,况且这里的功课很深,她读的又是繁难的医科,她要加倍努力才可以跟得上。即使学成归去,她还得重新考牌才能就业,于是她得像输入电脑程序般不停学习,一刻也不松懈。

“选修”爱情和流浪

阿飞刚来大陆的时候,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和挺拔的身躯。他给人的印象就是像一棵长势茁壮的树,时时刻刻迎接着清新的阳光雨露。

阿飞读的是中文,他完全是为了兴趣而读书的。短暂的闲谈中,大家发现这小子颇有几滴墨水,这在港澳生中尤其显得难能可贵。而且显而易见的是,他充满求知欲,对我们这个世界几乎怀着一种浪漫幼稚的想法。阿飞也许以为,中国就是苍茫暮色中的一个和气纯朴的老头。为了求证这个观点, 他兴致勃勃地参加学校活动,热心地和内地学生交朋友,还动不动就旷课去游历国内的名山大川 。

阿飞喜欢读书而不喜欢上课。他大肆旷课,事后又彬彬有礼地向老师补假。

像阿飞这样,他的罗曼史当然不会遮遮掩掩。据不完全统计,在大一的上学期,和他有牵连的女孩子有以下 3 位:一位学业出众但身材平板的侨生女孩;一位敢作敢为声色俱佳的内地女孩 A;一位精神有些毛病的内地女孩B。阿飞和内地女孩 A 的故事挺像样,据说,他每天送一束花给女孩 A。但阿飞和女孩 B 的故事却搞笑得很。据说,阿飞在上课时看见女孩 B 独自下五子棋,便和她对棋,从此被缠住。女孩 B 还宣称阿飞欠她的钱不还。那么追求真爱的阿飞不知是何感想?

这一切都发生在大一的上学期。大一的下学期,他便不知去向了。据说, 他跑到北京电影学院去求学了。

当我们上大二的时候,他又出现在我们学校。他换了专业,留了一级, 那股不断追求的锐气消退了。他旷课旷得更加厉害,老师都弄不清楚他是否在读。他再也不参加学校的任何活动。

偶尔见了他,趿着拖鞋,直着眼睛向前走,别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不应。不知他在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他的脸色苍白、面部浮肿,眼睛不再明亮, 只剩下血丝和厌烦。

大二没读完,他便彻底消失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这个孩子曾那么热切地追求一些大家都不曾费心去追求的东西,结果,他失望了。

专攻吃喝玩乐

在女孩子眼里,来自香港的玫瑰当然不算个美女,但在男孩子眼里,天知道她是不是美女。

黄玫瑰的身材模样已完全成熟。她穿着紧身牛仔裤,大腿上裂了一道口子,露出丰硕的肌肤。她头发剃得极短,类似男孩子的“板寸”,还染成了金色。

她肤色苍白,眼睛的颜色也比较淡,似乎是个混血儿。她的神情通常都是冷酷的,虽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例如见到校长,她神情可以迅速变得热情和善。

这个女人今年居然才 17 岁。

黄玫瑰有数不清的男朋友。她的原则是:男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她认为这很方便。甲男帮她拿早餐;乙男帮她提书包,统筹管理,生活舒适。她说男女在一起如果不开心的话,尽可以分手,但不要伤了和气,朋友还是

要做的。说毕她仰头哈哈大笑。如果分了手便成陌路,那她还剩什么朋友? 让金童玉女们义愤填膺想不通的是:怎么会有男孩愿当她的男朋友? 黄玫瑰颇有女强人本色。她说:“等自己的男人发达,还不如靠自己发

达。我又不是没本事,考不上大学,干嘛要做黄脸婆看老公脸色。”所以, 她和男人的地位很平等。男人花心,她更花心。男人干粗重活,她也干粗重活,从不肯让男人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帮她。

“及时行乐”是她的绝对准则,这家伙刚上大学的时候便玩得无法无天, 无日无夜。什么节她都过,什么聚会她都参加。白天睡大觉,晚上出去“泡”。早上 1O 点钟她刚起床在校内的茶楼吃早点,深夜 12 点她和时髦青年结队吃夜宵、泡酒吧、上 Disco,反正她有时间有金钱有胆量,玩得起。大陆的消费比香港低,每月 1000 元人民币的生活费在校内已可以过得像个富豪。

一学期下来,她旷了 60 多节课,被学校严重警告,要开除她。不知她是否痛哭流涕,反正给挽过来了。从此,她开始精研《学生手册》,潜心揣摸如何在最大限度内违反校规而不被罚。

17 岁的黄玫瑰继续把所有的时间精力花在玩耍享乐上,不知明年看到她的时候,她会不会剃个光头。

不过,像黄玫瑰那样虚度光阴的港生不多。沉迷于玩乐的港生,大三大四,有自觉起来的,但愿黄玫瑰能尽快觉醒。

对比年轻的脸孔

我时常留意身边同样年轻生动的脸孔,希望能发现港澳生和大陆学生的些许差异。

表面看去,港澳生的衣着比大陆生时髦,毕竟他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比大陆生高些。比如,他们可以合住一间房子,年租 2400 元,里头可以像模像样地摆放彩电,冰箱、洗衣机等高级家电,而大陆却七八号人挤在同一间房内, 年租只需要 200 元。假期,他们潇洒地旅游去了,而大陆生更多地去兼职挣钱了。

在成绩表上,一般排在前面的都是大陆生,因为大陆生是真刀真枪考入大学的,基础比较扎实,而港澳生则只要通过有关方面专门给他们制定的考题,就能进入大学,那考题自然无法与大陆的高考比。然而,当港澳生和大陆生齐齐坐在课堂参加期末考试时,考卷却是一样的,那么差距就出来了。难怪有人说,大陆生进大学难,出大学易;港澳及侨生进大学易,出大学难。再说,一些优秀的港澳生在中学毕业后,有钱的去西方留学,有本事的挤上了港澳高等学府这条独木桥,剩下的就不言而喻了。

在个性方面港澳生更加自立。新学年伊始,港澳生办理签证、买机票、收拾行李等通常都是自己一手操办,到学校报到也井然有序。而大陆的新生, 通常是双亲送至校内,还要为他(她)叠床铺被,打点完毕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而这位宝贝女儿(儿子)却愣在一旁任父母忙碌着。这情形只要你在开学时光临一下学校,光是看看拥挤在校园内的车龙就清楚了。

港澳生生活态度比较自由、放松,特点是好玩。旅游、传统节日、洋节, 一年到头玩得不停不歇。有些大陆生避而远之的集体活动,像烹饪大赛、插花大赛等,他们也参加得不亦乐乎。辟如,某传媒递过话筒要现场采访,大陆生怎么说也有点拘谨,而港澳生却镇定自若,实话实说,轻松自如回答问

题。

港澳生普遍对政治不感兴趣,但这并不能说他们毫无祖国观念。大陆生从他们出生那天起就认可了祖国,并有强烈的归属感和责任感,而港澳生却在渐渐认识祖国。实际上,祖国日益强大,他们确实感到脸上有光。有位港澳生说:“平时我只顾开心,但谁要说中国的坏话,我就觉得刺耳,要反驳。”当香港成为中国的“特区”后,相信两地这些年轻的脸孔会更加接近,

更加上进,难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