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香格里拉”的轰炸机

在浩瀚的太平洋深处，有一条非常神秘的渔船，它在大洋深处来往巡弋， 定期从补给船获取补给，却连续几个月没有撒下一张渔网，当然也没有捕到过一条鱼。这条船活动的海域西距日本海岸线约略超过 1000 公里，风急浪高，并不是优良渔场。渔船的船长和船员们绝不因未捕到鱼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烦恼。远远看去，这条渔船舷侧印有白底红日标记，以及“日东丸 23”这一船名。显然，这是一条日本渔船，现在已被日本海军征用，在这一带海域巡哨，负责侦察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的活动，提防其偷袭日本本土。

这日清晨，太阳正从远方海大相接处升起，海上浓雾刚刚消散。“日东丸”号的瞭望哨登高四顾，忽然瞪圆了眼睛，远方海天相接处，一支海军舰队自东而西，急驶而来，战舰甲板上系泊的一排排飞机，在晨曦映照下，银光闪闪，连肉眼也可以分辨。船长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远处舰艇上不但飘扬着星条旗，而且还有高鼻凹眼，甚至黑皮肤水手在来回忙碌，“这是一支美国舰队，最少有三艘航空母舰。”船长这样判断的时候，心跳立时加快， 赶紧开启无线电台，向东京报告发现美国舰队及舰种、数量、方位、航向、航速。他还想报告细节，一艘美国巡洋舰已全速驶过来，只一次齐射；这条小渔船顷刻间便粉身碎骨。海面上飘浮着渔船航海日志：“1942 年 4 月 18

日 6 时 30 分，发现 3 艘美国航空母舰。”

负责对美航空母舰部队作战的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得到美国舰队临近日本水域的报告后，镇定自若。美军舰载机活动半径 800 公里，“日东丸”发现美舰的水域距东京超过 1000 公里，美舰必须再

西航 200 公里才能发送攻击飞机，还必须在原处等待攻击飞机回舰才能返航。预计东京受袭击的时间应在午夜以后，日本海军还有一天时间作迎战准备。据此判断，山本急令海军各舰队全速向预计为美机离舰起飞的海域开进， 寻歼美国舰队，还命令海军岸基航空兵向东飞行，搜索美国舰队。但对东京空防，山本不作准备，他断定 4 月 18 日午夜前不会有美机光临东京。

出乎意料的是，当天中午 12 时，两架美国轰炸机，突然从低空掠过东京湾，飞临东京。稍后，10 余架美军后续机也相继光临，贴着东京低矮的楼房顶层，呼啸而过。正在享受午餐的东京居民涌上街头，为空军的逼真表演雀跃欢呼，直到美机投下一串串高爆炸弹，他们才想到东京正在受美国轰炸机突袭，开始乱跑乱窜，四处躲避。与此同时，名古屋、大阪、神户也分别受到美机攻击。当日本防空指挥部醒悟过来，拉响防空警报时，美机早已飞越东京，扬长远去。日军战斗机驾驶员不知所措，不知美机从何而来，又飞往何方。山本也坠入五里雾中；轰炸东京的美机明明是陆军重型轰炸机，不可能从航空母舰起飞，而距东京最近的美陆上机场，也在 5000 公里以外，远远超过任何轰炸机的航程。美机究竟从何而来，又飞往何方，一时成为不解之谜。

美国方面则对美机 4 月 18 日空袭东京大事渲染。美机消灭了 50 个日本

人，摧毁了东京 90 座建筑。战果固然有限，却因攻击了日本本土，足以扫除珍珠港败绩以来，笼罩在美国军民心中的郁闷情绪。罗斯福在记者招待会上， 更故示神秘。当记者打探美机从何处起飞袭击东京时，罗斯福满面春风地回

答说：“美机当然是从香格里拉启航的。”

香格里拉是魔鬼的乐园。美国轰炸机当然不会从香格里拉起飞。事实上， 这些美国重型陆基轰炸机是从美国海军航空母舰上起飞的。珍珠港遭劫不久，美国海军就设谋偷袭东京，报一箭之仇。由于任何一个美国陆地机场与东京的距离都超过轰炸机的航程，这一任务只能由海军舰载机完成。而舰载机作战半径只有 800 公里，母舰必须在距日本海岸 800 公里处放出飞机，然后留滞几小时，待收回返航飞机后再匆匆回撤。这样，美国航空母舰不但易受日本岸基飞机打击，还可能被追踪而至的日本舰队围攻。于是，美国海军开始寻找替代方案：用航空母舰携带航程较远的陆军轰炸机到距日本海岸800 公里处放飞，飞机完成轰炸任务后，继续朝西飞行，到中国华东各机场降落，母舰则在发送飞机后立即回航，以便二利兼得：母舰可及时离开危险区，出击的飞机和飞行员也有安全降落点。

剩下的难题是如何从航空母舰甲板上起飞陆军重轰炸机。美国陆军航空队的王牌飞行员、试飞员、飞行速度世界纪录保持者杜立特上校，对海军的设想倍加欣赏，向海军推荐 B—25 米彻尔式陆基轰炸机作试验机，并自告奋勇，主持驾驶 B—25 飞机在航空母航起飞的大胆试验。

B—25 飞机是当年服役的一种新型双发重轰炸机，载弹 2 吨。根据杜立特建议，机械师对飞机稍加改装，减小负载，增设副油箱，加大航程，使其可携带 2000 磅炸弹，飞行 4000 公里，达到海军对航程的要求。然后，杜立特亲自挑选一批王牌飞行员，在模拟飞行甲板上训练驾机短距起降滑跑和海上远程飞行技术。经过一个月反复训练，杜立特和他的队员们终于熟练掌握了驾驶陆军重轰炸机在航空母舰甲板上起飞的高难度飞行技术。

1942 年 4 月 2 日，美军航空母舰“大黄蜂号”搭载杜立特特遣队 16 架经过改装的陆军重轰炸机，从旧金山启航，经过人迹罕至的北太平洋风暴区， 在途中会合“企业号”航空母舰及一队巡洋舰，组成特遣舰队，秘密朝日本进发。美军特遣舰队计划 4 月 18 日夜间驶抵距日本海岸 800 公里处海域发送

飞机。不料清晨 6 时，在距日本海岸线 1000 公里处遭遇“日东丸 23”号， 致使行踪暴露。美军只得改变计划，立即发送飞机升空。这样一来，飞机飞行航程比预期增加 200 公里，由夜间攻击改为白昼攻击，在中国降落时间则由白昼变为午夜。美机还必须面对戒备森严的东京空防，因而飞行危险系数成倍增加。

7 时 15 分杜立特第一个驾机从猛烈颠簸的母舰甲板上起飞。其余 15 架飞机也在水兵们的喝彩声中鱼贯腾空。舰队东撤了，杜立特和他的队员们驾机沿低空航线，向日本海岸线飞行。4 小时后，美机飞临日本。杜立特亲带13 架飞机扑向东京，另外 3 架飞机分头扑向名古屋、大阪和神户。16 架美国

陆军轰炸机乘日军晕头转向之际，在目标区投下炸弹后，便离开现场。有 15

架美机沿西南航向飞往中国，午夜在中国华东地区迫降。另 1 架美机在苏联远东地区降落。82 名美国 B 行员除 3 人牺牲，8 人被驻华日军俘获外，其余由中国军队救应，安然返回美国。

很久以后，日本军方才弄清美机轰炸东京的来龙去脉。为防范美军作类似袭击，日军采取了 3 大措施：调 200 艘战舰进攻中途岛；调 10 万陆军扫荡中国华东各处空军基地；从中国调日本战斗机部队回日本本土防空。日军全盘战略，被袭击东京的 16 架美国飞机彻底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