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难酬蹈海亦英雄

中国同盟会成立后，革命形势飞跃发展。日本的东京成为当时革命活动的海外中心。清政府为镇压革命运动，指令驻日公使杨枢乞求日本政府采取措拖，取缔中国留学生的革命活动。10 月，日本政府首先将孙中山驱逐出境； 11 月，日本文部省又颁布了《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严厉禁止中国留学生的革命活动，对学生的集会结社、议论通信等横加限制。

《规则》一发，留学生不胜其辱，奔走呼号，相约举行罢课，以示抗议。对此，日本各报竟肆意嘲讪，讥为“乌合之众”，《朝日新闻》更公然丑诋为“放纵卑劣”。留学生更万分恼怒，酝酿全体罢学回国。11 月 7 日，在东京和京都的中国留学生 8000 多人，实行总罢课。“此次之抗争，合 8000 人而为一气，⋯⋯盖自学界以来，团体之硕大整齐，未有如今日者也。”中国近代女革命家秋瑾亦慷慨陈词，力主回国，从事武装，她在演说中，随手从靴筒中取出倭刀，插在讲台上说：“如有人回到祖国，投降满虏，卖友为荣， 欺压汉人，吃我一刀。”

事件初起时，陈天华异常悲愤，但又怕留学界不能团结一致，所以对罢课抗议尚有犹豫。及至见 8000 余留学生竟能同心协力地实行罢课，才不胜惊喜；中国留学生果然能团结起来，一致行动，就向全世界证明，中国人民不是一盘散沙，而是伟大的人民！惊喜之后，他又担心罢课难于持久不懈，以致证实日本报章的谰言蜚语。为此，他忧心如焚、愤恚难消，而此时他最崇敬的孙中山已到越南筹集革命资金，黄兴也回湖南策动武装起义，无法与他们商量。于是，他毅然决定以身投海，用自杀来震动国人，“有所警动”， “共讲爱国”；用自杀来激励留学生团结、斗争，用自杀来向全世界宣布， 中国人民不可辱，更不是下贱民族。

生长在民族沉沦的悲惨年代，陈天华多少次目睹山河破碎、黎民遭殃的惨剧，多少次悲愤填膺、痛不欲生。如今作出蹈海的决定，以一死报国，他的心甚感慰安，认为死得其所。1905 年 12 月 7 日，他整整一天“握管作文

字，至夜分不辍”，留下了一份约 3000 字的《绝命书》。文中，陈天华谆谆劝告中国的留日学生力除“放纵卑劣”此四字，坚持一心，贯彻始终，做到“坚忍奉公，力学爱国”，使日本报章种种诬陷不能得逞。他还告诫国人， 决不要相信改良派的说教，“欲使中国不亡，惟有一刀两断，代满州执政柄而卵育之”。他的《绝命书》，闪耀着民主革命思想的光芒。8 日，陈天华在东京大森町投海自尽。时年 31 岁。苍海浩渺，涛涌浪翻，一代英豪陈天华为国捐躯，他的精神则长存于天地之间。

噩耗传出，留学生界同声哀悼。《绝命书》，一经宣读，“听者数千百人，皆泣下不能仰。”中国留日学生大受震动，立即作出了集体归国的决定， 数千名留学生罢课返国的行动，震惊了国际舆论。日本当局迫于此，不得不

对“取缔条约”作新的解释，承认留学生提出的一系列正义要求。

在陈天华的家乡，更是群情激愤，数千人参加了同盟会湖南分会组织的追悼大会。翌年 5 月，陈天华和在上海投江的姚宏业烈士的灵柩一同运回湖

南。湖南学界在革命党人禹之谟、宁调元的领导下，要求将 2 位烈士公葬于湖南名山——岳麓山。当这些要求遭到官府的阻挠和恐吓时，各堂的学生以烈士们的敢死精神为榜样，群起抗争。出葬之日，长沙全城学生“万余人整队送葬”，一队抬着陈天华灵柩，一队抬着姚宏业灵柩，分两队前往岳麓山。送葬队伍缓缓前行，首尾绵延十余里，哀歌动地，祭炮震天。有人在回忆中记述当时情景：“适值夏日，学生皆着白色制服，自长沙城中观之，全山为之缟素。”沿途，官府派出的军警亦被震慑，呆立路旁，不敢干涉。这次公葬，实际上成了一次外争国权、内争民主的政治大示威，有力地推动了湖南革命形势的向前发展。

“长梦千年何日醒，睡乡谁遣警钟鸣？”陈天华，用他毕生之精力、顽强之精神，铸就的中华警钟，敲醒了一代国民，震动了神州大地，久久回荡， 浩气长存。