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行军

1941 年 12 月 8 日，日军开始进攻菲律宾，经过一场恶战，占有优势

的日军把美菲联军驱赶到菲律宾吕宋岛巴丹半岛一隅之地。1942 年 4 月 3

日，日军发起总攻，血战一星期，攻占巴丹半岛，一举俘获美菲联军 7 万官兵，大获全胜。

在总攻发起前，日军总司令本间将军预计巴丹之战可俘获美菲军 2.5 万人，参谋人员根据这一估计制订了相应的押运计划：第一步，先令战俘步行到巴丹半岛中部的巴兰加营地集中；第二步，由巴兰加步行 50 公里到铁路转

运中心圣费尔南多；第三步，由圣费尔南多车运到 50 公里以外的卡帕斯；最

后，战俘们再步行 20 公里，到奥唐奈战俘营安顿。不料战役结束，战俘数量数倍于预计人数，押运计划被打乱。于是一次罕见的战俘大行军开始了。

马克·沃尔费尔德是美国陆军上尉，他在巴丹半岛南部的马里韦莱斯南部被日军俘获。根据日军命令，他和他的战友们，每 300 人编为一组，沿巴丹海岸公路，往北向巴兰加进行。公路左边，耸立着高高的巴丹山；公路右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曾经郁郁葱葱的热带景色，现在留下了恶战后的深深斑痕；日军坦克，车辆绵延不断，扬起的漫天尘土，覆盖了树木和柏油路面。沿途日军对战俘们是优待还是虐待，无一定之规。第一辆过路卡车上的日军士兵向沃尔弗尔德上尉抛了一盒食品。第二辆过路卡车上的日军士兵用长竹竿挑开了上尉的头盔。第三辆过路卡车上的日军士兵无故用高尔夫球棍敲了他几下。

越往北行进，美菲战俘们愈强烈地感受到日军官兵的虐待狂性格。这种虐待狂已由自发性的个人行动，转化为高层决策和有组织的活动。各种恐怖消息不胫而走；一个在新加坡组织屠杀过 5000 亲英华人的日军大佐宣称：日

美战争是种族战争，所有战俘都应被处死。一些高级日本军官也接到据称来自大本营的命令：杀掉全部战俘。

沃尔弗尔德上尉在烈日暴晒和日军凌辱下，步行一天，粒米未沾，劳顿不堪。晚间休息时，仍不得安宁。天气酷热，饥渴难当，蚊虫乱飞乱咬，成百上千战俘挤在一隅之地，臭气熏天。好不容易入睡，朦胧中间闻到一股恶息味，一堆粘乎乎的破布贴在他脸上。借月光细看，破布原来是旁边一位战俘的裤子，上面沾满了脓血粪便。那士兵因虚脱而大小便失禁，不久死去。上尉想挪开死者的尸体，刚刚起身，日本卫兵扑过来，一顿拳打脚踢，把上尉打翻在地。

捱到天明，上尉才到河边洗掉了脸上的粪便，开始了第二天的死亡行军，根据日军计划，战俘们应在当天走到巴兰加，但因身体虚弱，他们已走了整整三天。战俘们每前进一里，日军卫兵的怒气就增加一分，行为也更残暴一分，不断找美军战俘撒气。待上尉走到巴兰加，已是第三天后半夜。几万战俘汇集到这里，被铁丝网圈在稻田里，万头攒动，满地都是爬着寸长白蛆的粪便。上尉犹如进入另一场噩梦。空气沉闷，蚊虫缠着人体不放。他向卫兵要求上厕所，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才得到批准。厕所其实是野地里挖成的几个露天大粪坑，几个虚脱的美军士兵在夜晚不幸滚落坑中，再未爬出，浮尸隐隐可见。

第四天，沃尔弗尔德上尉和战友们一道踏上了由巴兰加到圣费尔南多的第二阶段行程。烈日炎炎，沿途因炮火摧残，已无一棵遮凉之树。战俘们汗流侠背，脸上、身上、胡须上沾满了厚厚一层灰白色尘土。上尉两腿粗肿发胀，身体虚弱，一步也不想向前迈动。但他不敢停下来稍事歇息，身前身后的日军卫兵，平端带刺步枪，如狼似虎，随时准备往战俘身上刺杀。路旁沟渠田野里，横躺着一具接一具被烈日暴晒、肿胀异常的战俘尸体，高低一数，目力所及处，一共 27 具。

在上尉前面不远处，两位美国将军相互搀扶着沿公路蹒跚前行。忽然，一辆过路卡车上的日军士兵用竹竿向其中一位兜头猛击，将军被打翻在沟里，满头鲜血淋漓。另一位将军想伸手去扶，却被押解卫兵无情地用枪托赶开。在日军俘虏营，即令是将军，其生命也不及一只苍蝇。

在一个休息点，沃尔弗尔德上尉看到了更令人心碎的一幕。两个菲律宾居民在日军卫兵的逼迫下，挖了一个树穴，然后抬起一个昏迷的美军中尉往坑里扔。生死关头，中尉猛烈挣扎起来。日军卫兵扑过去，用枪托猛砸，把中尉砸进坑里，然后用刺刀逼着菲律宾居民向坑里填土。不消片刻，泥土覆盖中尉全身。沃尔弗尔德眼见中尉一只手在坟堆外向空中乱抓，心如刀绞。许多年后，上尉都不能忘记坟堆外那双绝望的手。

到达圣弗尔南多后，上尉和战友们像沙丁鱼一样，被日军塞进一列列老式闷罐车。没有车窗，没有饮水，每节车厢都塞进百余名战俘。患痢疾的战俘不得不在车厢里大便。晕车的人，不可避免要把污物吐在别人身上。车内空气污浊不堪。火车到卡帕斯后，虚弱已极的沃尔弗尔德上尉和战友们还要赤脚踩着发烫的柏油马路，在日本卫兵的殴打下，走完最后 20 公里艰难的里程，到达最后营地：由机枪把守，岗哨林立、被铁丝网围住的奥唐奈俘虏营。沿途居民看到衣衫褴楼，骨瘦如柴的战俘们过路时，不禁悲声四起，嚎陶大哭。

从 4 月 9 日开始，半月之内，由巴丹半岛向奥唐奈俘虏营集中的 7 万美

菲战俘，有 1 万人死于百余公里的押解途中，他们一部分死于虚弱和疾病，更多的则死于日军兽兵的疯狂虐待，殴打和杀害。这一过程被历史上称为死亡行军。

几个月后，沃尔弗尔德上尉不堪忍受战俘营中日本卫兵虐待，设法逃出了战俘营，返回美军部队。在以后的岁月里，上尉怀着复仇决心，英勇无畏，屡立战功，最后在美军进攻日本冲绳的战斗中壮烈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