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宣娘定计烧鬼王　杨家将班师还朝

文广要将李王、鬼王一齐砍首。宣娘曰：“李王砍之容易，鬼王却有些难，彼能返魂七次！”文广曰：“姐姐何由知之？”宣娘曰：“贤弟你可知这孽障是什么妖怪？他乃弱水上岩一蟹精也！”

原来那蓬莱山在弱水中间，鬼王尝变做道童上蓬莱山窥视，欲盗八仙所炼之天仙丹头，始终无有机会。忽一日，王母开寿筵，群仙前往庆贺。鬼王听得此消息，遂化作拐李进仙洞去。仙童不识，问道：“师父缘何独自回来？”鬼王托言曰：“王母在筵中问我：‘众仙在蓬莱山干何事？’我等曰：‘炼天仙丹头。’王母曰：‘你八仙每人送我一颗何如？’我等诺之。今特回来取丹，你快拿日前所炼之天仙丹头出来，我取八颗送去上寿。”仙童遂取出仙丹。鬼王取了八颗出洞，跑回岩中去，将丹吞吃了七颗，留下一颗。

鬼王去不多时，八仙即回来了。仙童迎而谓曰：“拐李仙师才去就回，想那寿酒不曾得酣饮矣。”拐李曰：“我与众仙一同饮之，何有此说？”仙童曰：“仙师方才回说王母要丹，唤小徒取天仙丹头出来，拿去八颗，故所以有此问也。”拐李曰：“不消说，我知道了，是那弱水蟹精拐去了，它每每化作道童来此窥视，我几次举剑砍之，被它逃入弱水而去。此亦无甚紧要，故我不曾计较于彼。不想今日趁我等去赴幡桃会，彼却化作我身进洞来骗去仙丹！今想起来，彼以为弱水一毛难载，深藏于内，众仙入来不得，无奈其何。我今却要捉此孽畜！”遂抛下数十个火葫芦于弱水中烧之，霎时间水干数丈。

巡潮使者见了，大惊，急奏弱水龙王。龙王闻奏，惊慌失措，忙差夜叉出问：“天仙爷爷因何烧我居宇。”夜叉领旨，出问拐李，拐李答曰：“你主不严守法度，纵容蟹奴来拐我仙丹，故此烧干捉之。”

夜叉闻说，复入龙宫奏知龙王。龙王曰：“汝去拜伏拐李天仙，乞将火葫芦收了，随即拘提上岩、中岩、下岩众蟹来到，审出是哪个拐了仙丹，锁解送上洞来待罪。”夜叉奔忙出宫，依着龙王之言告之拐李。拐李遂将火葫芦收了。

龙王见拐李收了葫芦，即差捕蟹使者三十名前往三岩拘提蟹头。捕蟹使者领令，不一时尽将三岩头目拿到龙宫。上岩蟹王名方用，中岩蟹王名方立，下岩蟹王名方美。龙王坐殿，蟹使将三岩蟹王推于阶下，三个蟹王齐曰：“主上拘提臣等，不知为着什么事？”龙王曰：“是汝等哪一岩蟹奴去拐了天仙之丹，惹得他将火葫芦来烧吾居宅！汝等好好招认出来，送去还他。再遣巡使送些礼物上去领罪。”方立、方美应声曰：“拐那天仙之丹者，乃上岩方用之幼子方狗也。”方用曰：“二位兄弟何以知是吾之幼子？”方立曰：“哥王不知，你那方狗极恶，常恃他有力，残虐在下之人。昨日有一跟随他的被他凌辱不算，还声言要打死那奴。那奴逃走在弟之岩，说他三公子拐得天仙丹头，已吞七颗，还有一颗在身，如今神通广大、变化无穷。”龙王听说，遂骂方用曰：“你缘何管束不严、纵子为恶，做下此等大祸！”方用惊恐，连声说道：“臣该万死！臣该万死！臣委实不知，待臣回岩解来听罪！”龙王曰：“快拿来送上蓬莱，免得他又来缠害！”方用诺诺连声。龙王遂将三岩蟹王放了。

方用急忙回到岩中，问左右曰：“方狗何在？”左右曰：“今在后街耍拳。”方用令左右快叫他回来。方狗回来，方用喝曰：“不成器的畜牲！这等胆大，去惹天仙来败国亡家！”遂令左右将方狗绑缚，解送龙宫。

左右将方狗解见龙王，龙王骂曰：“这贼子如此无知识！图汝一身之益而惹人来破朕之国！”言罢，令巡海大使将大枷枷起方狗，候解蓬莱。又曰：“朕再入龙库取两件宝物送与天仙陪情。”龙王进去取之。

那方狗吃了仙丹，变化莫测，遂将枷来龙宫柱上一撞。只听大响一声，河翻海沸，不见了方狗。巡海大使急奏龙王，龙王顿足捶胸叫苦。

巡海大使奏曰：“方狗走了，一时难捉，莫若且修书恳求宽限几时拿获解来。臣今将礼物赍去领罪。”龙王遂将珍珠网衫八件、起死回生珠一颗差巡海大使赍去献与八仙。巡使领命送上蓬莱，叩头领罪。拐李接书看之，说：“方狗走了？”睁开慧眼一看，见在西夏国，遂对巡使言曰：“汝主小心致恭我等，我不加其罪。今送来礼物，鉴其诚意，起死回生珠领之，余者返璧。今方狗走入西夏国去了，吾自往擒之，不必汝主拘拿，汝归拜伏。”言罢，巡使诺诺应声，叩谢而去。

拐李与众仙曰：“吾去擒来烹之。”钟离曰：“不必去。孽畜劫数未满，亦下民有灾。”拐李曰：“虽是如此，只可惜坏了八颗仙丹。”众仙曰：“八颗仙丹结果了它性命，彼得甚便宜！”拐李遂未去拿之。

却说宣娘道罢鬼王情由，文广曰：“是谁告知姐姐？”宣娘曰：“我师万寿娘娘前月同拐李等仙于王母寿筵道及此事，大笑说：‘仙家亦有人拐，可见世风坏矣！’前时我领兵来时曾去问她：可晓得这鬼头是什么妖怪？我师遂一一语其始终。”言罢，复问鬼王曰：“方狗奴，你说是不是？”鬼王低头，嘿嘿无言。

文广曰：“今将何以处之，才断送得它性命？”宣娘曰：“太上老君乃我师之舅，待我去老君处借得铁钳、铁罩、真火等件来，炼取它七颗仙丹，然后才能结果它。”文广曰：“它原拐得八颗，今何只有七颗？”宣娘曰：“日前风雨、沙石、大水皆是那一颗丹头变化来的，今已化费尽矣。”言罢复曰：“贤弟少待片时，我去老君处借得那些物件就来。”文广曰：“老君在何处居住？”宣娘曰：“我不说兄弟是不知之。老君在九天太清宫中居住。”言罢，朗然飞去。

约有两个时辰，宣娘遂转回来。文广曰：“借得物件来否？”宣娘曰：“借来了。他说还要打就太乙炉才炼得出来。”文广曰：“哪里去讨此炉？”宣娘曰：“老君说，他赠我一太乙炉，着人送来。”文广曰：“此炉炼了人尚好炼丹？”宣娘曰：“说赠我矣，岂又要还？”言未罢，两个金甲天将三、四丈长，抬得一炉放于帐前。三军见之大惊，皆曰：“世上有此长大之人！”宣娘喝曰：“休得要大惊小怪！”乃令军士把鬼王绑缚，放于炉中，将铁罩罩倒。

宣娘绕炉行走，画符念咒毕，又令军士将石头垛起，盖过其炉。宣娘从袖中取出真火，四围烧之，口念咒语，只见四围石头烧得火焰腾腾。一连熬了九日，才见鬼王口角溜出一颗丹来。宣娘即用老君铁钳钳出。后又烧了五十四日，才又熬出六颗丹来。

事毕，宣娘曰：“众军士将石头搬了。今既钳出七颗丹来，彼已不能变化矣，汝等拿它出来枭首。”众军士拥出寨外，将鬼王与李王一齐斩了，只见鬼王尸首是只大蟹。有诗为证：

沉没斜阳里，优游乱碛汀。

千秋完甲胄，岂受莫耶刑。

却说军士砍了李王、鬼王，报与文广知道，说八臂鬼王是只螃蟹。文广曰：“此孽畜拐了天仙之丹，变化成人，害了许多生灵，怨气冲天，故今日受此磨锉。”于是，下令三军整备班师回京，复留邓海、杨顺镇守白马、莫耶二关。邓海等得令，修筑莫耶城廓去讫。

次日，文广令三军路途不许骚扰良民。一声炮响，大军离了白马关，径往汴京而回。

不数日到了汴京，文广入朝奏道：“枭了李王、张奉国首级，今在皇城之外，未敢擅入。乞陛下敕令传示四夷，以儆将来。”群臣皆进平定西番贺表，神宗大喜，下令传递两颗首级，遍示天下。遂封文广为宁国公，宣娘为代国夫人。满堂春等十一名女将俱封为骠骑将军。魏化为护国大将军、守西侯。封公正一郎为定西伯，唐兴二郎为镇西伯，彩保三郎为抚夷伯，怀玉为无敌大将军、平远侯。孙立为殿前招讨都指挥使，刘青为检校大将军，邓海为莫耶指挥使，杨顺为白马指挥使。其余文武各升有差。帝召文广升殿，慰劳之，赐玉带一条、黄金百斤。是日，设宴犒劳征西将佐，君臣尽欢而散。有诗为证：

明良昌运洗胡尘，杨府英贤属帝臣。

吊伐奉天元不杀，至今麟趾适振振。

次日，文广入朝谢宴。既出。径往周王府中拜谢，辞别回府。周王亦往无佞府中庆贺，文广于是令家人治酒款待周王，曲尽情怀。饮酒至半酣，论及张茂，周王曰：“此贼子圣上甚是宠爱，今日又被他攀附复了相位。”文广曰：“法以公为贵，不齐者，以法齐之。其法不公，刑及无辜而不施于滥恶。国事日非，邦家渐渐危矣！”周王曰：“老国公金玉论也！无奈圣上昏蒙，何是终日！”周王开怀畅饮。直至漏下三更，方辞别回府去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