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华

一、“莫谓草庐无俊杰”

陈天华是一座警世钟！

在“中国其将亡矣”的危机时刻，他撰写了《警世钟》，为反帝爱国、反清革命大声疾呼，发出了振聋发聩、惊人醒目的警世长鸣。毛泽东同志充分肯定了《警世钟》对一代国民的巨大影响。他回忆自己读此书的感触：“自此，我开始意识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陈天华不仅用笔撰写了《警世钟》，更可贵的是，为了唤醒民众的救国觉悟，他勇敢献身，毅然蹈海自杀。成为“最有功于革命”的一代英雄。陈天华用自己的青春年华和血肉之躯溶铸了一座长鸣的警世之钟。

陈天华原名显宿，字星台、过庭，号思黄，1875 年生于湖南省新化县下乐村。他自幼丧母，父亲是个教授蒙童的乡村塾师。由于家境贫寒，陈天华虽是塾师之子，却迟迟未能进入学堂，被迫“废学营小卖自给以求学”，靠着提篮叫卖和替人放牛，帮助父亲维持家庭生活。

学堂的门坎，并不能挡住小天华求知求学的渴望和努力。他从 5 岁起就跟随父亲识字读书，刻苦学习，9 岁已熟读《左传》，能把书中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年龄渐长，他益加勤奋，孜孜不倦，偏僻山乡中能够找到的书籍，无论是史籍典册，还是《水浒传》、《三国演义》等传奇、小说、唱本，他都视同珍宝，反复诵读。他特别爱读除暴安良、慷慨悲歌的故事，每读至此，常常因沉浸其中而激愤填膺、涕泪横流。为了抒发胸中的意气，他便模仿作品的体裁即兴创作，写些文词流畅、情节丰富的故事或民歌小调。这为他日后写出感情充沛、文体通俗的革命宣传读物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1895 年前后，陈天华随父徙居新化县城，居住于资江书院。走出重峦叠嶂的山乡，陈天华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甲午战败后近代中国所面临的深重忧患和正在发生的剧烈变化，给他沉寂的心灵以巨大的震动。被帝国主义列强瓜分之祸迫在眉睫，民族危机空前严重。昏庸腐败的清政府非但不进行抵抗，反而大力强化封建文化，用“之乎者也”、“石马弓刀”等文、武科举来消蚀中国人民的反抗意识。陈天华痛恨清政府的腐朽暴戾，同情广大劳动人民啼饥号寒、备受荼毒的苦难，从而激发起他对洪秀全、杨秀清领导的太平天国运动深深的景仰，痛恨镇压起义的曾国藩、左宗棠及其统率的湘军，认为他们是湖南人中的败类，万世之罪人。所以他“少时即以光复汉族为念，遇乡人之称颂胡、曾、左、彭功业者，辄鄙弃不顾，而有愧色”。陈天华立志澄清天下、救民水火。一次，他路过驿亭，面对祖国的破碎山河，不由胸中荡起九洲风云，激情之下，挥毫题壁：

莫谓草庐无俊杰，须知山泽起英雄。

以豪壮的诗名，表达了他以天下为己任，救国救民的雄心壮志。

因为父亲住在资江书院，陈天华一有空就到书院旁听。资江书院院长邹苏柏发现了他的才华，便说服族人给以周济，使他暂无衣食之忧，入书院求学，陈天华深知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越发勤奋努力，“把书院的一部二十四史，整日整夜，细心研读”。史学巨著中夷狄侵华、民族兴亡的史实，不断牵动起他对时局的无穷忧虑，时而掩卷长叹，时而拍案而起。

1897 年，陈天华正在资江书院读书之际，维新变法运动急剧高涨，湖南

因维新志士谭嗣同、唐才常等人的倡导，更称一时之盛。废科举、开议院、开矿产、修铁路、兴学校、改官制、禁鸦片等一系列变法主张，使陈天华洞开一窗，耳目一新。他认识到学习西方，维新变法，才是中国由弱变强的“新机”，是匡世济时的良策。此时，新化县也改革书院，建立了倡导新学的新化实学堂。实学堂的学生，学习西方的历史科学和社会政治学说，教师也都倾向于维新。陈天华即离开资江书院，考入这所新式学堂。入学后的第一次作文，教师出了《述志》一题。他不假思索，把自己的抱负一挥而就，凝聚在仅百余字的短文中。

大丈夫立功绝域，决胜疆场，如班定远、岳忠武之流，吾闻其语，未见其人。至若运筹帷幄，赞划庙堂。定变法之权衡，操时政之损益，自谓差有一日之长。不幸而布衣终老，名山著述，亦所愿也。至若徇时俗之所好，返素真之所行，与老学究争胜负于盈尺地，有死而已，不能为也！

此文陈述了参与变法、改革时政的志向，且即使“布衣终老”也要著书立说，绝不能随时俗而与老学究在八股考场上争胜负。教师罗仪陆阅后，不禁拍案叫绝。写批语高度赞扬他对旧学的批判：“狭巷短兵相接处，杀人如草不闻声。”意为犀利尖锐，像利刃斩草一般的痛快淋漓。赞赏他不同凡响的志向和气概，把他评为一等第一名。

正当维新变法运动蓬勃发展时，封建顽固派发动了宫廷政变。谭嗣同等六君子慷慨就义，血染刑场。新政全部被推翻。1900 年春，北方爆发了反帝爱国的义和团运动，给帝国主义以迎头痛击，可腐朽的清统治者却实行“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卖国政策，重新调整国家机器，加紧搜括民脂民膏，以偿还战争赔款。陈天华从维新失败和八国联军入侵的悲剧中，更深刻地认识了清政府的倒行逆施。从此他在愤恨之中刻苦求学，力图寻找新的救国之路。

国破之恨，又加家亡之痛。是年盛夏，天华父亲病逝，他星夜徒步返乡奔丧。由于忧伤过甚，身染重病，几近气息奄奄。直到 1901 年他才痊愈回新

化实学堂继续读书。这时，年已 27 岁的陈天华每次考试“辄冠其曹”，在湖南学界声名大震。一位有名望的地方官员，非常器重他的才华，想将爱女嫁给他为妻，可是经历了国破家亡等一系列变故后，陈天华早已矢志以身许国，把儿女之情置于报国之后，因此他毅然拒绝说：“天下方多故，安能再以儿女情累我乎？国不安，事不娶。”

为了缓和人民一触即燃的反清情绪，统治者被迫诏令“变法新政”，实行以学校代科举等新政，其中派人出洋留学亦为新政之一。 1903 年春，陈天华由新化实学堂资助，作为官费留学生前往日本留学。从此，开始了他短暂生命中闪光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