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孟良火烧木阁寨 焦赞初探天门阵
孟良领宗保之言,径往木阁寨见桂英,说知小将军被囚,特来请助之意。桂英曰:“悬望汝主不来,正要着人相接,汝今倒来请我。我如何离得此地?速归,拜上本官:他不放小将军出来,吾即引众来相攻击。”孟良听罢,愕然曰:“寨主既然与小将军成了佳偶,正宜引军相助,何故出此不睦之言?”桂英怒曰:“夫之不幸,即妾之不幸。夫为我囚,囚彼即囚我也。囚我夫者,乃我之仇敌矣,吾安得不引众以攻之哉!再勿乱说,试看此刀利否!”孟良曰:“今日天晚,乞念本官情分,容小将歇宿一宵何如?”桂英曰:“这个使得。”孟良遂退出寨前安歇。
孟良思忖道:“若不想个办法,如何能勾她去相助?”立定主意,候至二更,密往寨左,放火烧之。此时,正值九月天气,狂风大作,霎时间四下烧着,火焰冲天。喽罗大惊,齐出救火。孟良提刀,进到寨后,砍了降龙木,复入寨中将家眷杀了一半。孟良既干了这等勾当,恐被众人知觉,乃负着降龙木,径往五台山去了。
桂英率家众救灭了火,知是孟良所为。四下搜寻,人道已去多时。复入寨看,只见杀死家属。桂英大怒,即刻点集部众,杀奔九龙谷去报此冤仇。
行了数程,有一喽罗进前言曰:“孟良因见寨主不肯下山相助,才行此策,彼实无陷害之意。且今山寨已烧得零落,家小又被杀伤,不如举众相助大宋。一则完成佳偶,二则代朝廷立功,一举两得。何必与他厮杀,自伤和气。”桂英沉吟半晌,乃曰:“汝言亦有理。”遂引众回去,收拾寨中粮草物件,装载于车,扯起木阁寨令字旗号,引众径赴宋营而来。有诗为证:
紫箫声断凤凰台,缅想离庸恨满怀。
不是毒心焚却寨,怎能勾引下山来?
宋军望见木阁寨旗号来到,忙报六郎。六郎大怒曰:“此泼妇引诱吾儿,殊为可恨。今天又来勾引吾儿,待吾砍之,以绝后患。”即引军出阵,大骂曰:“贱人好生退去,也自干休,不然枭汝首级!”桂英大怒,思忖道:“我好意引兵来助,今反受他凌辱。”亦不打话,拍马直取六郎。六郎举枪与之交战,数十余合不分胜负。桂英佯败而走,六郎纵马追赶,喝声:“走哪里去!”桂英拈弓搭箭,射中六郎左臂,六郎翻落马下,桂英勒回马捉之。此时,岳胜、焦赞等皆不在军中,无人救应。桂英乃将六郎绑缚直奔原寨而去。
正行之间,忽山坡后旌旗蔽日,一彪僧兵来到,乃杨五郎与孟良也。桂英列开阵脚,孟良拍马近前,望见六郎被捉,大惊叫曰:“将军因何被擒?”六郎未答。桂英问曰:“此何人也?”孟良曰:“乃汝翁也。”桂英惊曰:“汝若不来,险伤大伦!”亟跳下马,令人急解其缚,乃拜曰:“误犯大人,万乞赦罪!”六郎曰:“不需下礼,汝且起来相见。”
五郎等一齐合兵回至九龙谷。六郎令人放出宗保,与桂英同拜令婆。令婆不胜欢喜,曰:“此女真吾孙之偶也。”因令具酒与五郎等接风。酒至半酣,人报岳胜、胡延显等召取各部兵马皆到。六郎大喜,即出寨迎接。王贵、金头马氏、八娘、九妹等齐入帐内。相见毕,六郎请王贵拜曰:“叔父一路风尘,乃小侄累及,幸勿罪也。”王贵曰:“贤侄与我同一王臣,何云累及。”王贵等皆拜见令婆。毕,六郎设酒款待,众人尽欢而散。
次日,六郎入御营奏曰:“今诸路军马俱已到寨,特请圣旨,号令破阵。”帝曰:“既诸军皆到,卿宜乘机而行。自今以后,不必俟朕之旨,任卿调遣。”六郎领命,退出军中,与宗保商议破阵。宗保曰:“破阵须要择好日辰,目下数日不利,钟师父亦言须待两日方好。儿今先引诸将看其破绽。”六郎允之。
次日三通鼓罢,宗保全身披桂,扬旗鼓噪而出。番将马鞑令公韩延寿耀武扬威跑出阵前,见南阵上众将拥着一小童子,端坐白骥之上。延寿认出其马是萧娘娘所乘之白骥,乃大喝一声,恰似雷震,宗保不觉昏闷,落于马下。众将慌忙救起,扶转军中,入帐坐定。钟道士过来,将白汤滚下一丸药,即时安妥。六郎问坠马之故,众将答道:“正对阵之际,番人厉声一喝,小将军不知为何坠落马下。”六郎听罢,叹曰:“还未交战,但闻声息便战栗如此,安能望其成功?竖子不足与谋大事!”钟道士曰:“此非宗保惧怯不能接战,特因其年幼小,将军必奏圣上筑坛拜他,授以重任,赐他一岁,始能出阵破敌。”六郎依言,入奏真宗。
真宗与群臣商议。八王奏曰:“当允六郎之奏,重封宗保之职,始能调遣三军以破辽也。”真宗曰:“当封何职?”八王奏曰:“辽宋胜负在此一举。今日封职,不可如往日授他将之职一般,简单敷衍而已。”真宗曰:“必如何以封之?”八王曰:“昔日汉高祖拜韩信为帅,使军士知所尊敬。今日亦当仿汉高祖之行可也!”帝允奏,下令军士于营外筑起三层将台,四方竖立旗竿,按方向、颜色扯旗,礼仪法度一如汉制。
不一日,筑完回奏真宗。真宗斋戒沐浴,择吉日引群臣同到将坛之上。真宗登坛,宣宗保升坛。宗保跪下,真宗焚香祝祷天地。毕,真宗亲为宗保挂大元帅印,封为“赫天霸王征辽破阵大元帅”。宗保领旨。谢恩毕,帝谓群臣曰:“朕以宗保年幼,特赐一岁,以作满丁之数。”八大王奏曰:“陛下既赐一岁,臣等亦赠一岁,凑成一十六岁,令满过丁年,使他出阵有万倍之威。”真宗大喜,即下敕赐宗保一岁,众臣赠一岁,差军校捧金牌、敕书,送归营寨。宗保再拜受命,与军校先回营去。真宗始下坛,同群臣回转御营。
翌日,宗保坐军中,下令各营听候攻阵。又请钟道士入帐商议进兵。钟道士曰:“番阵之内,中间道路曲折极多,必先得一粗心大胆者进去巡视一番,回来说与众军知之,然后可以攻击。”宗保乃问曰:“谁敢去巡视天门阵?”焦赞应声曰:“小将愿往。”宗保允其行。
焦赞退归本帐,与牙将江海议曰:“我今要去巡视番阵,君有何策教我而行?”海曰:“若无萧后敕旨,如何进去看得?君今要往,必须假借萧后敕旨夜巡,方可去得。”赞曰:“哪里讨得假信?”海曰:“此事不难,我父曾为萧后掌印之官,遗有印式,被我依样刻出。日前孟将军去偷良骥,亦是我把印信与他。今我仍将此印印着一张假旨,与君前行,管取巡视回来。”焦赞大喜,遂与海索了假旨,星夜离了本营,去到天门阵。
焦赞先视铁门金锁阵。只见番将马荣雄威赳赳立于将台之上,部下把守如铁桶一般。马荣见了焦赞问曰:“汝何人也!敢来此巡视!”赞曰:“我奉娘娘敕旨来此夜巡。”荣曰:“敕旨何在?”赞即取出示之。荣看罢,开阵放赞过去。赞过了铁门阵,又到青龙阵。铁头黑太岁厉声言曰:“此何去所,汝竟来此夜行!”赞曰:“娘娘有旨,遣来巡视。”太岁请旨看毕,放赞过了青龙阵,赞入其中,遍视道路丛杂,又闻四面金鼓之声,心甚惧怯。又到白龙阵,守将苏何庆喝声:“是谁来此看阵?”赞道:“领娘娘敕旨夜巡。”苏何庆讨旨看了,遂开阵放赞过去。赞慌忙走到太阴阵,见许多妇人赤身绕台而立,阴风习习,黑雾腾腾,不觉头旋胸闷、心神恍惚。黄琼女手执骷髅将焦赞截住。赞喝曰:“我奉娘娘敕旨巡视,汝何得拦阻?”琼女索旨看毕,放赞过去。焦赞过去,雄心顿消,十分慌乱,不想再进观看里面之阵,乃从旁边走出阵来。
焦赞跑回营中,入见宗保,说知阵图如此如此。宗保听罢,即请钟道士商议。钟道士曰:“唯有太阴阵极难破,下令先破此阵,其余可以依次而攻。”宗保问曰:“太阴阵上,妇女赤身而立,此主何意?”钟道士曰:“彼按为月孛星,手执骷髅,遇交战之际,哭声一动,则敌将昏迷坠马。今欲破此阵,必先擒此妇也。”宗保曰:“谁人可往?”钟道士曰:“金头马氏前去可以成功。”宗保下令:“金头马氏引精兵三万,从第九座天门阵攻入,吾自有兵来接应。”金头马氏领兵去讫。宗保又请八娘曰:“姑姑可引军马一万,直逼太阴阵外俟候。彼军一出,乘势杀进。”八娘领计去讫。宗保分遣已定,与钟道士登台了望。有诗为证:
蓬岛神仙侣,临凡辅宋君。
坐筹知胜败,先独遣红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