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苫的谈判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从 1937 年 2 月至 9 月，根据西安达成的协议，中国共产党派出代表，就两党合作抗日的一系列问题在西安、杭州、庐山、南京等地同国民党代表进行了六次谈判，最终使国共第二次合作正式建立。

谈判前，作为中共代表人物的毛泽东，很希望早一点形成一个合作的书面协定。以防止新的内战的爆发，促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最终形成。

而作为国民党政府代表人物的蒋介石，耿耿于怀的仍然是想解决中共问题。在他看来早一天解决中共问题，就早一天去掉了心病。然而刚刚发生的西安事变让他感到，武力征服眼下不可能，那就谈一谈吧，如果能谈出使共军投降，使共产党没有地位，那一切都好办了。

2 月 9 日，双方派出的代表周恩来和张冲举行了第一轮会谈。

第二天，中共中央在《致国民党三中全会电》中提出了五项要求与四项保证：“一、停止一切内战，集中国力，一致对外；二、保障言论、集会、结社之自由，释放一切政治犯；三、召集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的代表会议，集中全国人才，共同救国；四、迅速完成对日抗战之一切准备工作；五、改善人民的生活。”“一、在全国范围内停止推翻国民党政府之武装暴动方针；二、苏维埃政府改名为中华民国特区政府，红军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直接受南京政府与军事委员会之指导；三、在特定区域内，实行普选的彻底民主制度；四、停止没收地主土地之政策，坚决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之共同纲领。”

不难看出，中共中央作出了重大的原则性让步。这是审时度势后的选择，也是顺应历史潮流的明智之举。但同时又透露出来一股悲壮和苍凉之气。因为，此时除了妥协，则别无选择。

2 月 12 日，周恩来和顾祝同依照以上条件很快达成一项协议草案。

此时，明察秋毫的周恩来清楚地知道蒋介石并不承认这是合作，只当做红军投降。这样下来共产党就没有独立地位了，建议把谈判的规格降下来，以刘伯承出面谈。

蒋介石对中共中央的意见仍感不满，在给顾祝同的电示中强调：“8 团兵已在 1.5 万以上之数，不能再多”，“其各师之参谋长与师内各级副职，自副师长乃至副排长人员，皆应由中央派充。”顾祝同接此电示，对共产党能接受这一条件深表怀疑，等了三天，才派参谋赵启禄约刘伯承谈话。刘伯承听完后，当即表示：“且不说什么主义，你认为红军编两个师八个团一万五千人合适吗？”赵启禄答道：“这是蒋先生的意思。”刘伯承与赵启禄有私交，开玩笑道：“黄埔时我和聂荣臻教过的学生如今有多少个军长师长？蒋校长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谈判不欢而散。

月 24 日，周恩来提出的、得到中共中央认可的方针里增加了这样的内容：放弃共产主义信仰绝无谈判余地，但可以服从三民主义；取消共产党绝无可能，但承认国民党在全国的领导地位，如果国民党改组为民族革命联盟，共产党可整个加入；军队改编人数可退至 6 万余。可见，为了中华民族的最高利益，中共又一次妥协。

蒋介石笑了。在他看来，共产党一旦服从三民主义，政治障碍已基本消除。2 月 26 日，他命张冲带着新提议去西安和周恩来谈判。在这个提议中，蒋介石把改编人数增加了一些，两师八团变成了 3 师 9 团。

这边毛泽东也笑了。蒋介石不再纠缠政治信仰问题，实在让他意外。在一切竞技场上，再没有比发现对手的致命弱点更值得庆祝了。军队？军队存在人民之中，只要时机成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共产党能取得合法性和独立性，这才是最重要的。

月 4 日上午，周恩来与张冲就军事问题又进行谈判。中共要求红军改

编为 4 师 12 团。蒋介石不允此案，坚持 3 师 9 团。7 日，毛泽东再作退让，

电告周恩来：“如蒋坚持 3 个师，亦只得照办。”

3 月 8 日，周恩来、叶剑英与顾祝同、贺衷寒、张冲经过磋商，决定将取得一致的谈判结果形成文件，然后交蒋介石审核。

至此，谈判应该说是初见效果了吧，不能，好戏还在后边呢。

蒋介石处理了东北军、西北军的张学良和杨虎城之后，突发奇想，对付共产党能不能也如法一试呢，遂令当年号称“黄埔三杰”之一的文胆贺衷寒重新修改协议。

两日后一个面目全非的协议草案又推给了周恩来。周恩来看后.用眼睛膘了一下张冲等人。还没等说话，张冲一看情形不对，赶忙说到：“这一案实在太不够格了，怎么变成了这样？”周恩来拿了修改案拂袖而去。

针对这一情况，中共提出了应改换姿势向之进攻，在整个谈判中，必须坚持无产阶级政党的政治立场绝不能迁就，并申明西安已无可再谈，要谈就见蒋介石解决。13 日，中共电告周恩来：谈判须重新作起，两星期内周回延安开会。

16 日，周恩来返回延安。

就在周恩来走的当天，蒋介石马上发电，请“恩来兄 22 日至 25 日到沪再约地相晤”。这次蒋要亲自出马了。

22 日，周恩来和张冲同飞上海，翌日，转赴杭州，此时蒋介石就在那里。

日，蒋没空。25 日，又没接到通知，周恩来不愿白坐时间了，自己约见了

宋美龄，把中共所提的 15 条交给了这位第一夫人，并进行长谈。第二天，蒋介石召见了周恩来。

寒暄之后，谈话进入了正题。蒋介石慢慢地说：“过去合作的失败，双

方都要检讨，这次合作一定要保证永久性，不能只计眼前，而且要计及将来呀。关键问题有两个，一个是纲领，一个是领袖。你们听了我的，将如何处置你们和共产国际的关系？”

这个问题关系重大。在以往中共所提方案中，这一问题被回避掉了。蒋介石这么一提，周恩来未有贸然答复。

月 30 日，周恩来飞回延安，向中共中央汇报了杭州谈判情况。
月 9 日，周恩来电告蒋介石：“归肤施（延安）后述及先生合作诚意，

均极兴奋。现党中央正开会计议纲领及如何与先生永久合作问题。”

然而，中共方面几乎谁都会知道，蒋介石不会有什么诚意的。这事还是搁一搁再说吧。

4 月 15 日，蒋介石等得不耐烦了。他召来张冲道：“你马上去西安找周恩来，催其迅速弄好双方合作纲领及编制人事问题。这事不能再拖延了。” 5 月 3 日，周恩来同顾祝同、张冲又进行了一轮谈判。结果谈判的主题

没有进展，再次搁浅。

西安谈判已难以为继了。

月 8 日，蒋介石又亲自出马了。焦点仍然是军队指挥权和人事问题。据史料记载这次周恩来是着实把蒋介石将得很为难，要不然蒋介石不会摆着校长的架子，以乞求的口气说：“恩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啊！”

接着“七·七”事变爆发了。民族矛盾成为左右中国大局的主要矛盾。一切大政方针都必须依此作为出发点。

月 7 日，卢沟桥日军炮轰宛平城。这天中共代表周恩来、博古、林伯渠坐上飞机，前往庐山去和蒋介石再一次进行谈判。

蒋介石仍然没有诚意，坚持取消中共对自己军队的指挥权。7 月 17 日，蒋介石出面，双方又进行了一轮谈判，谈到日薄西山，伴着夕阳暮霜，蒋介石又回到了“只设政治机关”，负责联络的出发点上，且指名政治主任不要军人、三个师的参谋长仍由南京派员担任。周恩来等苦争无效，只好回南京静观时局变化。

中共此时态度更为坚决，他们相信时局已不容蒋介石再讨价还价了，因此电告周恩来等回延安。

随着日军暴行的扩张，蒋介石才暂时对寄希望于大国出面调停以求和平的想法产生绝望。重新回到谈判桌上，蒋介石骂过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狡诈之后，还是于 7 月 31 日，下达了三个师的番号。

月 11 日，朱德、周恩来、叶剑英三人出现在国民政府军政高级将领谈话会的会场，他们的亮相，标志着国民党允许共产党公开了。8 月 22 日，蒋介石正式发布朱德、彭德怀为八路军正副总指挥的命令。

在错综复杂的条件下，中共终于成功地保留了对自己军队的指挥权。然而，蒋介石会不会使借刀杀人之计对付八路军呢？以毛泽东为首的中

共中央清醒地知道，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进入 9 月后，因华北、华东战争形势日渐危急，国民党方面连电中共军队尽快出动。在两党合作的事实还没确认的形势下，中共中央以民族大局为重，断然派两个师赴华北前线，同时留一个师不动，以在谈判最后阶段争取主动。中共中央提出要求：蒋立即同意发表中共宣言，承认中共合法；边区首脑一定不要国民党派任何人；南京派来的高参和政训处副主任，全部予以

拒绝，不允许进入营门一步。

这时，蒋介石对日虽仍寄希望于大国的调停以求和平，但因上海和华北战局恶化，不得不接受中共以上要求。

月 22 日，国民党中央通讯社终于发表了 81 天前中共中央提交的《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

至此，9 个多月的艰苦谈判终于结出了果实。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使全中国人民在民族危亡关头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