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不可能”挑战

巴罗和蒂普勒在《人类宇宙学原理》一书中指出,当智力生命达到欧米茄点时,它将“不仅能控制某一宇宙中所有的物质和力,而且能控制逻辑上可能存在的一切宇宙中的物质和力;生命将扩展到逻辑上可能存在的一切宇宙中的所有空间领域,将能够储存无限的信息,包括逻辑上可能获得的一切知识。”

由于埃里克·德雷克斯勒向我们传授彻底地控制物质结构的方法,汉斯·莫拉维奇已能把人脑输入几乎无所不能的灌木状机器人,戴夫·克里斯韦尔在告诉我们如何制造工业化星球和人工培植太阳黑洞,埃里克·琼斯和本·芬尼则向我们展示了完全借助自然的力量前往其他星球旅行的方法—— 当所有这一切都已摆在面前的时候,科学家们对如何实现巴罗和蒂普勒的计划显然已经胸有成竹了。尽管这一计划雄心勃勃,但却没有任何理由认为它是不可能实现的。巴罗和蒂普勒的预见没有违背任何已知的自然规律,也不需要任何魔法或任何神秘。恰恰相反,他们设想之中的每一件事都是自然地遵循科学的正常和普通的进展的结果。

事实上,很难设想有哪种力量能最终阻止头脑对物质的彻底统治。为了克服有关障碍,唯一需要的是独创性、时间和精力。有谁认为在无限远的将来这些因素还会短缺呢?哥伦比亚大学的物理学家杰拉尔德·范伯格曾说过,“所有可能的最终都会实现”。他还认为,这一切的发生不会太远:“我愿以 200 年作为把我们今天能想象到的各种可能变为现实的上限。”

也就是说,唯一需要狂热的智力型冒险者们操心的是那些尚属“不可能” 的事。范伯格认为,即使在这方面,人们也将取得成功。“所有不违背已知基本科学规律的事都将能够实现,”他说,“许多确实违背这些规律的东西也是能够实现的。”

许多科学家都在试图做不可能的事——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对于独立而富于进取精神的人来说,最讨厌的是别人对他说“你不能做某件事”,或是说无论用什么方法和在什么情况下,某件事都是完全不可能的,无论它是一件什么事。“不可能”这一概念是对人类精神的侮辱,是对创造性和先进智力的迎头痛击。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人在听到某件事不可能的时候,都会像受到空前的激励一样反而去奋力实现它。制造永动机、反物质推进器和时间快车的尝试就是这方面的证明。

此外,否定论者往往被证明是错的,而肯定论者则往往正确,后者有朝一日还会当面嘲笑你一番。一位人体冷冻学家就曾说过:“当你死去时,你就是死了。而当我死去时,我也许还会复活。那么,究竟谁是笨蛋?”

这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某些事情曾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但没过多久就做到了或很快就能做到,这样的事以前不知有多少!在科学的历史上, 没有比“这不可能”更陈腐的陈词滥调了。很差劲的事例是奥古斯特·孔德曾于 1844 年说,星体的构成永远也不会被了解,但是没过几年,利用分光镜观测星光便揭示了星体的化学成份;另一个例子是原子结构的发现者洛德·拉瑟福德也曾在 1933 年说,可控核裂变是“荒唐的空想”。

但这些还不是最可笑的例子。有关“这不可能”的最傲慢的例子体现在认为人类不能飞行、不能跨越长距离、不能飞往月球和其他地方等看法方面, 好像出于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根本就不能容许人类飞行一样。在赖特兄弟飞

上蓝天 3 年后的 1906 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西蒙·纽科姆竟然还在发表如下高论:“任何已知物质、已知机械形式和已知力的形式的结合体都不可能组合成可供人类作远距离空中飞行的有实际用途的机器。对本作者来说,有关这一点的论证同对任何物理现象的论证一样地完满无缺。”

此类令人尴尬的例子可谓不胜枚举。本世纪中叶,阿瑟·C. 克拉克专门为此发明了一条原则,他称之为“克拉克定律”:“当一位著名的老科学家说某事是可能的时候,他几乎肯定是对的。当他说某件事不可能的时候, 他极可能是错的。”

当然,必须承认,尽管举出适当的例子需要一定的才智,但仍有许多事情确实和肯定是不可能的,这类例子包括:“骆驼不可能从针孔里钻过去”——除非那针非常之大。还有“门不可能同时既开又关”——除非是旋转门。

有关“确实和肯定不可能”的明显例子是如此稀少和难以找到,以致得到的例子不是微不足道就是荒唐可笑。物理学家米尔顿·罗思曼说:“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我的钢琴也不会弹得像弗拉基米尔·霍罗维茨那么好。” 另一位物理学家戴维·帕克说:“1000 加仑的水不可能装进容量为一品脱的瓶子里——这是科学事实。”登山家斯科特·兰克福德则说过“把埃非尔士峰(珠穆朗玛峰——译注)放在四轮滑冰鞋上。”神经解剖学家迈克尔·卡茨也提出过“永动机蜜蜂”的设想。

没有人愿意试图解决这些不可能。另一方面,从长远来看,仍存在着一些意义更加深远的超自然之物,如反重力发生器,超光速旅行,反物质推进器,宇宙空间翘曲,时间机器,等等。它们像一座座科学的埃非尔士峰充满了诱惑。许多科学家已对这些山峰进行了考察并决心攀登上去。

鲍勃·福沃德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是位于加利福尼亚马利布的休斯研究实验室的物理学家,最喜欢做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这种激励时时刻刻伴随着我,”他说。“它是我的天性,也是为什么我上高中时没有名气的原因之一:我不愿做别人正在做的事,我希望与众不同。在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核物理学正是热门。我对自己说,如果别人都往那里钻,我就到别的地方去。”后来,星际飞行成了鲍勃·福沃德的专业。有一次,他买了一辆黑色“大

产”280zX 型汽车。买到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掉车身上发亮的金属标志(他说“我不喜欢‘Z’、‘X’ 和‘280’一类的玩艺儿”),把窟窿填补好,然后装上显示他本人物色的加州车牌“NTRsTLR”——这是他的汽车上唯一能看出来的字。

此外,鲍勃·福沃德也是那几个从未加入“L5 协会”的极富探索精神的理论家之一。用他自己的话说,其原因是由于“‘L5 协会’的目光过于短浅”。

目光过于短浅?

在鲍勃·福沃德看来,空间站、太空轨道工厂、月球移民等“L5 协会” 的核心计划从来就不是富有挑战性的计划。“我们早就知道如何做这些事了,”他说。“要紧的是资金和政治问题。我一直试图把精力放在更难的一些事情上。”

可以肯定地说,福沃德在想象高超方面与鲍勃·特鲁克斯不相上下。“我时常感到自己也是一个在自家后院里鼓捣发明的那种人——你知道,就是在自己的车库里制造新玩艺的那种人。只不过我使用的那些废旧零件都是物理

学最重要的观念。”

但其他物理学家并非总是认可他对这些观念的使用。在一次为纪念发现反质子而举行的纪念大会上,鲍勃·福沃德关于反物质的看法就受到了不够友善的对待。

1985 年秋天在伯克利加利福尼亚大学举行的这次纪念会吸引了不少科

学界的精英。在会议的 15 位演讲者中就有 6 位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其中

包括在 1955 年首次发现反质子的欧文·张伯伦和埃米里奥·塞格雷。

反物质一直是科学幻想爱好者们关注的对象,当它与普通物质接触后, 这两种物体将释放出巨大的核能并互相湮灭。由于这一特性,反物质成了制造推进系统特别是星际火箭的首选材料。出于某种原因(也许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欧文·张伯伦向在座的其他物理学家提出了下面这个问题:“有多少人相信反物质将在今后 50 年内被用作火箭燃料?”

听众中有一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其他人一眼便认出,这位白发飘拂, 系着白色蝴蝶结、身穿白衬衣和白马甲(哪一个神经健全的人会穿白马甲?) 的不是别人,正是鲍勃·福沃德。只见他用深沉的男低音答道:“给我 10 分钟的时间,我将证明这可以做到!”

但是在场的听众都是物理学家,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也下愿听一位可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对手发表任何轻率的演讲。于是在那次会上,反物质火箭的问题无人再提了。后来在会场外面的走廊里,1968 年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路易斯·阿尔瓦雷斯找到福沃德,告诉他为什么他的反物质推进器计划(不管它是什么)不可能成功。

“这是在发疯,”阿尔瓦雷斯说。“用于阻挡伽玛射线的额外防护装置将会抵消燃料节省下来的钱。”

福沃德答道:“我是一位工程师,我认为它能成功。”

阿尔瓦雷斯道:“我也是工程师,大家都知道我一贯支持新颖见解。但是这次的东西是胡扯。”

这就是鲍勃·福沃德在主流派物理学大会期间受到的对待。尽管如此, 他在其他一些会议上却获得了成功。早在这次反物质插曲发生前约 10 年的

1974 年,福沃德曾在洛杉矶召开的美国科幻作家大会上就“新颖的物理学” 这一题目发表演讲。除了讲述黑洞、快子隧道以及空间翘曲(他说,“用它们可以从事宇宙越野旅行,却又不必从宇宙中穿过。”)等普通问题外,他还借此机会介绍了产生反重力的 6 种不同方法,3 种不同的时间机器以及五维超速太空车道,他承认,“这是纯理论的”。听众非常喜欢他讲述的内容! 没有任何人说他是在发疯!听众们怎么会这样做呢?在他们看来,福沃德讲述的每一件事都完全符合自然规律。所有这些都有可能发生,有些很可能会发生。

“这些东西并非真的不可能,”鲍勃·福沃德说道。“只不过代价较大, 困难较多而已。”

即使当人类已经登上月球并已成功返回地面之后,某些保守的物理学家仍在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太空旅行是瞎扯”之类表示怀疑的话。这番话最早是英国格林威治天文台台长理查德·伍利爵士在 1956 年说的。直到 1987 年, 一位名叫戴维·帕克的著名理论物理学家仍在《此路不通:不可能的实质》一书中一字不差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在这本书中,一群科学家聚在一起,讨论在无限远的将来可能发生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帕克是马萨诸塞州威廉学院韦伯斯特·阿特韦尔讲座的物理学教授。他所说的“瞎扯”是特指载人环游式星际飞行。除了埃里克·琼斯和本·芬尼提出过流星旅行计划之外,没有任何人认为此类“太空旅行”是容易的事。但帕克这样说有着另外的意思。他认为,由于化学燃料火箭耗费燃料太多, 因此,自然规律决定了星际飞行永远是不可能的。

这种论点对太空旅游者们来说已毫不新鲜了。相反,每一位与火箭打过交道的人都清楚地知道,正如卡罗琳·亨森曾经说过的,“化学燃料火箭只是能干活而已。”这种说法的理由是,为了飞离地面,这种火箭不仅要带动其负载物,还要带动自己本身,如沉重的化学燃料、燃料箱及火箭发动机等等。负载物不过是放在火箭顶端的最不起眼的一点点东西,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粉刺。

许多怀疑论者认为,以上事实是火箭飞行不可逾越的障碍,用火箭作动力的远距离飞行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并就此提出了各种证明。例如 1926 年,一位名叫 A. w. 比克顿的英国教授证明说,化学燃料火箭根本无法脱离地球的重力场,更不要说飞得更远了。他写道:“这种飞往月球的愚蠢的想法证明,某种错误的观点将会如何荒唐地把科学家们的思维局限于狭窄的空间之内。”就在苏联人造卫星上天仅仅几个月之前,真空管的发明者李·德福雷斯特还说,“不管将来科学如何发展”,人类是永远不可能登上月球的。

30 年以后,当戴维·帕克针对星际旅行发表同样一番见解的时候,他实际上是把自己摆进了传统的、伟大而光荣的局限之中。他的论点和 A.w. 比克顿的论点竟是如此一致。按照帕克的观点,如果扣除把火箭发射到其他星球所用的燃料、火箭抵达其他星系后使其停止飞行所用的燃料以及火箭飞回地球所用的燃料,星际火箭最后只能剩下像小小的粉刺一样的最不起眼的一点点东西。

“当飞船最后降落到地球时,”帕克说,“它的质量仅相当于发射时的0.00000625。如果它本身的重量是 1 万吨,那现在只剩下 125 磅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想入非非呢?”

确实如此。无论如何衡量,这都是令人极为困惑的原因。其实,最初起飞重量为 1 万吨即使按国家航空和航天局的标准也不算高:用于“阿波罗”

飞行的“土星 5 号”火箭重量为 3000 吨,它只飞到了月球,然后再返回地

面。鲍勃·特鲁克斯 1960 年代在通用喷气机公司任职时设计的“海龙号”

火箭据说起飞重量为 2 万吨,是帕克设想的飞往其他星球的火箭重量的两倍,但“海龙号”只是飞到了地球轨道,在那里卸下货物,然后便一头扎进大海。如果说帕克的论点有什么可取之处,那就是,只要有巨大的发射火箭, 星际飞行是完全可能的。

帕克的推理的另一个局限性是,它只适用于化学燃料火箭。但是,自从人们开始设想前往其他星球时起,超前型理论家们已经提出过许多种其他推力系统了。没有人比鲍勃·福沃德更熟悉这些被他称作是“先进的推力概念” 的了。

1980 年代初,福沃德曾以私人顾问的身份自荐到空军火箭推力实验室工作。在那里,他得到充足的资金用于研究推动火箭穿越太空的各种奇异的办法。在题为“备用推进能源”的正式报告中,他详尽地分析了包括许多物理学家在内的大多数人都闻所未闻的 26 种推进方式。这份报告最先由设在爱德华兹空军基地的空军空间技术中心发表,不久《商业空间报道》杂志作

了转载。在此之前,福沃德和其他几位坚定的太空旋游者曾编写了一本有关星际火箭著述的文献目录,并把它分几期发表在《英国星际协会杂志》上。根据这份氏达 70 页之多的目录,化学燃料火箭只是出路之一,但决不是最佳选择。许多已发表的论文中介绍了核电或核脉冲推进计划,反质子系统, 核聚变火箭,星际冲压喷气发动机,等等。除此之外,还有鲍勃·福沃德在60 年代初提出的一个设想。

这种设想,即所谓不用火箭的火箭,堪称天下一大奇闻。它不带任何推力系统,完全由负载物构成。

这种想法显然是荒唐可笑的:怎么会有不带推力系统的太空飞船呢?但是,只要想一想漂洋过海的帆船上是没有任何推力系统的,福沃德的想法就不再荒唐可笑了。帆船的全部动力来自外界,来自风的形式。福沃德的设想是把这一原理用于星际旅行,不过航行靠的不是风,而是阳光。

早在 1924 年,苏联的火箭先驱弗里德里希·阿图罗维奇·灿德尔就提出了太阳帆的想法。此后,许多太空科学家(包括曾在麻省理工学院就这一题目撰写硕士论文的埃里克·德雷克斯勒)制订了把太阳帆变成一项有利可图的事业的方法。但是,连它的最热心的提倡者们都不得不承认,太阳帆只能在太阳系中使用,其原因在于,随着阳光远离其光源,它的强度将成平方减弱。当阳光抵达外围的行星时,它实际上已经不起作用了。

然而,一种比阳光还要强的光线在 1960 年问世了,它就是激光。福沃德从听说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盘算它的可能的用途了。激光在行进中几乎不会扩散,即使行进了几千英里,它仍然能像起初时那样集中。福沃德认为,只要用激光照射大小适当的太阳帆,就能把飞船送入太阳系,或许更远,达到另一个星系。所需要的只是在一端安装一台功率强大的激光发生器,在另一端设置一个巨大的光帆。

这样做将需要大量的能源,但太阳放射出来的能量对于星际激光发生器来说显然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光帆,它的大小将不是用英尺而是用英里来表示,不过,在浩瀚的太空中组装这样的庞然大物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但这项工程也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激光推动的太空飞船抵达目的地时,它无法停下来。因为即使在飞船抵达预定目标之前很久就关闭激光, 飞船本身的动力仍将继续推动飞船前进,直到飞过那个星座,驶向茫茫的天际。此外,即使出于某种奇迹能够使飞船抵达目标后停止,也无法用激光束使它重返地球。

当然,为了避免这些问题,可以采用常规的化学燃料助推火箭,但这无疑是宣告整个计划的失败,另外,这也是一种欺骗行为。应当能够找到只用激光束就能完成整个航行的办法,鲍勃·福沃德为此绞尽脑汁。推动太空飞船前进的激光来怎样才能把它再拉回来?

正因为这是不可能的,福沃德才对它苦苦思索。最后,他 想出了一个办法。

为了使飞船停止前进,需要把光帆分为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将与另一部分脱离并移开,这样,它就能把激光束反射给后面正在行进中的飞船,使它减速并最终停止。

“应当把帆做成两部分,”福沃德解释道,“其中一部分将起到反光镜的作用。当你用激光把飞船发射上天之后,它将朝着目标驶去。当驶近该星座时,光帆将一分为二,承载飞船的中间较小部分将自动脱离。此时,剩下

的形同炸面圈的环形体仍然面对地球。来自地球的激光束推动环形体继续前进,与此同时,它将把激光反射到已脱离部分的背面,使它的速度减慢,直至停止。”

如果能把光帆制成三部分而不是两部分,那么,在重复脱离程序后,就可以用第三部分作为反光镜把激光束反射到已停止前进的飞船承载体上。过不了一会儿,飞船承载体就会再次启动,最终将飞回地球。

福沃德关于此项计划的观点主要来自他的老师约瑟·韦伯。在物理学方面,韦伯堪称是一位富有独创性的人。其实,他成为物理学家完全是阴差阳错,因为他根本没想成为物理学家,至少最初没这样想过。从安纳波利斯的美国海军学院毕业后,他想攻读电子工程学博士。但他经过翻阅有关材料后发现,该地区没有一所学校提供该学科的博士课程。

“我前往询问研究生课程的第一所学校是乔治·华盛顿大学。”他回忆道。“我被介绍给乔治·伽莫夫,就是第一个提出三度黑体辐射的那个人。”三度黑体辐射是研究在宇宙最遥远的尽头微波活动的一门边缘学科,是 “大爆炸”仅存的证迹。伽莫夫在 1940 年代提出这一概念,还同他的两位同事拉尔夫·阿尔珀和罗伯特·赫曼进行了讨论。此后,阿尔珀和赫曼拜访了一些射电天文学家,请教能否通过实验得到这种辐射。得到的回答都是否

定的。

乔·韦伯说:“伽莫夫问我:‘你能做什么?’我答道:‘我是微波工程师,你有什么微波物理学方面的问题需要讨论,需要我作为博土项目完成的吗?’他说没有,然后把我送走了。提出三度黑体辐射的这个人从来没想过,其他人也会研究这一问题的”

1964 年,三度黑体辐射被贝尔实验室的两位射电天文学家罗伯特·威

尔逊和阿诺·彭齐亚斯在无意中发现,为此他们获得了 1978 年诺贝尔物理奖。这是乔·韦伯第一次错过了瑞典的这一大奖。

“伽莫夫提出了三度黑体辐射!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了解它,而我则可能在 1949 年就发现了它!但他却对此熟视无睹,把我送走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次谈话。”

不管怎样,韦伯后来被天主教大学的一项物理学计划录取。在那里获得学位后,他在马里兰大学找到了一份教师工作。物 理学方面的训练并没有使他在工程方面的才能湮灭,他仍然想利用自己这方面的才能去发现宇宙中遥远的秘密。他决定在重力波方面试试运气。

根据相对论理论,重力波是由银河系中的剧烈运动引起的时空中的轻微波动。举例来说,如果某颗星星变成了超新星,由此引起的爆炸将会给周围的重力场带来波动,就像石头投入水中引起的涟漪一样。重力波迟早会到达地球,将使地球上的物体发生极轻微的晃动。乔·韦伯想,如果能发明一种高度灵敏的实验仪器,就可以用它监测影响地球的重力波。这感觉就好像把耳朵贴在宇宙轨道上,聆听重力货车从光年之外喷着蒸汽隆隆驶来。

如果获得成功,重力波探测器无疑将是一项重大成就。它将打开观测宇宙的新窗口。

“重力是提供有关宇宙信息的渠道,”韦伯说。“如果自然界存在 4 种力,重力场能向我们提供所有有关地球的信息的四分之一。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得到这些信息。”

重力波探测器就像是一台望远镜,通过它可以透过气体和灰尘窥测宇宙

的奥秘。从理论上说,重力辐射可穿过宇宙中的灰尘,就像它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由于以前从未有人尝试过制造重力波接收天线,韦伯不得不自己从头设计。他一连设计了好几个。他认为,首先需要的是能够感受重力波的体积足够大的接收体,并通过计算得出,用一根大小如办公桌、重量在 3000 磅左右的铝棒就能承担此任。铝棒当然不会像鱼漂那样浮动,但由于有极度敏感的物体摆动探测器(压电转换器),连原子核直径大小的摆动也能测。正当韦伯对这一切的思考臻于成熟之时,在物理系攻读研究生的鲍勃·福沃德也正在为寻找博士研究课题而四处奔波。

福沃德从小就对重力问题着迷。他曾读过一本科学幻想故事(记不得是在《神奇》还是《科技惊雷》还是别的什么类似杂志上了),里面的主人公需要找到来自异域的隐形太空飞船并摧毁它。这听起来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找到看不见的东西呢?唯一的办法是探测到物体的质量,但这似乎也不大可能。可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这样做的。他制造了一台“质量探测仪”, 打开它的开关,然后使它像指南针一样不停转动,直至找到隐形飞船。

鲍勃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关于质量探测仪的故事。制造这样的仪器是不可能的,它不过是科学幻想而已。但是,它是一个巧妙的虚构。

鲍勃·福沃德是在附近长大的。他在马里兰大学毕业之后到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攻读硕士学位,然后又回到马里兰大学在乔·韦伯的门下继续研修博上课程。

在福沃德的眼里,韦伯的主要长处是他能从工程学的角度看待一切问题。他喜欢动手操作,就好像乐于对宇宙中的基本现象都亲自动手操作一番一样。他甚至用工程学的观点讲授相对论,不过不是像数学家那样把一堆抽象的数字和符号写在黑板上,而是就质量、力、场等概念大谈一番。

不管怎么说,当韦伯的重力波计划正需要助手的时候,福沃德非常乐意地参与了进来。

“他是作为休斯奖学金获得者参加这一计划的,”乔·韦伯回忆道,“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一位非常朝气蓬勃又富有想象力的小伙子。”

但是,福沃德在韦伯那里的工作往往需要的是体力而不是智力。铝棒从铸造车间出来的时候遍体是氧化物和残渣,福沃德用电动打磨器把它们清除干净后,还要再用手把铝棒抛光。

为使仪器正常工作,需要有尽可能安静的环境。但遗憾的是,重力波探测器恰恰安置在工程学院从事碎砖试验的房子里,每天轰鸣之声不止。韦伯、福沃德和另一位研究助理教授戴维·蔡波伊只好在深夜和周末从事他们的试验。

接收天线几乎从安装好的一刻起就开始记录重力波了,就好像它是漂浮在充满重力波的海洋之中——至少福沃德是这么说的。问题是接收到的究竟是真正的信号,还是仪器本身噪音所产生的假象被当作真的信号接收了。似乎不会有这么多的重力波,因为按照有关理论,只有发生能够产生重力波的事件(主要是爆发超新星)才会有重力波出现。一般来说,超新星每年最多爆发一两次,而无线接收到的信号已有 10 余次了。

韦伯和他的两位助手忙碌了几个月,试图把仪器校准,但天线接收的信号仍比预想的要多。这时,连福沃德都不知该如何理解这些令人困扰的、多余的信号了。“或许是重力理论出了毛病,”他说,“要不就是激励韦伯的

天线的本来就不是重力波。”

总之,这是乔·韦伯第二次错过瑞典的大奖——诺贝尔奖。韦伯自己后来回忆说,在一次物理学国际会议上,一位著名科学家站起身用手指着韦伯, 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还预测,这一领域 100 年之内不会产生有用的成果。但是,值得欣慰的是,史密森学会后来把韦伯的接收无线索要了去,并把它作为永久性展品放在科学与技术博物馆内。

尽管这件事以没有结果而告终,它却使鲍伯·福沃德长了见识。 “我思考了重力、什么可以产生重力以及什么物体对重力作出反应等问

题,而且,我是从机械学角度思考这些问题的。我得到了有关这些领域的直观的和深层的认识,了解了它们是如何互相作用的。我已经能够想象得出重力场的样子了,所以,如果遇到某种复杂的质量结构,让我描绘出它们周围的重力场相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以后,福沃德将发现如何让物质团块做被多数物理学家认为是不可能的事。对此时的他来说,质量探测仪、反重力发生器和时间机器等不过都是巧妙的虚构而已。

和马利布的其他所有建筑一样,休斯研究实验室也建在俯视太平洋的峭壁之上。但是,鲍勃·福沃德的办公室长期以来一直在面向山的一侧,因此, 除了坐在办公桌前工作外,他偶尔也凝视着远山。

这些延绵起伏的山脉令他惊异不止。它们是那么巨大⋯⋯那么魁伟,它们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使时空为之改观。他能够准确地想象出它们的重力场,就好像看到铁屑在沿着山峰和山谷的重力线移动一样。

福沃德当时住在奥克斯纳德,每天开车沿海岸线向南去上班。开车是他思考问题的好时机:他既不听收音机也不看路旁的姑娘,而是一边随着车流行进一边思考物理学问题。沿着海滩大道走一会儿后,就到了山峰和海岸的交汇处,也是他的必经之处——默谷角。

默谷角实际上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它高约 100 英尺,是使时空大为改观的一块巨型物质。

有一次,当鲍勃·福沃德驾车路过那里的时候,他不禁想:如果我能用力晃动这块岩石,它将产生巨大的重力波。

他想,只要晃动岩石,同时就是在晃动它的重力场,这样,用他同韦伯和蔡波伊制造的那种重力接收天线就能监测到由此产生的重力的波动值。当然,这次所用的天线要小得多,能放在口袋里就可以了。使用它不仅可以测量岩石重力场的强度,还能进一步推断出岩石的质量。

这无异于把耳杂贴在宇宙轨道上感受无法看到的东西的又一个新途径。例如,可以把接收天线送到月球表面,把那里的山峦和山谷绘制成图。还可以让它们飞过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飞过“L5 协会”想前往从事勘测、采矿和移民的星体,得到有关它们的质量的数据。如果必要的话,甚至还能用接收天线找到来自异域的隐形太空飞船。唯一的问题是,鲍勃·福沃德恐怕一生也找不到如何才能使默谷角按照需要的速度晃动的方法,因为这个速度是相当快的,几乎接近于光速。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闪过,使福沃德茅塞顿开。他从光速想到了相对论, 于是暗自发问:我为什么要晃动岩石,而不去晃动天线呢?

晃动天线和晃动岩石的效果实际上完全一样。无论用哪种方法,天线都将随着岩石的重力场运动,而且这种相对运动是能够测量到的。

此后不久,福沃德发明了一种重力——质量传感器,并为它申请了专利。这是他在休斯研究实验室期间获得的 18 项专利中的第一个。为了对传感器进行测试和校准,他和一位名叫拉里·米勒的助手还发明了另一种重力仪器——重力场发生器。该发生器可产生一定强度的重力波,以用于对传感器进行测试。国家航空和宇航局听说福沃德的发明后,当即与他签订合同,请他研制技术上称为重力梯度仪的仪器,以用于绘制月球地形图的“阿波罗” 计划。按照原定计划,该质量探测器应随“阿波罗 18 号”升空,但后来整

个月球计划都由“阿波罗 17 号”代替完成了。

此后,福沃德又想到,可以利用同佯的原理耍一些绝对令人难以置信的重力戏法。他认为,只要把一些巨大的物体适当排列,就能控制它们所产生的重力场,甚至还能在某个界定清楚的小范围内改变时空,即摧毁或消除重力。

福沃德最初是为了写书而产生以上设想的,当时(70 年代后期)他已经开始撰写科幻作品了。开始时写书只是他的一个嗜好,但随着不断的成功, 这逐渐成了他的专门职业。他的第一部小说名为《龙蛋》,是关于中子星上的生活情况的。

中子星是一种普通的星体。它在方圆 10 英里的范围内崩溃后,形成了

约为地球重力场 670 亿倍的巨大重力场。福沃德在书中提出用载人飞船接近

中子星,并使飞船在它上空 400 公里处的轨道上飞行。由于他已决定只写真正的科幻小说,也就是说书中发生的每件事都应完全符合已知的物理学定律,于是便遇到了如何避免飞船上的人员被中子星巨大的潮汐引力撕碎的问题。

在太空轨道上的物体都是自由落体,从技术上说它们是“失重”的—— 这些当然毫无疑义。但是,从准确的字面意义来说,只有物体质量的中心才是这样,而物体中接近星体的部分所承受的引力比远离星体部分承受的引力要大得多。也就是说,即使像人这样相对短小的物体也会像大妃糖一样被撕得支离破碎。福沃德经过计算得出,宇航员下半部身体所承受的向下的拉力将比身体中部承受的多 202 个重力,而头部承受的拉力则比身体中部少 202

个重力,上下之间共差 404 个重力。

这是坏的消息。当然也有好消息,那就是这种重力可以被福沃德所说的“潮汐补偿物质”抵消。只要把它们适当地排列在太空飞船四周,它们就能对中子星的质量产生反作用,进而抵消不同的引力,至少在太空飞船小小的乘务员舱内可以这样做。

这些补偿物质本身应是实质性物体。福沃德认为,产生这些物体的便利途径之一是把一颗体积巨大的行星(如宽度为 200 英里)压缩到长宽各为 30 英尺。这些数字不是福沃德的臆断,他用数学方法精确计算了它们的物理特性,有时精确到小数点以后 3 位数。为了使科幻小说的细节准确无误,他达到了不厌其烦的地步。任何感兴趣的人都可以在每本书后面的附录中找到这些细节的出处。

在完成《龙蛋》一书后,福沃德感到他的重力戏法同样适用于任一轨道中的太空飞船,当然,所涉及的重力要小多了。也许这一戏法还能应用于现实之中,如航天飞机的实验等等。为什么不就此为严肃的读者们写点什么?鲍勃把他科学幻想出的重力补偿物质用物理学技术名词装扮了一番,然

后把文章寄给美国最负盛名的物理学杂志《物理学评论》(当然,他没忘记

提及这一设计“最初是为撰写科幻小说产生的”)。该杂志收到文章后,连同文中所附的图表、方程式等,以“消除地球附近的时空”为题予以发表。鲍勃在文章中指出,“如果把 6 个每个童 100 公斤的球体排列成圆环状,并使该环平面与它所处位置的垂直线成正交,环的中心处于实验物的中心,那么这些球体的重力引力产生的反潮汐就能够使地球潮汐的加速度减至 1

%。”

戏法耍到这个地步,福沃德已基本能够驾驭重力了。他已知道如何修正重力以及如何引发和摧毁它。他阐释了如何消除重力和如何消除时空的方法。他还发明了一种重力弹射器,有 了它就可以利用可控制的重力折曲波把物体送入太空。实际上,有关重力的任何一种应用鲍勃·福沃德都想到了,现在回想起来,反重力机简直算不得什么。

当然,所有有名望的物理学家都会说,反重力机是不可能的。米尔顿·罗思曼曾在《物理学家对怀疑论者的指导》一书中说,“没有人能够制造反重力机,因为不存在重力排斥。电屏蔽之所以可能是因为有正电和负电两种电荷。而物质却只有一种。因此,作为不同物质之间互相作用的重力只有一种形式:万有引力。也就是说,无法对物质作出安排,使它们凭借重力互相吸引。它们不能产生重力屏蔽或排斥性重力。”

以往制造反重力机的一些尝试并没有带来很快有可能获得成功的迹象。在 1940 年代,一位靠提供股票市场咨询发财的罗杰·巴布森先生设立了一项对控制、利用或推翻重力的方法进行现金奖励的计划。该计划的奖金由巴布森重力研究基金会掌管。这个基金会还赞助各种探讨重力的会议,出席会议者都坐在“重力椅”上,并吞服“重力药片”以促进血液循环。他们还聆听有关利用重力本身克服重力的讲座,如在海水涨潮时爬楼梯,因为这时海洋物质会给你带来轻微的提升力。

到基金会来访的人会在那里看到最早阐述万有引力原理的艾萨克·牛顿睡过的床。(有人说,巴布森基金会买下这张床“可能是因为牛顿曾利用重力在上面歇息过。”)

热心于反重力理论的人们认为《旧约全书》中记载的先知和耶稣升天等事件具有特殊的意义。“耶稣在水上行走的情节不应忽视,”他们说。

但是鲍勃·福沃德却不依赖任何神话也想出了制造反重力机的方法。他的第一台反重力机是在 60 年代初制成的,当时他还是个研究生在乔·韦伯的实验室里工作。他的设计都发表在规范化的杂志上,一篇以“反重力”为题刊登在《无线电工程师协会汇编》上,另一篇以“反重力指南”为题刊登在《美国物理杂志》上。福沃德指出,只要采用标准的相对论物理技术,就能随时形成反重力,唯一需要的是大量的物质,而且最好让它们处于高速运转状态。

“例如,如果把具有矮星密度的物质在一个像足球场那样宽的、绕着直径为一英里的圆环面旋转的管道里加速,我们就能有几毫秒的时间抵消地球的重力场。”

这仅仅是一般的起步,但毕竟已经起步了。此后,福沃德又发现了许多产生重力场的更简便的方法,其中一些只需使用标准的牛顿物理学原理。例如,如果使大小相等的两个物体相对立,处于它们之间的任何物体都会像失重一样处于悬置状态。

“如果把一个与地球质量相等的行星放在你的头顶上,”福沃德说,“它

的牛顿反重力场给你的向上的拉力将和你脚下的地球的重力场给你的向下的拉力相等。这两种力将互相抵消。在这两个‘地球’之间的广阔的区域内将不存在重力,那里的每个人和每件物体都是自由落体。”

为了避免两个星球相撞,应该使它们的轨道互相环绕。这样,两个物体之间的离心力将克服它们之间的重力引力,从而使一切保持均衡状态。

以上都是福沃德在《飞翔的蜻蜓》一书中描述的把戏。这本书的主要内容是关于乘坐激光驱动的星际飞船前往巴纳德星的旅行。乘客们在抵达后发现原来那里有两颗行星,而且它们紧密地围绕对方旋转。其中一颗行星由水构成,另一颗由岩石构成。它们贴得非常近,甚至共用一个大气层。从远处看去,这两个星星就像是无穷大符号∞,而从较近的接触点观察,它们就像福沃德描述的那样是“一组向两星之间的零重力点喷射水沫的环形间歇喷泉”。

这样尽管看上去很美丽,但使两个行星的轨道互相环绕要产生反重力却

很困难。福沃德的补偿物质本身就是反重力机,用它们来抵消重力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当然也有更简便的办法,那就是把一块超密度物质置放在任何一个漂浮物的上面。超密度物质不仅体积小,而且易于调度。为了使它脱离地面,可以用支架把它架起来。这样做的效果同把行星放在头顶上相同,也就是说,如果不把下面的物体拴好,它们就会飞起来。

鲍勃·福沃德对如何利用这一设想很感兴趣。 “将来,迪斯尼乐园中最吸引人的地方将是自由落体帐篷。帐篷顶用反

射性超密度物质做成,由若干根纯钻石支架支撑着⋯⋯在帐篷顶下,嬉戏的人们在温暖的空气中邀游,他们的臂上附着彩色羽毛的翅膀。只要买一张 E 级通票,人们就能亲身体验伊卡洛斯神话的意境。”

在雷·布雷德伯里的短篇小说《雷声隆隆》中有这样一则广告: 时间狩猎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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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过去真是太容易了(至少书中是这么说的),喜欢狩猎的人只要花1 万美元就可以回到几百万年前,而且绝对保证安全。

类似的文章多如牛毛。根据它们的描写,时间旅行只是比穿越房间略难一点而已。在 H.G. 威尔斯的《时间机器》一书中,一个男人到公元 802,701 年旅游一番后又回到 19 世纪,一边吃晚饭一边向他的朋友讲述此行的奇闻轶事。

他告诉朋友们说,他乘坐的时间机器是他自己制做的,只要按一下操纵杆,就可以回到过去。除了有时觉得这样做有悖常理和偶尔产主一些怪念头之外——他说,“我似乎转起来了;降落时就像是一场恶梦”——他觉得跨越几个世纪就像到几英里之外一样,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科学幻想而已。每个人都知道,在现实世界中,时间旅行是不可能的。可以说,它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至少乍看起来是这样。

例如,著名的“杀死你祖父”的悖论就为时间旅行设置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如果时间旅行是可能的,你将能够回到过去,杀死你自己的祖父,但这

样一来也就不会有你了。而如果你根本不存在,你又如何去杀人?

一切都显得那么扑朔迷离。但时间旅行爱好者们很快指出,你不能杀死自己的祖父并不意味着你不能回到过去。你可以作为观察者回到过去,就像狄更斯《圣诞欢歌》一书中的吝啬鬼看到以前的自己那样目睹以前的事件。也许当你回到过去后非常想杀人,那么受害者也许不是你祖父而是其他人。也许出于某种反常原因你必须杀死你的祖父,那么你只有在你父亲出生后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一来上面所说的那种似是而非的论点就不存在了。

所以,即使你和托马斯·阿奎纳斯一样,认为连上帝也无法改变过去(阿奎纳斯说,“上帝无法影响过去的事。这比使死人复活更不可能”),仍然有许多方法可以消除时间旅行的障碍。

既然时间旅行被普遍认为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鲍勃·福沃德当然不会放过它。但他认为,时间旅行非但不是不可能,而且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实现了。

它就是相对时间延长所带来的单向时间旅行。自从爱因斯坦在 1905 年证明,当某物体接近光速时其参照系的时间不是变慢就是延长之后,相对时间延长早已成为物理学中的普通问题。爱因斯坦曾经说过,处于运动中的时钟要比处于静止中的时钟走得慢。这一预见在 1971 年被约翰·哈菲勒和理查德·基廷两位物理学家的实验所证实。哈菲勒和基廷用两只相同的钟,其中一只放在喷气飞机内,另一只放在地面上。结果处于行进中的钟走得慢。时间二长早已成为陈腐的观点,以至福沃德在发表“新颖的物理学”的

演讲时拒绝讨论它。他说:“它太陈旧了,我不愿意提它。”

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讲,时间延长和时间旅行都是不同的。真正的时间旅行指的是回到过去目睹早已发生过的事情。然而,福沃德在对此进行研究后发现,相对论中也包括了这一现象。第一个发现这一点的似乎是逻辑学家库尔特·戈德尔。

戈德尔是爱因斯坦的同事,曾同爱因斯坦探讨过他就相对论的误差所提出的宇宙学新结论。 1949 年戈德尔公开发表了这些结论,并指出这些结论表明时间旅行是可能的:“乘坐火箭飞行器以足够大的弯度作环形飞行, 就能够前往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任何一个领域,并能重新返回。”

后来,连爱因斯坦本人也对什么是真正的时间产生了疑问。“像我们一样信仰物理学的人都知道,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差别不过是一种顽固存在的幻觉,”他说。

20 年以后,世界上一些气量最大的科学家试图消灭过去、现在和将来之间尚存的差别。站在他们前列的自然又是汉斯·莫拉维奇。

莫拉维奇最初产生时间旅行的想法是在高中的时候。他认为时间旅行的关键是时空问题,即著名的爱因斯但四维连续统一体。时间和空间都不是独立存在的物体,它们构成了由一个时间轴和三个空间轴组成的统一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像跨越空间轴那样地跨越时间轴呢?妨碍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为了做到沿着时间长度旅行,唯一需要的是一块极大的物质,因为, 根据爱因斯坦物理学的基本原理,物质可以使时空变形。

但是,当把这些抽象的设想变成能够使用的时间机器时,问题就来了。有一种想法认为,可以利用黑洞作为通向未来的通道(这是当时科幻作品中的热门话题),但是连莫拉维奇也对自己能否活着穿过这一通道没有信心。也许,可以透过黑洞窥探一下未来,莫拉维奇对此实在没把握。

其他人也对此问题进行了研究,而且取得了一些进展。到 70 年代中期, 人们已或多或少地承认了时间旅行的可能性。制造时间机器的最流行的方法是使一超密度物体旋转,直至时空连续作出让步,允许人们随意跨越。

以上设想是由布兰登·卡特和弗兰克·蒂普勒等人提出来的。卡特对他提出的设想作了如下说明:“中间地带具有时间机器的特性。从太空外层地带的任何位置开始向中间地带行进,进而回到过去⋯⋯然后再返回原来位置,都是可能的。”

蒂普勒对他的类似时间旅行计划解释道:“普通相对论表明,只要能制造一个足够大的旋转圆柱体,就能够得到时间机器。”

这就是先进的理论物理学家们在本世纪行将结束之际就时间旅行问题发表的高论。所有这些都使鲍勃·福沃德振奋不已。他认为,蒂普勒的计划中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即如果回到过去的时间旅行真的可能,因果关系就应被抛弃了。

“这是一种完全新颖的想法,”福沃德在阅读蒂普勒的文章后说,“我认为它的最重要之处是,如果这一切能够成立,因果关系就寿终正寝了!”现在,事情已经进展到如下阶段,即许多物理学家都认为,把任何事情

都宣布为不可能将是愚蠢的。谁能提前知道自然界将会发生什么离奇的事? 谁又知道自然界与人类智慧相结合会产生什么奇迹?

时间旅行中最令人担心的问题也许既不是它所涉及的逻辑上的似是而非,也不是反因果关系或是推翻相对论。最令人担心的问题其实很平凡,那就是它也许需要大量的能源。为了使超密度物质以接近光速运行,无论用何种标准衡量代价都是昂贵的。

一位名叫丹尼·普拉彻塔的人曾专门就此写过一个故事《何时来客》。一天,当大地万物仍像往常那样茁壮生长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位来自无限远的未来的人。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一个人来,这是常有的事。

但这位时间旅行者与众不同,他带来了如下的信息,即他返回时所需的能量之大,足以把此时此刻的地球整个摧毁。

他还对听众说,返回一共花费了 18 分钟。不可思议!

使超密度物质团块旋转的方法是一种麻烦的时间旅行方法。汉斯·莫拉维奇知道,依靠某种截然不同的原理也可以玩同样的戏法。如果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回到过去,也许可以使过去重现。

莫拉维奇认为,把过去的历史复活,或至少把如艾萨克·牛顿这样重要的历史人物复活,应当是可能的。其实,早在撰写《换脑儿童》一书的时候, 莫拉维奇就已解决了实现这一设想的方法并制订了一整套方案。按照他的方案,只要有一台巨大的超级计算机,就能利用仍然存在的信息使死去的大脑复活。你也许能够利用《数学原理》一书使艾萨克·牛顿复活,与此同时, 他生前说过的话仍在造成天空中的天电干扰。

坦率地说,这一想法有些吹牛,但它并不是绝对不可能的,至少汉斯·莫拉维奇持这样的观点。无数考古学家都以复制陶器和古代文件的碎片,以及用 X 射线照射木乃伊为生,为什么未来的超智能人不能超过他们,实现如莫拉维奇所说的“把在任何一个生命阶段死去多时的人几乎丝毫不差地复制出来”?这将是除毫微机器人之外又一项有趣的工程。

“用这种方法把地球上以前的居民复活,让他们与我们共享移植大脑的长生不死——这或许会是一件有趣的事。”

就在莫拉维奇提出以上观点的时候,图兰大学的物理学家弗兰克·蒂普勒(就是他和约翰·巴罗共同提出了让生命占领宇宙中一切领域的预见)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他同莫拉维奇一样,提出了能模拟一切的超级计算机计划。一旦有了这样的计算机,便可通过模拟死人的思维以及他们的肢体的方法毫不困难地重现过去。

“模拟的第一步是,在死者刚刚去世后(或者说, 10 年前,或 20 分钟前),把他的大脑记忆移植到他的已经过模拟处理的肌体上,该肌体可以为 20 岁(或任何其他年龄)。可以把这一肌体和记忆的组合体放于任何模拟环境之中:它既可以是对早已消亡的社会的模拟和对死者复活后生存的物质世界的模拟,也可以是根本不存在的、但逻辑上接近于死者理想的世界。此外,所有复活后的死者可处于同一模拟体中,并可互相交往。”

在莫拉维奇与弗雷德·波尔合写的一部科幻小说中曾描述过一种计算机病毒。模拟人的生命同这种病毒一样,也可以像电影胶片那样前后移动。后来,蒂普勒又对与宗教的复活观点相对立的意见进行了研究。例如戴维·休谟就曾说过,复活是不可能的,或至少未必可能,因为死人太多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中的许多人不值得复活。

“人类中的许多人几乎不具备任何智力质量”,休谟说,“然而所有这些人都必须长生不死。直到上午 10 点钟仍因喝多了杜松子酒而沉醉不醒的看门人应当长生不死;每个时代的社会渣滓都必须保留。为了容纳这类无穷尽的人物,必须创造新的宇宙。”

戴维·休谟对此感到难以接受,把它说成是“毫无道理的幻想”。但弗兰克·蒂普勒却认为没有问题。“只要能尽快地开发计算机的容量,我们这个有限的(和标准的)宇宙就能够容纳被休谟称作社会渣滓的不断增长的人口。”他肯定他说:“计算机的容量最终甚至连醉酒的看门人也能容纳。”如果有人仍对用计算机模拟使许许多多故去的人们复活表示怀疑,蒂普

勒还有最后的杀手锏。这一证据非常有力,它不仅包括过去的人,还包括所有可能有的人。

“只要把所有可用脱氧核糖核酸密码表示的生命形式(出于技术原因, 数量有限制)统统模拟,这样,所有人类必然都包括在内。这种使用蛮力的方式当然不够优雅,我讨论这一问题只是为了表明,从肉体来说,复活的可能性是毫无疑问的。”

1987 年,鲍勃·福沃德从休斯公司提前退休了。在那里工作的 31 年间,

他为公司获得了 18 项专利,还发表了大量的文章和演讲,并出版了若干部著作。这时,他开始致力于科幻写作了。就在他退休之际,休斯公司开始为他个人出版一本名为《镜子物质业务通讯》的杂志,专门刊登他的有关反物质的新颖观点(福沃德把反物质称作“镜子物质”)。

多么丰富的想象!多么古怪的设想!还有那么多只有内行才能看得懂的幽默!有一篇文章的题目是这佯写的:“? EMANANIS“TAHW”(即英语“名称意味着什么?”的倒写——译注)。

这篇文章写道:“在电气工程中,电导的单位为 MHO,电阻的单位为 OHM,即它们的名称是相反的。因此,如果为这种相反的现象 MATTER 找到一种名称,显然应当把它叫做 RET-TAM。”(这是只有内行才能看得懂的幽默。)

人们一定会想,如此的紧张会不会把福沃德累垮。最后,他终于决定到此为止。他的想法之多已到了休斯研究实验室无法承受的地步。这就是他离开那里成为专职作家的原因。

福沃德退休后的生活是在两个地方度过的,一个是他的位于加利福尼亚爱德尔威尔德 6000 英尺高的峭壁边上的住所,另一个是他在苏格兰的乡村旧宅,在那里可以俯视北海。

福沃德希望能够征服不可能(“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比光速走得还要快, 如何才能回到过去”),当他离开休斯公司的时候,他至少已在概念上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这样一来便带来了下面的问题,即当鲍勃·福沃德、汉斯·莫拉维奇、埃里克·德雷克斯勒、戴夫·克里斯韦尔、弗兰克·蒂普勒等最优秀的、狂热的科学家们把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之后,当人们在星期一早上醒来, 发现巴罗和蒂普勒所说的智力生命的欧米茄点已被征服,我们将“不仅能控制某一宇宙中所有的物质和力,而且能控制逻辑上可能存在的一切宇宙中的物质和力”的时候,人类将做些什么?

到那时,还有什么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